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秦雷回去後,還真是憋出了一篇文章,原文如下:


    “昭武十八年冬,秦雨田途徑巴陵郡,仰先賢之遺風、登嶽陽之名樓。但見湖水連天天連水,冬來分澄清。觀此勝景、幸甚至哉,撰文以記之:”


    然後便是通篇盜版範先生的嶽陽樓記。


    此文一出天下驚,五殿下之文名登時超越當世所有的文豪,就連齊國的文壇魁首顏行璽和孔敬文也驚呼其為子建再世,顏大家更是誇張的聲稱甘為雨田門下走狗。


    又有人發掘出當年五殿下在荊州城所做的一蓑煙雨任平生,自此坐實了五殿下的文豪之名,當世無人超越。


    而之所以說這又是文學史上的千古之謎,是因為後世的史學家發現,他的文學功底著實不咋地,甚至經常犯些嚐試些的錯誤,比如讀個白字啥的。他們就是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種水平也能寫出千古名篇?但鐵一樣的事實便擺在眼前,又讓他們無從辯駁。


    有人猜測是不是他的第一名臣、當時也跟在他身邊的樂向古所做。但根據三十年後的大曆史學家範仲淹考證,樂向古雖然文采斐然,但還寫不出這種堪稱神作的文章。所以一定不是他寫的。


    別人就問範先生,那你覺著是怎麽回事呢?範先生拍著那篇《嶽陽樓記》。微微激動道:“這是神作啊,定是天神假當今之手所做,不用懷疑了,別人絕對做不出來。”心中不服氣地補充道:除了我。


    便給曆史上留下個秦雨田文曲附身的典故,人們也基本上認可了秦雷對此的著作權。


    但秦雷可以指天發誓,他壓根就沒想過欺世盜名……以他的身份地位,也用不著冒充文豪。


    他之所以要搶後人飯碗,隻因為這是一篇政治性極強的文章……


    至於他為什麽要這樣做,暫時無人知道。即使有知道的也不會說。因為當務之急乃是回國,如果這道坎跨不過去,說什麽都是百搭。


    十二月初一,子時,萬籟俱寂。


    通常來說,這個時間還穿戴整齊的,一般都不是好人。


    秦雷抹黑穿戴整齊,望一眼悄無聲息的內間。便輕手輕腳的推門出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輕輕掩上門。外麵果真大霧彌漫,相距五丈而不能見人。


    樂布衣和夏遂陽出現在他地身邊,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便無聲無息的出了院子。借著夜色與霧氣的掩護。三人穿街過巷、很快到了南城牆根。


    秦雷熟練的從背上取下矛勾,瞪著大眼看了半天,卻瞅不見城頭的模樣。正犯愁間,樂布衣卻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左麵三丈遠的地方……那裏有個樓梯。


    秦雷苦笑著搖搖頭,便收起矛勾,跟著他倆順梯子上了城牆。


    翻出城外。一落地就看到了焦急等待的石敢。三人在他地引導下,消失在氤氳地霧中。


    巴陵城中地客棧裏。雲蘿突然從夢中驚醒,她夢見秦雷渾身浴血,在地上逶迤爬行,樣子慘極了。


    擦擦額頭的冷汗,雲蘿披衣起身,推門到了外間。測試文字水印3。幽暗的夜光下,她看見秦雷的**鼓鼓囊囊,似乎沒有異常。


    輕舒口氣,雲蘿又轉身回了房,爬到**卻怎麽也睡不踏實,隻好又下地到了外間,走到秦雷地床邊道:“我睡不著……”


    但那惡狠狠的睡不著就醒著!的聲音並沒有響起,雲蘿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勁,伸手去掀那被子,不由大吃一驚……隻見秦雷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兩個枕頭橫在那裏。


    “真走了嗎?”無力的鬆開手,任那被子滑落在地,雲蘿喃喃道:“怎麽都不說一聲呢?”說著眼圈便通紅通紅的,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視線再一次投向他曾睡過的**,她看到了一張雪白地便箋,就靜靜地躺在枕邊。


    摸出火折子,點亮了桌上地油燈。就著那昏黃的燈光,小公主擦擦淚,抽著鼻子讀了起來,隻見第一行就是:小丫頭,正在哭鼻子吧……


    “沒有!”雲蘿氣呼呼地叫道:“才不為你這個大壞蛋哭鼻子呢。”但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淌。


