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圍楚山南麓的楚軍乃是齊王的親軍,它有個響亮的名字,叫龍虎豹,隻是按照楚軍慣有的叫法,才稱為虎豹軍的。這支軍隊的編製是營,由四個部曲組成,齊裝滿員五千人。因其裝備精良、餉銀豐厚,戰力也要強於一般的楚軍,向來與諸烈的親兵並稱南虎豹、北平波,名頭著實響亮的緊。


    此次七殿下持齊王的調兵箭符,帶領著全軍傾巢而出,兜了個大***之後,到了這楚山南麓時,已經是入夜時分了。七殿下便吩咐三個裨尉各帶一曲人馬守住三條山道,自己則帶著其餘的部隊進了山。


    對於此次的行動,虎豹軍的將士們一頭霧水,他們不知道來幹什麽,要達到什麽目標。軍官們禁不住手下問,隻好去請教七殿下,卻套不出一句實話來。隻好惱火的對手下道:就當郊遊吧!


    好在這支軍隊的軍紀還算嚴明,仍然老老實實的占據有利地形,將山道牢牢的遏製住,沒有真的當成郊遊。


    事實證明,他們這種謹慎完全不是多餘的。僅僅半個時辰之後,中路防守的虎豹軍便發現了情況,隻見他們麵前的山道上,出現一群隊形散亂的黑衣人,這些人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兵刃,一邊大喊大叫道:“衝啊……殺呀……”樣子極為草包。事實證明,這些人也確實草包。虎豹軍的射手僅射出零星幾箭,他們便掉頭就跑,唯恐被射著一般,引得虎豹軍哈哈大笑。


    但不一會兒,那些膽小鬼又衝了過來,虎豹軍再放箭,膽小鬼又掉頭就跑。


    如是三次,虎豹軍的將士笑不出來了。他們就算是傻子,也該知道此中必有貓膩了。


    果然。仿佛為了印證他們不是傻子,五裏之外的西山道突然火光衝天,顯然也是遇到了敵人。


    “***,這邊是佯攻!”中路軍的領隊裨尉惱火道:“原來以為在耍猴。誰想竟然被人當猴耍!”說完便要點齊手下,過去增援,卻被手下老軍勸住道:“大人稍安勿躁,西山道那邊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不會輕易被攻破的,咱們還是守好了自己這段吧。切莫被敵軍鑽了空子。”


    裨尉一想也是,便按下性子,繼續看著陣地前的那些敵軍來來回回,心裏的火氣卻越來越大。


    過了小半個時辰,西邊地山林中突然有了動靜,隨即便有八九個友軍從林子中衝了出來,那百十個在陣地前折返跑的敵軍一見這種情形,立刻不再裝瘋賣傻,紛紛高舉著兵刃應了上去,顯然想把這些楚軍攔住。


    兩方人很快相遇。楚軍這邊人數處於絕對劣勢,根本沒法與對方抗衡,隻能撒丫子往己方陣地跑過來,眼看著就有好幾個被劈倒在地上。


    那帶隊裨尉看了,當機立斷道:“兄弟們,跟我救人去!”便帶著幾百手下衝下了高地。^^


    看見大部隊衝下來,敵軍立刻恢複了草包的本色,不再追逐落單的楚軍。轉身向山林裏逃去。


    那裨尉帶著手下追殺了一段,連個人毛也沒撈著,隻好怏怏轉回陣地。


    他地手下已經把倒地的友軍抬到了陣地後麵,等到戰鬥結束後再統一安葬。


    “還有幾個活的?”裨尉氣喘籲籲的問道。


    “就一個了。”手下檢查一番,輕聲道:“也有進氣沒出氣的。”


    裨尉走過去。借著火把的光,他看見這個兵士滿身滿臉都是血汙,確實已經奄奄一息了。


    那兵士見大人過來,伸手指了指西麵,斷斷續續的喘息道:“火攻……陣地危矣……大人……求援……”說完便兩腿一蹬,不再說話。


    “死了。”探探鼻息,又聽聽心跳。裨尉地手下沉痛道。


    裨尉大人看看火光衝天的西麵。狠狠的一跺腳,咬牙切齒道:“救援!”


    “大人……”那老軍惴惴道:“這裏怎麽辦?難道不管了嗎?”


    揮揮手。裨尉不耐煩道:“給你一個隊,在這守著吧。”


    望著轟隆隆向西開進的千餘敵軍,隱藏在樹叢中的秦雷打個響指,輕聲道:“半刻鍾後,全體衝鋒,後退者死!”


    黑衣衛們無聲的點點頭,便有條不紊的最後檢查一遍裝備。就連那些高手護衛,也跟著緊張起來,不時摸索著身上的盔甲兵刃,生怕落掉了什麽。


    半刻鍾後,站在隊伍最前方的秦雷猛一揮手,沉聲道:“出發!”


