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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蓮娜在河邊掬了一捧水,彎腰潑在臉上,頓時神清氣爽,驅散的初夏的燥熱。


    軍營靠山臨水,便於飲馬,如果溪水再厚些,還能作為防禦敵襲的天然屏障。可是在微旱的季節,這條丹諾江支流被曬得隻剩一尺深,像亮薄的綢緞蒙在河床上,水底的鵝卵石清晰可見,反射著迷人月光。


    艾蓮娜臨溪照月,歪頭梳頭發。她瞧著迷人的鏡像,心想:“明天回維納好了。”


    忽然,一圈油星順流漂下,反射出五彩繽紛的光圈,擾亂了水麵。艾蓮娜揚頭一甩,將濕漉漉的長發甩到背後,站起來嚷:“笛米?笛米!”


    火光瑩瑩的帳篷一掀,一個戴眼鏡的精靈衝出來喊:“怎麽了大人?”


    艾蓮娜是精靈重工的執行官。她憑借“前任皇帝”、“總統戀人”、“精靈同盟的”三重身份,負責精靈重工的政策對接、企業注資和技術引進,所以這些精靈工程師都唯她之命是從。


    “油星兒順著溪水往下漂,下遊的部隊還要喝水呢!肯定有油桶顛簸壞了,你去檢查下。”艾蓮娜吩咐。


    笛米慌了,趕緊叫齊同事,衝向上遊的輜重營地。溪邊樹蔭下,用防水布蓋著小山似的20桶黑油。這種油是高溫煉鋼的指定燃料,因為艾蓮娜花錢引進了精靈合金的冶煉技術,試圖在巴法裏亞建立第一座金鋼冶煉廠,所以專程把這20桶黑油和煉鋼設備運了過來,為冶煉精靈合金做準備。


    笛米挽起褲腳跳進小溪,找了一陣,才抬頭喊:“找到泄露源了,馬上堵上。”


    艾蓮娜懶得再管,轉身回帳篷,卻看見軍營有點亂。


    她站在上遊,看見閃光的溪流環繞火把林立的軍營,溪水倒映著點點火炬,點綴得夜色無比美麗。可是,軍營裏的火把在飛快地交錯移動,像在緊急動員。


    騎兵掛鞍,步兵持槍,軍營亂得像雨前的蟻巢。


    她正迷惘時,一騎沉重的戰馬飛奔過來,全副武裝的格裏菲斯“當啷”跳下馬,掀起麵甲飛快走近,急匆匆告訴艾蓮娜:“我們的獵騎兵遲遲沒有回音,有點不對勁。為了您的人身安全,我馬上派一支龍騎兵保護您離開。”


    龍騎兵護送,是帝國最高安保措施。格裏菲斯說出這句話,可見他的緊張。


    獵騎兵全體失聯,直接繃緊了軍官團的敏感神經,維納軍團早就進入一級警戒。格裏菲斯忙完軍務,才想起還有大人物滯留在軍營裏,趕緊來催她撤退。


    “帝國三分之一的精英士兵都集結在這個軍營裏。難道這裏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嗎?”艾蓮娜反問格裏菲斯,鎮定地繼續走向帳篷。


    “艾蓮娜大人!”格裏菲斯按劍來追她,跑得盔甲“叮咣”亂響:“龍騎兵被帶進城了,這裏部隊構成混雜,除開炮兵旅和輜重營,具備正麵作戰能力的部隊隻有五千人,敵軍人數雙倍於我!如果,如果不能正麵抵擋,我軍就必須戰略撤退,我害怕在亂軍裏沒人顧得上您……”


    “戰略撤退?你在說笑吧,腓特烈一定會支援我們。”艾蓮娜脫口而出。她說完才驚訝地掩住嘴。艾蓮娜這才發現,她信任腓特烈已經變成習慣。


    “萬一慕尼黑的援兵來遲一步呢?如果陷入包圍,我們就全軍覆沒了!”格裏菲斯認為艾蓮娜根本不懂軍事。


    艾蓮娜低頭想,這批人是腓特烈帶過來的主力部隊。如果這批人潰退,腓特烈就會變成下一個受害者,被敵軍團團圍城,當活靶子打,並且插翅難逃。


    一念及此,艾蓮娜的肺像被針紮一下,連呼吸都隱隱作痛。她沉默了一下,抬頭望著一臉焦急的格裏菲斯:“我隻告訴你一個人哦,我的工程師帶來了精靈重工的決戰兵器,隻要你力排眾議,守住陣地,我就能讓你大獲全勝,軍功加身。你想立功嗎?”


