“叮!叮!邦!邦!”訓練場裏的鐵假人被砍得亂顫,鈍劍一次次準確地剁進鐵人身上的縫隙裏去——那縫隙暗示著盔甲的連接,是板甲騎士為數不多的弱點之一。


    “他怎麽了?”菲莉雅穿上鮮紅筆挺的日常軍官製服和軍裝短褲,露出一截雪白的長腿,一邊站在走廊上俯瞰訓練場上的腓特烈,一邊歪頭把濕漉漉的頭發掠到肩後去。


    “殿下進宮之後就開始剁假人,新兵都去休息了,他還在剁,仿佛有難言之怒,”喬納斯說話的時候,望見腓特烈一劍砍歪,鈍劍剁在鐵人上,頓時火花迸濺,劍被彈飛,震得腓特烈趔趄一下,瞧得喬納斯不忍地眯起眼睛:“很明顯老國王又傷害了一顆年輕的心。”


    菲莉雅蹙眉凝望,看見腓特烈不依不饒地提劍又走上去,繼續劈鐵人。


    “他這不是練習,簡直是發泄。”菲莉雅轉身往樓下走:“他會把手腕弄傷的,我可不允許我的訓練兵做這種蠢事。”


    腓特烈還在滿頭大汗地狂砍亂劈,火花都濺到臉上,忽然聽見悅耳的嘲諷:“如果我的新兵沒劈中‘弱點’,導致劍被鐵樁震飛,那可是要浸豬籠的。”


    伯爵氣喘籲籲地停下來,提著鈍劍扭頭一看,瞧見高挑的菲莉雅抱胸立在長廊的蔭影裏,一本正經地眺望自己。


    “浸豬籠?”腓特烈覺得這兵營有點像受虐待俱樂部了。


    “刺激性草藥濃湯,浸泡沐浴後會滋養體魄,令皮膚敏感,毛孔舒張,讓新兵在後續訓練裏收獲更好效果。重金研發的,但是沒人願意泡那玩意兒,體驗太差了。第一次浸泡的時候,他們尖叫得像火刑架上的女巫。”菲莉雅翩翩走來,笑道:“要試試嗎?”


    “可以。”腓特烈麵無表情,想要繼續練習,菲莉雅卻拾起他的右腕,蹙眉嘟囔:“握劍手法和龍騎兵不一樣……大概是動力劍獨樹一幟吧。沒關係。”


    菲莉雅垂手立在他身邊,認真說著,食指掂起他的劍,隱約對準鐵人腰上的“弱點”,輕聲傳授:“真正的戰士都是怒火控製專家。狂怒亂劈會傷到肌腱和韌帶,你必須引導怒火,令它強化你的力量和速度,卻保留敏銳的知覺和體感。你的劍揮出去時,漆黑的腦海裏必須亮起一道閃亮的劍弧,你必須對劍的軌跡了然於心,劍鋒才會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位置,命中敵人脆弱的軟肋,爆發出巨大的傷害,放出敵人的血來。”


    教官的引導聲,宛如冰涼叮咚的清泉,稍微澆滅了腓特烈的焦躁,讓他閉上雙眼,搜腸刮肚地記住鐵人“弱點”的位置,然後輕輕揮劍。


    這一次緩慢揮劍,讓腓特烈體會到了烈風刮過手臂的摩挲,風兒像在通風報信,告訴他劍的軌跡。漆黑的腦海裏,一道彎月劍弧亮起黯淡銀光,讓腓特烈感覺鈍劍是肢體的延伸,他的胳膊隻有握劍時才顯得完整!


    “當”的一聲輕響,鈍劍嚴絲合縫地嵌進了鐵人身上的凹槽,成功命中弱點。


    菲莉雅沉默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雖然你砍中了,但是還是要浸豬籠,因為之前你砍歪了3次。”


    腓特烈睜開眼睛嚷:“你就是想讓我泡藥水吧!想欺負人就直說好嗎!!”


    菲莉雅看見他居然不服,睜大眼睛嚴肅地說:“你自己說必須變強,自己說想要加入訓練,所以我就把你編入新兵了。於是每天晨跑十公裏,練劍七小時,不準吃蛋糕肥肉辛辣甜膩,‘湯糖躺燙’沾邊的全部禁止,隻許吃軍隊供應的優質生牛肉和蔬菜。不準自慰,不準在宿舍掛色情的海報,每周禮拜一考核內務,評級必須達到a,否則馬上執行畢業考試。”


    “什……什麽是畢業考試……”腓特烈記不住,他有點神誌模糊了。


    “畢業考試就是跟騎士長,也就是我,一對一戰鬥。如果你贏了,恭喜你解放啦。如果輸了,就給我接受浸泡之刑,然後更加勤奮地投入到苦修中去!”菲莉雅豎起食指,專注嚴肅地約法三章。


    腓特烈突然意識到,他好像誤入了什麽不得了的圈子。他從來沒接受過軍事訓練,所以天真地以為“加入新兵”隻是簡單的磨練而已。但是菲莉雅讓腓特烈意識到了教官是個可怕的存在,估計危險程度比雌火龍還高那麽一點。


    菲莉雅問:“記住了嗎?”


