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秦雷一番巧妙的說辭,化解了酒席上的尷尬氣氛。彼伏的怒罵聲、喊叫聲,甚至是喊殺聲,卻實實在在壞了諸位大人的興致。


    再喝過幾巡,見江北衛將軍顧沛回來坐下,秦雷知道事態基本控製住,便借口旅途勞乏,告罪起身。兩位督撫也跟著離席而去。


    下得樓來,外麵的警戒明顯加強,黑衣衛、總督府的親兵、巡撫衙門的官差把通道圍了個水泄不通。三人在重重保護下上了大轎。一眾護衛便簇擁著轎子離了望江樓。


    轎子裏氣氛有些沉重,兩位大員一臉慚愧的望向秦雷,秦雷大度的揮揮手道:“兩位大人是幾百萬人的父母官,這麽多孩子難免有個調皮搗蛋的,不打緊、不打緊。”


    兩人對視一眼,卓文正開口道:“王爺對製台大人和下官可謂是仁至義盡。若是還要隱瞞,就顯得我們江北官員不當人子了。”


    秦雷微笑道:“沒有那麽嚴重,風雨來了咱們更要同舟共濟,協力渡過難關不是。”


    兩人聽出秦雷話外之音,知道自己今日一番苦工沒有白下,心情不由放鬆下來,對這位年輕英俊的隆郡王好感頓增。


    兩位大人向秦雷拱手道:“若是過得這一關,我等唯殿下的馬首是瞻。”


    秦雷心中苦笑,這一關可不好過。至少滿朝文武都把南方兩省的督撫們看做未來爭鬥地犧牲品了。要不去歲李渾那小舅子車尉國也不會放著好好的江北總督、封疆大吏不做,死乞白賴的非要回去當那沒什麽搞頭的兵部尚書。同樣的。丞相府那邊也把原本的江北巡撫文彥韜調回去,平調了山北省的巡撫卓文正過來頂缸。


    甚至連江北衛所的將軍也由李閥地門人馬光田換成了今天地顧沛。可以說。整個江北官場、被拋棄了。


    秦雷有些對昭武帝讓自己來地目地有些了然,文李兩家吃相太難看。在南方兩省定然會引起反感,隻要自己能把他們保下來,兩省的官員自會換個隊伍站站。


    可話又說回來,若不是看到兩省局勢爛到無以複加,李老混蛋和文老匹夫也不會放棄這重要的糧米之地,把秦雷扔過來鬧個天翻地覆。


    想到這裏。秦雷有些同情對麵的兩位。誠懇道:“二位大人。若是信得過孤,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說與我聽,有能幫上忙的,秦雷絕不推辭。”


    這三個自稱用得妙,第一個用‘孤’,是以自己尊貴的身份保證,第二個用‘我’。是表示誠懇。而第三個直接自乎其名,更是有以自身為擔當的意思。


    兩位大人久經宦海,對秦雷這番表態滿意至極。卓文正點頭道:“那就不矯情了,是這樣一回事……”


    事情還要從秦國地窮兵黷武說起,先帝襄文皇帝年輕時便立誌統一天下,當時秦國的國力也確實具備了這樣的條件。當時的太尉皇甫旦認為,憑著大秦八十萬的軍隊,無法同時應付兩線作戰。襄文皇帝也深以為然。在襄文皇帝即位前。秦國是沒有衛軍這一體係的,各州府的防禦主要靠當地的府兵以及鄉紳們組成地團練共同完成地。


    為了快速擴充軍力,襄文皇帝把這些府兵和團練們收編為衛軍。派禁軍加以訓練,希望他們在未來的征伐中,代替四十萬邊軍承擔起守禦國土的重則。當時為了收買人心,加強動力,襄文皇帝把這些衛軍地編製給的很大,統兵的軍官也統統封為將軍。


    要知道在襄文帝登基以前,全國隻有鎮南、征東、禁軍、禦林四個將軍。而衛軍一成立,全國呼呼啦啦冒出了幾十個將軍。再加上中央和邊軍的都尉們普升一級,竟然足足湊齊了百員大將。


    武官升了,文官當然也要照顧。文官也基本上齊齊升了一級。有個民諺說的是當時的情形:“尚書不如狗,將軍滿地走。”雖然有些誇張,但也不是空穴來風。一時間朝廷的官僚機構膨脹了兩倍有餘,軍隊編製也由八十萬驟增到了二百萬。


