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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在巴黎的宮堡花園裏,一個水銀球突然出現,“卜”地吐出一個神袍招展的女人。那女人摔在草地上,左手抓著富麗的蔓草,右手把匕首緊緊護在懷裏,抬頭看一眼熟悉的景物,就失聲痛哭出來。


    “小千,沉迷愛情也是一種自私。如果你選擇在第一時間殺死先知,導致聖骸之塔坍塌,活埋那些神職人員,就不會發生後來的大戰。”古神幽幽責備。


    “我……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小千低頭揩淚,嗚咽地抱住匕首:“如果不是這把匕首厲害,我就……我就被他親手殺掉了……我好笨啊……”


    “匕首厲害?”古神嘀咕。


    “您……您也好厲害……你用力量保護了我,讓空氣彈開了他的劍。”小千哭得一塌糊塗,哼哼唧唧地感激救命恩人:“我把這些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中……他想殺我的時候,隻有您會救我……謝謝您。”


    小千被腓特烈拔刀相向,因為傷心欲絕,所以更感激救命恩人的仗義,哭的梨花帶雨都記著說謝謝。


    古神尷尬地沉默了一秒,然後私語道:“稍微糾正一下,你沒說到點子上,你要這樣感謝我,那就是我不顧推遲複蘇日期,扭曲空間來替你爭取逃脫的時間。實事求是的版本就是這樣。”


    “那……那不都一樣嗎……總之是您救了我呀……”小千覺得古神是不是有精神潔癖。


    “我是說,”古神繼續糾正,並且義正辭嚴:“我根本沒有給匕首加持什麽神力,也沒有用什麽空氣壁障來保護你。我目前沒那麽厲害。扭曲空間的計算量已經快壓垮我了,所以我當時根本沒理睬你。腓特烈的劍被彈飛,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小千傻眼了,眼淚都忘了擦:“那是什麽東西彈飛了腓特烈的劍?除了您的力量,還有什麽能彈飛腓特烈的劍?”


    “我怎麽知道?大概你那個主人是個神經病。”古神不屑一顧,輕輕哼了一聲:“他一個人像影帝一樣,演得大汗淋漓風生水起。大概上躥下跳地揮劍就是他道別的方式?反正我都懶得理他。”


    小千有種被救生衣托上海麵的狂喜,仿佛溺水得到生還,人生重燃希望,胸口的喜悅爆炸得像搖出來的香檳泡沫,恨不得井噴而出,嚷別人一臉:“主人那個死傲嬌!他口口聲聲要砍死我,心裏卻舍不得我死!對不對?是不是這樣子!難怪他最後會露出傷感的表情!就算我亂來,他也喜歡我的!”


    她拚命捂住口鼻,破涕為笑,比哭時更加窒息,險些高興到缺氧:“他怎麽做到的?明明那麽用力地砍下來,卻那麽逼真地被彈開,他說的那些話,原來都是字麵上的意思!”


    被驚動的皇室衛兵端著步槍圍過來,小千卻視若罔聞,像小孩子一樣拍草地。


    古神煩惱地嘀咕:“我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我為什麽不能隱瞞一點真相呢?”


    小千還在捧著滾燙的臉,沉浸在主人的語句裏,想起腓特烈臨別那句“我也沒辦法”時,她竟然像被求婚了一樣,捧著臉閉眼低頭,擠著胸矯情起來。整個人都沉浸在幻想的甜蜜裏。


    “喂?要不我們解約吧,把你變成泡沫算了。”古神嚴肅地抱怨起來。她看見自己的信徒沉迷幻想不能自拔,隱約有點醋意。


    “不要!對不起,我在巴黎會好好努力的!去做間諜,去拍攝募兵海報,去做義務演出,都可以的!”小千回過神來,趕緊亡羊補牢。


    “告訴艾薩克聖骸之塔的情報。”古神提要求。


    “……”小千心想唯有這件事不可以,答應主人保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好不容易才被喜歡上,再泄密恐怕真的會惹怒腓特烈。


    “你是誰?!”皇室衛兵圍上來。


    小千站起來,把橫在臉上的金發撩到耳朵上,收斂了所有表情:“匯報你們的皇帝,替他收服兩省的那個人回來了。”


    在她被衛兵包圍的時候,古神倦意十足地呢喃:“我需要小睡來重聚揮霍的力量。你去和皇帝交涉吧。記住,你的生存取決於你的貢獻。偷懶沒有好下場。”


    “好的。”小千決心努力加油。跟以前那個枯燥無聊的生活狀態相比,現在的世界有了更多令人眷戀的東西。


    很快,儀仗擺開,回報皇帝有請。小千跟隨衛兵走進宮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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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我以為她插翅難逃……”腓特烈對永恒先知重複這句話。