    腓特烈寧可回頭去問別人,也不想撩教官再說一遍,於是撒謊說:“記住了。”


    “記得去浸豬籠。你的右腕裏有陳舊的骨刺,泡藥水能促進循環,在短期內將骨刺固定吸收,治愈這舊傷。手腕是戰士的生命,別不當回事。”菲莉雅叮囑了一句,轉身走了,紅底白邊的褲沿下露出一截防走光的漆黑絲褲,讓她的長腿豔麗奪目;堅持訓練讓她的翹臀舉世無雙,在走路時像迷人的桃子。


    喬納斯同情地走過來,在腓特烈耳邊歎息:“歡迎加入悲慘的苦修兄弟會,尊敬的伯爵殿下。”


    “為什麽……連海報都不許掛?”腓特烈茫然問。


    “自從騎士長聽見新兵使用海報以後,她把這類玩意全部沒收了,從此查得比處方藥還嚴格,”喬納斯微笑著說,“在軍營裏,你可以打牌,可以賭錢,甚至可以稍微儲備一點鶯粟花奶;但是如果被菲莉雅發現你藏了色情刊物,對不起,我們不認識。”


    “為什麽啊?”腓特烈執迷不悟地問,“什麽叫‘聽見使用海報’啊!!這跟聽見有什麽關係啊!”


    “啊,啊,菲莉雅,哦,菲莉雅,”喬納斯幹巴巴地說,生無可戀地看著腓特烈:“騎士長路過門外時,聽見了那個愚蠢的新兵發出這樣的聲音。破門而入後,騎士長發起了一場恐怖的大搜捕,把那種刊物全部堆在訓練場上付之一炬,篝火飛起兩層樓那麽高,白色恐怖持續了整整一個星期,”


    喬納斯悲痛地低下頭,啜泣著握住口鼻,顫抖著哽咽:“從那以後……龍騎兵就告別了那些充滿人文關懷的現實主義刊物,過上了毫無人道主義的生活……”


    腓特烈同情地撫摸軍需官抽噎的肩膀,好奇地問:“那個新兵呢!”


    “你是說那個導致浩劫發生的新兵嗎,”喬納斯昂起頭,攥著拳頭,眼睛射出快意的光芒:“那個毫無頭緒的傻瓜被教官當做戰神來培養了,是的,‘看來低估了你旺盛的精力呢,既然如此就有必要用五對負重輪來幫你了’,教官認真地說著,把那個好色新兵的訓練量增加到了正常人的5倍。拖著一人高的負重輪晨跑一禮拜之後,新兵的雙腿健壯得像青蛙,然後痛不欲生地申請調離第二中隊,去第一中隊當傳令兵去了。”


    “然而第二中隊已經變成了白色恐怖籠罩的……”腓特烈同情地說,話沒落地,菲莉雅咬著小勺子從走廊下路過,捧著冰淇淋天真地問:“你們在這裏說什麽呀?”


    “什麽都沒說,騎士長閣下!”腓特烈和軍需官異口同聲地呐喊,整齊地鞠躬歡送:“請不要在意,閣下!”


    菲莉雅迷惑地含著小勺,不明真相地走了。


    “所以說,不要試圖違抗教官的命令,這條生存法則您已經理解了吧,伯爵殿下,”軍需官的額頭淌下汗珠,“沒有人能夠改變這裏的規則了,那個法裏納家族的女人已經無人可擋了,既然看不到反抗的希望,那就享受生活的調教吧,您該去浸豬籠了,殿下。”


    喬納斯優雅地做了邀請的動作,請腓特烈移步戒條區。


    腓特烈滿頭大汗地路過喬納斯時,忠心的軍需官好奇地問:“時至今日,您還對菲莉雅閣下抱有朦朧的非分之想嗎?”


    “絕對,絕對不會把我作為人類最珍貴的弱點暴露在騎士長麵前啊!”腓特烈微笑搖頭,在心裏斬釘截鐵地咆哮:“就連穿上盔甲都覺得如臨大敵啊!怎麽可能想要在她麵前卸下武裝啊!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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