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蓮娜似乎試圖表演得自然些,她開始認真和母親說話,討論戲法的操作細節,隻是她臉頰上始終浮著漂亮的紅暈,也從不直視腓特烈的雙眼,隻用輕描淡寫的“嗯,是這樣沒錯”來接他的話茬,不至於他被冷落。腓特烈察覺到安全,漸漸浮起了表演欲,向她們母女演說真正的魔法煉成是什麽樣子:需要苛刻稱量的反應底物,需要磁力筆來畫一個熟練描圓的繁複煉成陣,然後精靈將神力灌注到煉成陣的紋路和符文裏,按順序激活反應物。於是可怕的極寒低溫驟然出現,把煉成陣裏的牛奶凍成了美味的冰棍。


    演說效果拔群,老皇後和女皇都聽傻了。


    聊了會兒,風大了起來。老皇後記得女兒中午生過病,關切地問艾蓮娜回宮否。艾蓮娜被人攥著手,心驚肉跳地剛想趁機逃走,卻被腓特烈攥著手不鬆開。她隻覺得新鮮又刺激的電流在衣服裏麵竄,所以屈服在他的決心下,軟弱地沒動彈,露出嬌慵懶散的幸福模樣,對母親撒嬌:“風很涼快,我想多坐一會兒,沒有比這兒更適合乘涼的地方了。”


    於是腓特烈又贏得了她的占有權。這害怕和刺激交織起來的緊張很奇妙,艾蓮娜明明知道人還沒走幹淨,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明眼人撞破;心靈卻被新奇的“期待”刺激到麻痹,像沉溺美夢一樣留戀這心驚肉跳的愛情,竟然沒辦法抗拒他的意誌,像割地求和一樣,臣服在熱烈的獨裁裏不能自拔。手就軟綿綿地給他攥著,變成了兩人一起竭力掩飾的秘密。


    莉莉在後麵看見這兩個人恬不知恥地連在一起,嚇得毛骨悚然,連忙站在女皇椅子後麵,若無其事地嫻靜侍立,努力遮掩。


    腓特烈的心也砰砰亂跳。他忐忑地等待最後的判決,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碰到艾蓮娜的肌膚,因為隻要艾蓮娜含怒一瞥,她就可能永遠疏遠他,再也不給他冒犯的機會。這片刻的勝利也許持續不了多久了。


    但是該來的總會來。魔術團的首席魔術師恭敬地走到席前,卑微地請求女皇的賜福。艾蓮娜站起來時,左手自然地從腓特烈掌心滑脫出去,然後她寬容地說:“絕佳的演出。”恰到好處地伸出右手。魔術師連忙捏著她的兩根指頭,輕輕吻了手背,就心滿意足地橫帽鞠躬,倒退著離開了。


    然後艾蓮娜重新坐下來,很自然地把手送回來給他握住,像是秘密的默契,又像是禁忌的特權,隻給他一人擁有。腓特烈像活在美夢裏,不敢相信這是現實,手裏的肌膚暖如溫玉,像默許了他的侵犯。他開始更加主動地侃侃而談,默契地不看艾蓮娜的眼睛,專注取悅老皇後。兩個年輕的男女躲在陌生和冷漠裏,熱烈地偷偷牽在一起。


    斐迪南親王還在下宮裏和老國王討論債券的漲跌和艾蓮娜出嫁的價錢。如果親王知道,此時此刻,艾蓮娜作為他的財產,已經偷偷地在和腓特烈執手暢談,估計他會氣的五內俱焚,絕對會冒出用下巴戳死腓特烈的念頭。


    奧本海默本來隻是靜靜跟著親王,忽然麗塔躲在廊柱後麵向他眨眼,飄出來附耳跟他說了幾句,然後飄然走了。


    中年的銀行家推了下眼鏡,計算了一下:三萬盎司黃金存進他的家族銀行,每年向麗塔支付五百盎司金幣利息,然後把本金拿去投資黑啤酒和鋼鐵、燃煤的貿易,一年至少能掙六千金幣,利潤相當可觀,可能會讓他的賬麵資本追上布雷施勞德的中央銀行,是不可錯失的機會。


    因為麗塔本身有充裕的收入,所以她如果把錢存進來,就不太可能取走,這批本金就約等於歸了銀行,隻需要每年支付利息就可以了。這對急於投資的奧本海默來說,就是一筆飛來橫財。


    他思索了一下,上去扯住斐迪南親王嘀咕了兩句。親王聽完,陰鬱的臉色得以緩解,輕快追上國王,笑著說:“聖骸日快到了,精靈大祭司前些天駕臨聖斯蒂芬大教堂暫住,等待參拜梵天教廷大先知的聖骸呢。這些天真是盛事不斷啊,您的治理下出現了繁華盛世呢。”


    奧本海默靜靜跟在後麵,暗想親王能把百廢待興的戰敗國吹噓成繁華盛世,沒臉的人說起瞎話來果然非同凡響。


    老國王很受用,卻老成地假裝愁眉:“也許看上去繁華,但是絕非盛世。市民對梵天教的熱忱水漲船高,這幾天,貴族對神職人員必須恭敬些了。”


    斐迪南親王悠悠道:“那是當然,但是我聽說弗蘭克神甫心情很不好。”


    “弗蘭克神甫?你是說聖斯蒂芬大教堂的主人、那個肚子很大的正堂神甫?”國王努力記憶。“精靈祭司就下榻在聖斯蒂芬大教堂,弗蘭克不應該心花怒放才對嘛?沒有人敢忤逆他。”


    “所以才心情不好啊……弗蘭克被腓特烈狠狠地拒絕了呢。聽說神甫接了個委托,捐款都收了,卻在腓特烈那裏碰了釘子,非常懊惱,他從沒有這樣丟臉過。”親王氣定神閑,抄著手淡淡說:“您也不能怪腓特烈。他是鄉下來的孩子,不知道梵天教廷的力量。所以就做出沒教養的事情了。”


    “是神甫接的委托太過分了嗎?”國王問。


    “並不是。女方很出眾,是出身純正的宮廷梵克貴族,還繼承了一筆不菲的遺產,數額足夠一個家族體麵一個世紀了。腓特烈大概是自由慣了,所以拒絕神甫吧。”斐迪南親王滿不在乎地玩指甲,“說老實話,被強迫的人總有反抗的衝動,這一點我非常理解腓特烈殿下。”


    國王更加慍怒不快,想起腓特烈在演出時說的話,新仇舊恨疊一起,發生了化學反應,竟然陰沉仇恨地嘀咕:“我可不能放任皇室和教廷的關係惡化。既然我還管的著他,腓特烈就必須去給神甫道歉,並且在教堂懺悔,最後乖乖去和女方見一麵。老實說,他不僅傷害了教廷,還欠這個女孩子一頓優雅的晚餐。他真是太不識好歹了。”


    “您說的對,尊敬的陛下。”親王微微低頭,溫柔地行禮:“我也是這樣想的。”


    國王用力推開書房的門,惡狠狠地拿手指戳著編撰官說:“給我叫腓特烈進來,我有話跟他說。”說完就把門摔上了。


    親王和奧本海默悠閑地在門外候著。編撰官一走,親王就目不斜視地歪頭,輕輕在奧本海默耳邊說:“你欠我一個人情。”


    “是,尊貴的殿下。”奧本海默推了下眼鏡,恭敬地答應,心裏卻罵得天翻地覆:“明明恨不得腓特烈和別人結婚,你就少一個情敵吧!強行欠一個人情,貴族沒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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