    淚眼朦朧間,她繼續望下看道:好了,別哭了,這次是我對不起你……其實一直都是我對不起你,因為我本來就沒安好心,之所以一直帶著你,是想把你當成護身符來著。你也不用因為我救過你而感激,因為本來就是為了嫁禍於我,他們才對你動手的。所以不要說你欠我之類的傻話,你一直都不欠我,而是我欠你的。


    雲蘿輕輕的搖頭,抽泣道:“其實我早猜到了,別忘了,我是在什麽環境中長大的,我是什麽都知道的……”淚水浸濕了信紙,小公主喃喃道:“但是我從來沒生過你的氣,因為在我墜崖的時候,你不假思索的救了我,這就足夠了……足以讓我明白,你是真對我好的了。”


    擦擦淚水,她繼續看秦雷寫道:而且一直以來,我都把你欺負地很慘。比如說故意把你的辮子紮得像掃把,經常讓你給我撓背,還把你打扮成小丫鬟。好吧我承認,我喜歡欺負有高貴血統的人,但並不代表對你有意見,其實……你還是蠻討人喜歡的,不要因此而喪失自信。我看好你喲。


    她忍不住撲哧一笑,梨花帶雨一般惹人愛憐。輕嗔道:“壞死了,其實人家一直是欺負別人的……”說著羞羞道:“這世上也就是你能欺負人家了。”


    拍拍緋紅的臉蛋。雲蘿接著看道:前麵的都是廢話,你可以直接跳過,從這段看也沒什麽問題。學著秦雷的樣子翻翻白眼,她繼續看道:你到院子裏叫一聲,這家客棧的老板便會過來,他已經被我地王霸之氣所折服,會帶你去巴陵郡守府的。記住不要悄沒聲的過去,要鬧得盡人皆知。讓全巴陵人都知道。弄玉公主駕到了。這樣你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當然,這句也是廢話,因為我已經囑咐侯老板,幫著給你造勢了。你心裏有個數就行了。好了,站在院子裏大喊一聲:我是希瑞!等有人跳出來大喊一聲:我是希曼!你就可以跟他走了,記住那人長得白白胖胖,像個大饅頭。


    哦對了,枕頭底下還有一袋金錁子,你拿去打賞送你回去的人。每次一顆,財不露白。記住了嗎?去吧。小丫頭,再見了。


    看著秦雷近乎嘮叨的叮囑。雲蘿卻幸福的眯起了眼睛。一股暖流從心田升起,從內到外的溫暖著她。即使在這深冬地夜晚,也感覺不到一絲地寒意。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像他這樣毫無心機地關心過自己;也再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像他這樣不在乎她的身份,隻是單純把她當成一個小丫頭……


    幾乎是同一時間,江北水城內***輝煌。伯賞元帥一身戎裝,站在高高的防波堤上,注視著一隊隊戰艦駛出城門。鎮南水軍幾乎傾巢而出,目地隻有一個,將水城到三江口一段、近百裏的水域攪它個天翻地覆。


    “大帥,隊伍都出發了。”楚破走過來,輕聲稟報道。


    定定出神地伯賞別離點點頭,沉聲道:“那我們也出發吧。”


    楚破讓開去路,跟在伯賞元帥的身後走了一段,終是忍不住道:“大帥,卑職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老元帥並沒有停下腳步,雙目直視前方道。


    “那個人真值得我們這樣做嗎?”楚破壯著膽子道。


    “你賭錢嗎?”伯賞別離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


    “沒事兒玩兩把。”雖不知老元帥是什麽意思,但楚破仍然老實的答道。


    伯賞元帥歪頭看他一眼,突然笑道:“你聽說買定離手之後,還有誰可以反悔的?”