    這一役折損了十八名聖堂僧侶,重傷二十二名,令老人家頗為感傷。那些屍體被擔架陸續抬出去的時候,永恒先知一直在胸口劃十字。


    “邪神逃走,是我們的幸運,這代表她並沒有真正複蘇,而且我們強迫她動用誤導術,會推遲她複蘇的日期。”永恒先知慈祥地拍腓特烈的肩膀:“你戰鬥得很努力了,無須道歉。”


    永恒先知宅心仁厚,反而讓腓特烈愧疚起來。他搖頭歎息時,忽然聽見一聲尖銳的冷笑:


    “刀刃交擊不見火花,砍中匕首隻有脆響,顯然是提前收力,在演戲給人看。年輕人,騙一騙老實人還成,想騙我?演技浮誇了吧?蠢貨!”


    腓特烈狠狠回頭,看見一個赤裸的男人走下冬眠艙,明明虛弱地弓腰站著,卻囂張跋扈地叫喚,那冷眼瞧人的表情,直令人竄起無名火。


    永恒先知站出來斡旋:“文課長,這位年輕人是聖殿騎士團首領,教廷的合作方,並且是南德意誌諸邦大總統。”


    那個複蘇的男人虛弱地嗤笑,嗤之以鼻地抱怨:“我不知道你都搞了些什麽。一堆名詞,我也聽不懂。”


    永恒先知微微一笑,仿佛懷念著記憶裏那個壞脾氣的課長。然後他用古怪的語言解釋了一下:“這年輕人是我們的合作方,一手遮天,位高權重。”


    那個複蘇的男人沉默了一秒,轉過臉來時,已經鄭重而嚴肅,他甚至甩幹淨濕漉漉的手,才遞過來給腓特烈握,同時說一口純正的拉丁語:“希望你能聽懂我的語言。我叫文森特,是這位老人家的直屬上級,掌握著很多他不曾涉獵的技術。剛剛複蘇,腦子很亂,肌肉也虛弱,令你見笑了。你叫我文課長就可以。”


    文課長瘦削的身體還在滴水,可是他赤身露體都能談吐得當,進退自如,令人驚歎。


    永恒先知不以為忤,迫不及待地和文課長敘舊:“我隻能依稀記得你脾氣壞,沒想到你一蘇醒就強調是我的上級。”他一邊說,一邊褪下神袍給文課長披上。


    文課長捋起卷曲的金發,然後叉著腰看著永恒先知,挑剔地眯起眼睛:“你都衰老成這模樣了……倘若不開口叫我課長,我還認不出你。”


    永恒先知哈哈大笑,舉著拐杖,嘶啞地表彰自己:“你們一向瞧不起我的專業,可是我會用事實證明,你們都需要我的貢獻。來,披上衣服,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告訴你。”


    文課長微笑著瞟腓特烈,然後掃視莊嚴肅穆的聖堂僧侶們,一臉自來熟的從容:“我看到了無雙的勇士,我看到了英氣的總統。最重要的是,我們都是朋友。我還需要知道什麽呢?足矣。”


    腓特烈必須承認,這個文課長就算沉睡了漫長的歲月,可是他敏銳的思路、老練的手腕,卻依舊保持著巔峰狀態。在冷嘲熱諷以後,文課長居然能駕輕就熟地攪熱氣氛,讓大家其樂融融,不愧是黑暗人類中的精英。


    可是腓特烈也聽見了,文課長在自我介紹的時候,很刻意地強調了他的地位:第一,直屬上級。第二,掌握著連老先知都未曾涉獵的技術。


    可見這個課長非常精明,他會在爽朗笑談裏踩壓別人,彰顯自己,不僅左右逢源,還不帶一句廢話。


    這種交際手段效果拔群。因為腓特烈衝著“上級”和“技術”兩個關鍵詞,就會放低身段,尋求合作。如果腓特烈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的話。


    這就是蘇醒的第二位黑暗人類,文課長。盡管他其貌不揚,卻能在兩三個回合裏,讓腓特烈記住他的聲線,並且興趣濃厚,無法忽略。


    “您說的沒錯,”腓特烈左手按住佩劍,右手跟他相握:“我們是朋友。”


    “剛才多有冒犯。畢竟美人如玉,不忍辣手摧花。我已經理解閣下的良苦用心。希望閣下也理解我的直言無忌。”文課長在合作之前,執意消除兩人之前的積怨。


    腓特烈還能說什麽,對方都求和了。而且他很討厭這個話題,需要快速跳過去。


    “互相理解,才能精誠合作。”腓特烈飛快轉換話題:“去教堂談。請。”


    “請。”文課長遊刃有餘,滿足地表演溫良恭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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