    一幹黑衣衛便悄無聲息的摸出山林,在地上匍匐前進。那些高手護衛隻能繼續在山林裏等著,他們已經被勒令,戰鬥打響之前不許衝鋒。雖然不情不願,但王爺那吃人地目光,足以讓他們老實聽話。


    黑衣衛不愧是秦雷手下最精銳的部隊,無論是單兵素質還是團隊作戰,都已達到了當世的巔峰,他們悄無聲息的推進,到楚軍陣地前三十丈的地方才被發現,若不是那老軍時刻保持警惕,恐怕還能再進十丈!


    “敵襲!”老軍尖嘯一聲,便當先拉開長弓,射出了真正的第一箭!


    幾乎是同時,地上匍匐著的黑衣衛紛紛躍起。暗淡的星光下,仿佛一群從九幽黃泉殺出來地地獄使者,迅猛絕倫的衝向高坡之上。


    四百對一百!占據有利地形的楚軍慌了,他們畢竟從未經過戰火,所謂的戰鬥經驗,都是在鎮壓農民叛亂中取得的,卻從未麵對過這種漫山而來、披堅執銳、如狼似虎地敵人。膽戰心驚間,除了彎弓亂射一氣之外,再也不知能幹點什麽


    那老軍曾經參加過十八年前的伐秦之戰,自然可以保持冷靜。他大聲呼號,提醒菜鳥們瞄準了再射擊!甚至把劍斬殺了一個轉頭逃跑的兵士。這才穩定住了局勢。


    經曆了最初的慌亂之後,兵士們剛要如老軍所言,瞄準了再射擊。卻聽見幾聲不似人聲的慘嚎從背後傳來,把剛剛穩定住情緒地兵士們嚇得肝膽欲裂。不由齊齊回頭望去,便見幾具渾身血汙的屍體,從陣地後麵晃晃悠悠地站起來!


    “詐屍了!”不知是誰淒惶地叫一聲,軍士們便紛紛扔下兵刃,朝著敵軍方向跑去。


    在大兵們樸素地心靈中,跑下去被同類殺死,也總好過被僵屍咬死。因為據老人說。被僵屍咬死會變成僵屍,若沒有法師超度,會永世不得超生地。


    “回來!你們回來!”老軍惶急道:“那不是詐屍,那是敵人的奸計!”


    但誰還聽他的?兵士們見敵軍並不刻意阻攔,跑得更是歡實了。不一會兒,整個陣地上便隻剩下老軍和另外一個兵士。


    看見敵人已經衝到數丈之外,老軍知道無力回天了,扔掉弓箭拔出腰刀,嗬嗬笑道:“狗娃啊,想不到你如此勇敢!看來老叔我原先錯怪你了!”


    那狗娃苦笑一聲道:“俺不是不想跑。俺是嚇得邁不動腿了。”


    黑色潮水湧了上來,眨眼就淹沒了陣地上的兩個人。誰也不會知道他們曾經說過什麽。


    沈乞一刀斬殺唯一一個頑抗的敵軍,順利的攻占了高地,戰鬥結束。


    那群僵屍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但黑衣衛卻絲毫不懼,反而哈哈大笑著迎了上去,雙方還緊緊的擁抱在一起,樣子極為人。


    在等待進攻的功夫。石敢做了個滑竿,這下派上了用場,兩個黑衣衛抬著秦雷從山林裏出來,顫悠悠的走在山道上。


    夏遂陽好奇的問道:“殿下怎麽讓那那幾個弟兄蒙混過關的?”


    秦雷嘿嘿一笑道:“把樣子弄得淒慘點,身上多抹點雞血。再讓樂先生配點藥,半個時辰內,那就是死人。”


    夏遂陽點點頭道:“您又怎麽知道他們一定會把屍體抬回去呢?”


    秦雷微微一笑道:“自古戰陣廝殺,隻要有條件,就一定會收殮袍澤的屍首。若是可能,甚至連對方的屍首也會收殮的。”


    “這是為何?”對武林人士來說,這種跨專業的事情實在不好理解。


    “因為……下一刻陣亡地可能就是他們……”秦雷輕聲道:“也算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吧。”


    簡單的修整片刻。並沒有黑衣衛陣亡。隻是有幾個輕傷而已,並不影響行動。黑衣衛便結成行進隊形。拱衛著王爺快速離開了這個地形險要的穀


    離開山穀沒多遠,有耳朵尖得斥候驚喜道:“道左山林中有很多戰馬!”