    “真的?”格裏菲斯果然上鉤,半信半疑地眺望忙碌的笛米團隊。輜重營裏堆積著很多輪廓怪異的大家夥,看上去像鋼鐵怪物,全都用防水布蓋得嚴嚴實實,格裏菲斯都不知道防水布下藏著什麽秘密。


    艾蓮娜麵無表情,肯定地點頭:“對,我能幫你贏,隻要你力排眾議,堅守這片高地。此戰成功,軍官團會佩服你高瞻遠矚,腓特烈會賞識你顧全大局――他留你們鎮守這片高地,自然有他的道理。”


    “能屠殺整個獵騎兵連隊,證明敵軍裏可能有神恩輻射超過三百的高手,大炮是不可能瞄準到他的。如果你用大炮那種笨拙的東西來唬我,咱們都會死。”格裏菲斯最擔心的是這個。他見過大團長單人屠戮宮廷衛隊的場麵,知道聖騎士的可怕。


    “別說三百。神恩輻射超過三千的選手,我都幫你宰了。”艾蓮娜眼睛一眯,像不耐煩:“你到底想不想立功?”


    格裏菲斯思考了一下,意識到如果能堅持到天亮,也許就能支撐到慕尼黑來支援。思索一陣,他的責任感終於占據了上風。


    他策馬返回帥帳,在燈影交錯的帳篷裏,和軍官團激烈地爭論起來。


    最終,輕騎兵開始列隊布防,六個滑膛槍步兵團開始組建三行橫隊,看上去似乎決定打一場以寡敵眾的戰役。


    艾蓮娜俯瞰河邊蠕動的火把,出神地想:“哪有什麽決戰兵器啊……就算被冷落也不想辜負他,我大概是個傻瓜吧。”


    她毫不猶豫就做了這些決定,滿腦子替腓特烈著想,竟然忘了關心自己的下場。


    艾蓮娜仰望月下星空,撩開頭發想,腓特烈在做什麽呢,也在注視同一片星空嗎?我好緊張啊,這些複雜的心情,他什麽時候才會來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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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高的城牆上狂風不息,夜晚的寒意吹涼鐵甲。盔甲裏隻穿了襯衣的騎士都覺得有點冷。


    腓特烈踩著城垛眺望艾蓮娜的軍營,隻能隱約看清一片微光,像黑暗中的星星燭火。


    菲莉雅拿著紅披風走過來,輕輕替他掛在鐵甲肩頭,柔聲問他:“你在看什麽?”


    腓特烈指著天邊的維納軍團駐地,語氣沉重:“我應該把龍騎兵留在艾蓮娜身邊。總覺布防失策了。”


    菲莉雅讚同他的顧慮,卻忍不住寬慰他:“你是大總統,龍騎兵當然跟你走。”


    “那片高地其實很重要,扼住了慕尼黑的補給線和支援路徑。得到它,全盤皆活;失去它,慕尼黑就是一座死城。”腓特烈茫然嘟囔半天,惴惴不安地說出真心話:“最惦記的是……我該去跟艾蓮娜道歉的……哎,怎麽就走得那麽急。”


    “別難過了。天亮策馬過去,馬鞭抽個不停,來回不過兩個小時。到時候什麽都能慢慢說。”菲莉雅安慰他:“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腓特烈點點頭,走下城垛,低頭走向城牆後麵的樓梯時,卻念念不忘地回頭眺望了那營地一眼。


    菲莉雅看在眼裏,默默想,這個人忙歸忙,就算沒空說話,心裏都賊惦記艾蓮娜,隻有到半夜天黑,處理完公務,才可憐巴巴地登高遠眺,真是何苦來哉。


    她想了半天,卻發現腓特烈站在那裏不動,忍不住催他:“你再吹夜風,老了要得風濕病的。”


    腓特烈卻紋絲不動,伸手招她來看:“你視力好些……你來看看,那邊的軍營,火把有點奇怪?是不是在河邊列隊?”


    菲莉雅跑上來,扶著他的肩甲,用力踮腳遠眺,眯起美目喃喃:“火把密集……好像是三聯橫隊?那是防禦陣型!”


    空氣突然安靜,午夜冷風呼嘯。


    0.1秒後,腓特烈突然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全體集合!”


    菲莉雅被聲浪震得尖耳朵一抖,被喊得歪頭閉目,蹙眉拿小指撓耳朵。


    旁邊的侍衛長立刻跑遠,聲嘶力竭地傳令:“拉警報!傳令下去,全軍動員,立刻集結!”


    一聲令下,無數士官踹開兵營宿舍門,石破天驚地一嗓子,喊得被窩裏的士兵紛紛躍起,3分鍾內穿好衣服,扛著長火槍和通火棍,排隊狂奔向集結地點,幹糧包、火藥袋、鐵水壺在身上跑得上下亂跳。


    遠方的城牆上,立著一尊盔甲的跋扈剪影,披風正在獵獵狂舞――士兵們都知道,那是徹夜不眠的大總統在等他們集合。就憑這殊榮,他們都立誌在5分鍾內集結完畢,保持閱兵式的傳統。


    而大總統的盔甲旁,佇立著一襲飄飄若仙的窈窕長裙,那是裹著紅裙甲胄的菲莉雅,在無數人的仰望中,綻放居高臨下的美麗。


    士官們仰望那對月下剪影,覺得那披風和裙擺相得益彰,竊以為絕配。


    隻有菲莉雅知道,若不是腓特烈對艾蓮娜念念不忘,若不是腓特烈深夜眺望她的營地,慕尼黑不可能提前得知軍營遇襲的急情。


    腓特烈最牽掛的,還是距離最遠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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