    當時確實把文武百官的心氣勁吊得很高,若是順勢開戰,說不定會有個不錯的結果。但襄文皇帝遇刺了,後來先是諸子爭位,然後是救亡圖存,在演變到雙雄對立,直至今日的三足鼎立。


    現在的問題在於,各地衛所和邊軍,其實早在十七年前抗擊齊楚聯軍時,便已經被打小了規模。但戰後朝中的掌權者們在接近二十年的時間,隻


    爭權奪利,拚命拉攏各方勢力,沒有人敢提出縮編軍好的提議,還是按照原來的數額撥付軍餉,當然空額便到了將軍們的錢袋裏。同樣道理,也沒有人敢提出精簡官僚機構。而且龐大的文官係統,看到一個個將軍們吃的肥腸滿腦,自然心中心中不滿,這就給了文彥博勾連百官,集體貪汙的機會。


    秦雷心中感歎,若是真想把這事情做好,沒有一個強力的中央集權,是不可能的。


    當時秦國還算富庶,也能將養著這群蛀蟲,但十幾年下來,國庫終於支撐不住了。去歲的一場戰爭,目地便是為了掠奪齊國的財富,為自己輸血。老謀深算的趙無咎早就看準了這一點,故意示弱,把難以馴服的大秦九州還給秦國,又退避三色,最終拖垮了難以為繼的大秦軍隊不說,還給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大秦財政背上了個大包袱。


    至於大秦國力日漸強盛這類的屁話,都是說給屬下以及外人聽的。


    卓文正最後說了實話:“庫裏早就空了,夏稅還有兩個月才能收上來。衛所和官府都已經兩個月沒有發餉了,若是再拖欠一個月,是要出大事情的。今日便是衛所士兵不知怎麽聽說上差南來,卻是討餉來了。”


    |&g;有東方與齊國交界的幾個省份,從去年冬裏就把咱們南方兩省的庫房陸續掏空,接濟了北方。”說著憤憤道:“人說挨著慫鄰好過活,沒想到咱們卻吃了大虧。”


    轎子早就停下了,但三人都沒有中斷談話的意思。


    秦雷有些感歎道:“在京裏便知道今年大秦不好過,據說戶部已經沒錢發俸了。沒想到地方上已經欠了兩個月了。”心中不由對那位齊國軍神百勝公湧起無限的敬佩,這位老者頂住了當時齊國以上官丞相為首的主流求和思想,沒有納貢給秦國不說,還利用持久戰,把秦國的財政進一步拖垮,秦國才到了今日這種甚至會不攻自破的田地。


    按下有些走神的心思,秦雷沉聲問道:“兩位大人想過如何自救了嗎?”


    卓文正望了延武一眼,蒼涼道:“隻要能借到錢的,我們都借遍了。無奈別人都看準了咱們是有借無還,施舍般的給個仨瓜倆棗,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們也不敢用強。隻能徒呼奈何了。”


    秦雷聽了,把眼睛眯起來,半晌不說話。


    兩位大人以為秦雷乏了,剛要起身結束談話,便聽秦雷幽幽道:“兩位大人是不是欺本王年幼,準備拿我當槍捅一捅那些馬蜂窩啊?”


    聽到秦雷的誅心之言,兩人麵色一緊,卓文正一臉真誠道:“殿下多心了,大人和下官隻是把情況將給您聽,沒有任何別的想法。”


    秦雷嗤笑道:“你們就裝吧,孤不信兩位封疆大吏就一點風聲都聽不到。”轉而麵無表情道:“若是真不知道,孤也不與你們廢話。”


    麹卓兩人對視一眼,心道還是小覷了這位青年王爺。兩人確實存了想讓秦雷替他們去借錢的心思。但既然秦雷對局勢洞若觀火,定然也對兩人的小九九一清二楚。想到這裏,兩人重新坐正,終於真正頹喪起來。延武無力道:“我們也猜到朝廷會借著鎮壓兩省混亂之機,縮編衛軍,裁汰冗員,繼而推廣到全國。即使借來錢,可朝廷苦心布置一年的局麵不能一直引而不發,一定不會讓我們過了這一劫的。”


    “可我不甘心,走到這一步容易嗎?難道就要替別人受過,從而毀了自己的仕途嗎?”說著有些猙獰道:“不!隻要有一線希望,我也要把握住!”卓文正也狠狠點頭。


    秦雷淡淡笑道:“兩位大人不必激動,隻要答應孤王一個條件,這馬蜂窩孤還是願意為二位捅一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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