    秦雷微一琢磨,笑道:“這是公良兄留給咱們的交通工具,別客氣啦。”怕暴露行蹤,他們的戰馬都留在了楚山,正愁該用啥趕路呢。


    幾個斥候笑著應下,閃身進了山林之中。沒多會兒,便幹掉了看馬的齊軍,牽著幾匹頭馬回到了山道之上,其餘戰馬自然而然的跟了出來。


    一行人各自找匹戰馬騎上,行軍速度立時大增,很快便離開了楚山山脈。


    船兒過水無痕跡,河畔的風輕輕吹,還有鸕鶿下水地聲音。


    雲蘿從睡夢中醒過來,已經是天光大亮。舒服的伸個懶腰,再打個美美的哈欠,便把趴在床邊椅子的秦雷驚動了。


    一看自己的好朋友安然無恙,雲蘿公主十分地高興:“你沒事兒了?可擔心死人家了。”


    秦雷呲牙笑笑道:“基本上吧。”


    “太好了!我餓了……”見秦雷真的沒事了,簡短的慶祝後,她便關心起自己的肚子來。


    秦雷努努嘴,石敢便將一碗泡好的糊糊端到雲蘿麵前。


    雲蘿一看那碗裏說綠不綠、說黃不黃、粘了吧唧、稠了呼哧的玩意兒,撅嘴道:“我不想吃這個……我想吃鵝肝枸杞粥、灌湯蟹黃包。”


    秦雷翻翻白眼道:“隻有這個,愛吃不吃!”


    “我吃還不行……”雲蘿委委屈屈道:“這麽凶幹嘛?”若是被長公主殿下見到,下巴都會掉到地上……向來嬌縱地弄玉公主,似乎還從沒向誰妥協過呢。


    但秦雷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沒心情激動,他正煩著呢。


    雲蘿端起那碗熱乎乎地糊糊,又放下道:“我要洗臉梳頭!”


    指了指船艙外麵,秦雷不耐煩道:“到河裏洗去吧。還可以照鏡子。”


    雲蘿癟癟嘴,蜷縮起小身子,楚楚可憐道:“你可壞了……”


    秦雷撓撓腮幫子,無奈地對石敢道:“找個盆兒,給她打點洗臉水!”


    雲蘿別別扭扭的洗完臉,撲弄地身上地下到處都是水,可憐兮兮道:“幫我梳頭吧。”


    “自己梳。”秦雷的眼睛一直盯在麵前的地圖上。頭也不抬道。


    “我……不會……”雲蘿雙眼溢滿淚花,可惜秦雷看不到。


    “我隻會編麻繩。”秦雷心不在焉道:“絕對的結實耐用,可以讓你一輩子不用再編第二次。”


    雲蘿公主終於沒了聲音。


    秦雷心道:這世界終於清靜了。便想專心看他的地圖,但心裏總是安靜不下來,不由皺眉抬頭看了看,隻見雲蘿緊緊的咬著衣襟,雙眼默默地流淚,小臉委屈極了,卻不發出一點聲音。


    看見這小精靈默默的流淚,縱是鐵石心腸。也要軟上三分,更何況秦雷地心本來就不怎麽硬。無奈的笑道:“這是怎麽了?好好地怎麽哭了呢?”


    他不說還好,一說雲蘿便再也忍不住,輕聲抽泣起來:“心裏…難過……”


    秦雷想想也是,雖然大家都是千歲殿下,但這丫頭可不比自己這種野生品種,人家那真是金枝玉葉、嬌生慣養,哪裏自己伺候過自己呀。不由笑道:“那就哭吧。哭出聲來就好受了。”


    “人家怕……打擾你……”雲蘿的抽泣聲越來越厲害,小鼻子上還吹起了個鼻涕泡泡。


    噗嗤一聲,秦雷終於忍俊不禁,從懷裏掏出手絹道:“擦擦吧。”


    雲蘿的小臉羞得通紅,也不好意思笑起來。接過秦雷的手帕剛要擦拭,卻又停了下來,從自己袖子裏掏出塊粉絹,擦擦眼淚鼻涕道:“人家自己有。”說著便把那塊還給了秦雷。雖然還比較懵懂,但憑著女人的直覺,她也能感覺出那塊帕子的來曆,所以堅決不用。


    秦雷感覺有些奇怪。但如果不奇怪。那就不是女人了。是以也沒有在意。將那帕子收回懷裏道:“過來。”


    雲蘿也不問幹什麽,乖乖的爬過來。


    “轉過身去。”秦雷繼續下令道。


    雲蘿便轉過身去。感覺秦雷在自己腦後開始鼓搗,這才知道,原來他是要給自己梳頭的。不由甜甜一笑,帶著淚花道:“謝謝你啊。”


    “你不用謝我,”秦雷撇撇嘴道:“沒有我,你也不會遭此無妄之災。”


    “怎麽會呢?是福全推我下去的,而你救了我。”雲蘿很認真道:“你真夠朋友。”說著回頭認真道:“你信不信,如果掉下去地是你,我也會一樣救你的。”


    秦雷笑著點點頭,輕聲道:“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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