    “可這跟賭錢不一樣。”楚破無奈道:“賭錢還有輸贏呢,而這位爺,我看不出他有贏的希望。”


    堅定的搖搖頭,伯賞別離沉聲道:“我相信自己地眼光。”說完便加快腳步,終止了這段談話。


    他們將跟在大隊人馬後麵出發,趁亂西進,去迎接那個人。


    秦雷和他地黑衣衛,潛伏在灘塗邊上的樹林裏。在灘塗地盡頭,是江與湖的交界處,除了平靜的江水之外,還有一片紡錘形的沙洲。秦雷他們的目的,便是通過武裝泅渡,登上這片美麗的沙洲,等待鎮南軍的接應。


    這計劃無疑是危險的,但他已經別無選擇,因為楚國的大江防線太堅固了,如果沒有強力的衝擊擾亂他們的陣腳,就是一片木頭也漂不到對岸去。


    當然,他也可以等待楚國解除邊界封鎖之後,嚐試著混在商隊中過江。這是他地老本行,做起來成功率要高很多。但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根據鷂鷹傳來的最新情報顯示,朝中的倒五浪潮洶湧澎湃,他的那幫黨羽已經快要頂不住了。要是再不回去……就真沒必要回去了。


    所以盡管賭性不大,他也必須賭一把。賭注是自己的生命,贏了就有玩下去的機會,輸了直接賠上性命!


    “出發!”他低聲命令道。


    話音一落,借著濃重的霧氣。黑衣衛們悄無聲息的爬了出去,除了貼身的水靠軟甲之外,還背著個巨大地防水油布包,裏麵裝著他們的盔甲兵刃。為了保持浮力並防止噪音,還在空隙處塞滿了軟木。


    在夜色與霧氣的雙重掩護下,黑衣衛們順利的下水,泅渡,上岸。登上了那片沙洲。隱藏在蘆葦叢中。


    來不及喘息。衛士們便將背包打開,開始麻利的穿著盔甲。他們必須盡快完成這個動作,因為這個階段是他們最易受到傷害的時刻。


    秦雷教育他的部隊,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而一支平時訓練都會流血的隊伍,戰時會有什麽表現呢?


    僅僅三十息,所有地黑衣衛都已經穿戴齊全,整裝待命了。


    坐在一塊大石上,秦雷自豪地望著他地衛士,沉聲道:“在製高點構築工事。”


    黑衣衛們沉默的點頭,從包中取出工兵鏟。開始在中央的沙丘上挖坑。不到兩刻鍾。一個個合乎尺寸的單兵坑便出現沙洲之上,就像變戲法一般。看得夏遂陽他們目瞪口呆。


    而黑衣衛們並不停手,他們又將相鄰地單兵坑挖通,便形成了一道道富有層次的戰壕。


    看著這個架勢,公孫劍心裏有些發毛,悄悄走到秦雷身邊,輕聲問道:“王爺,難道真要打?”


    秦雷搖搖頭,沉聲道:“不知道,有備無患吧。”是的,他確實不知道,雖然為了達到行動的隱蔽性,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比如說他的諜報人員確認了,諸烈的旗艦正遠在百裏之外,插上翅膀也飛不回來;比如說他選擇了江麵最寬廣、水流最急地水域渡江;比如說他選擇了大霧天氣;比如說他沒有選擇在岸邊等候,而是把隊伍拉到了沙洲之上;比如說讓鎮南水軍吸引楚軍注意力,比如說命令南楚諜報局在幾十裏之外地不同地方,組織了三次強渡。


    但他依然不敢說,這裏就是安全的。


    因為戰爭,從來就不是單方麵地遊戲,越是高明的對手,就越不會按照你的思路去幹。


    而強大如南楚水軍,絕對是一個高明的對手。


    所以秦雷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穿戴好衣衫大氅,雲蘿深深看一眼這個房間,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站在院子裏,大聲叫道:“我是希瑞!”此時不過是寅時而已,立刻引來了一片狗吠。


    除了狗叫還有公雞打鳴的聲音,就是沒有人回答,等了片刻,雲蘿便不耐煩了,便要直接出門,自行去尋找那勞什子府衙。


    剛走到院門口,便聽見門外有人氣喘籲籲道:“我是希曼……”雲蘿往外一看,隻見一個球狀身材的白胖子跑了過來。


    “侯老板是吧,送我去府衙吧。”雲蘿直截了當道。


    那胖子點點頭,喘息道:“馬車已經備好了,小姐這邊請。”


    馬車上了街,雲蘿突然道:“不是說你要大造聲勢嗎?怎麽不見動靜啊?”


    胖子回頭道:“原本都預備好了,但現在用不著了。”


    “為什麽?”雲蘿奇怪道。


    “因為長公主來了。”胖子滿麵憂愁道:“就在子時到的,沒有驚動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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