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月這一叫,頓時把兩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隻見她麵色蒼白、汗珠淋淋的捧著腹部,已經無法靠雙腳站立了。


    “月月要生了!”李四亥從地上彈起來,頂著個豬頭似的腦袋,便接過伯賞賽月,輕輕抱著放倒在**,朝門外大吼道:“快叫穩婆!”


    府中立刻一片雞飛狗跳,看著**呻吟呼痛的妹妹,伯賞賽陽想湊過去搭把手,卻被秦雷一把拉住,輕聲道:“我們出去。”便將傻乎乎的大侄子拉到了門外。


    穩婆和丫鬟一到,便把小胖了也攆出來,一群女人在裏麵忙碌起來。


    看著李四亥也出來,滿臉焦急的伯賞賽陽頓時火冒三丈,又要上去打人。


    秦雷隻好再把他拉住,苦笑道:“好歹等娃娃生下來再算賬吧。”


    李四亥趕緊就坡下驢道:“是啊大哥,就讓月兒專心生娃吧。”


    伯賞賽陽拳頭攥得咯吱直響,良久才悶哼一聲道:“早晚弄死你!”


    三個男人在院子裏站一會兒,秦雷突然感到額頭冰涼,心中一動,便抬頭仰望天空,果然見到雪花悄無聲息的落下,不由攥緊了雙拳,朝兩人哈哈一笑,告辭道:“我先走了,孩子生下來別忘知會一聲。”說著不管小胖子乞求的目光,快步離去了。


    雪越下越大,當他走到門口時,借著那對大紅燈籠,看到滿天飄雪柳絮般的落下,不由興奮的長嘯一聲,甩脫肩上的大氅,撒歡般的跑到大街上,雙手抱向天穹,感受著雪落麵頰的冰涼,哈哈大笑道:“天公作美!潼關保住了!”


    看到有人發瘋,巡夜的士兵過來要將他擒住。卻看到四周麵無表情的黑衣衛,趕緊改變姿勢。一麵暗暗咋舌,一麵叩首道:“拜見王爺。”


    秦雷哈哈一笑。便揚長而去。


    潼關古城上。回蕩著他喜悅而響亮地聲音:“通傳下去。再堅持最後一天!我們就可以脫險了!”伴隨著這句話地傳播。城中地絕望沮喪又一次一掃而空。雖然明日地戰事會更加慘烈。但終於能夠看到希望了不是?


    有道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這天晚上。趙無咎睡得極不踏實。夜裏起來好幾次。隻問衛兵同一句話:“沒下雪吧?”


    當聽到否定地答案。他便鬆口氣。躺下睡一會兒。但不過半個時辰。又會從睡夢中驚醒。連聲問道:“沒下雪吧?”如是反複五六次。終於在子夜時分。當他再一次提問時。得到了親兵肯定地答複:“大帥。這次是真下雪了。”“大嗎?”趙無咎地聲音立刻變得嘶啞無比。


    “挺大地。跟撒鹽似地。”親兵恭聲答道。


    趙無咎再沒了聲響。一直到醜時三刻左右。親兵們才聽到帳子裏有悉悉索索地掛甲聲。進去一看。卻見老趙正在那自個往身上穿盔甲。新任地親兵隊長趕緊上前幫忙。口中輕聲道:“大帥。不再多睡會兒了?”


    趙無咎地老臉陰沉似水,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徑直下令道:“傳令下去,全軍寅時造飯、卯時攻城,不得有誤!”


    隨著百勝公的一聲令下,安靜的齊軍大營,立刻開始熱鬧起來,火頭軍們支起大鍋、添上柴火,費勁的點著火。把桶裏的冰麵敲碎。連水帶冰碴的倒進大鍋裏,準備燒水煮飯。不時能聽到他們的議論聲道:“今兒比昨天可冷多了。”“是啊。昨天可沒這麽厚的冰。”“今天攻城可要遭罪了……”


    與此同時,所有參將以上的將佐都被叫到帥帳之中,一身戎裝地百勝公滿麵肅殺,再沒有半點往日的舉重若輕。他目光如刀,冷冷的看著肅立在階下地眾位將軍,讓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強烈的意誌。


    “今日攻城,必須一戰而定,若是天黑前還沒在城牆上立足,諸位休要怪老夫心狠手辣!”趙無咎蒼白的須發無風自動,腰中寶劍然出鞘,寒光一閃,便削掉了身前大案的一角,冷聲道:“這張大案便是例子!”


    這可是最後通牒啊!眾將無不駭然,一時間竟無人敢做聲。


    “聽清楚了嗎?”趙無咎陰冷的目光環視眾人,眾人覺著仿佛被猛獸盯上一般,都忙不迭的點頭,七嘴八舌道:“聽清楚了……”


    “老夫聽不見。”趙無咎沉聲道。


    “聽清楚了!”眾人這才齊聲吼道。


    “去吧。”趙無咎地表情這才柔和下來,目送眾將出去後,這才低聲道道:“拜托眾位了……”


    齊軍這邊的動靜很快被城內得知,秦雷趕緊命令手下也開始造飯,還把最後一批烈酒分發下去,以供兵士們白日裏禦寒之用。


    秦雷負手在城頭巡視,看著石猛已經等不及開始喝酒了,便笑罵道:“現在不許喝,要是醉了的話,誰給老子打仗?”


    “俺的酒量大啊。”石猛滿不在乎的咧嘴笑道。邊上士兵聞言起哄道:“王爺,您還不知道吧,石大嫂終於給俺們大人生兒子了!”


    “行啊小子,終於生了個帶把的!”秦雷一聽來了興致,用腳把石猛往邊上趕了趕,與他同坐在一張軍毯上,開心笑道:“我就說事不過三嘛。”話說這些年,莊蝶兒的肚子一直沒閑著,已經連生倆閨女,被石猛起名為招娣和引娣,其目的不言而喻。


    石猛咧嘴嗬嗬笑道:“是呀,王爺說的一準沒錯。”


    結果夥夫奉上地一碗肉羹、一卷大餅,秦雷呼嚕嚕喝一口道:“什麽時候收地信?”


    “應該是前天就到了,不過昨晚上才有人送過來。”石猛也接過一碗,樂嗬嗬的往肚子裏灌。一邊吧唧嘴一邊含混不清道:“說是十月初九生地,足斤足量。長得特像我呢。”


    看他一臉幸福的樣子,秦雷頗為羨慕道:“瞧你那不長出息樣,孩子名兒起了嗎?”


    “俺想好了,奶名就叫鎖柱。”說著從懷裏摸索出個紅布包,愛惜的看一眼道:“長命鎖都準備好了。”仿佛怕跑掉靈氣一般,倏地收回那布包,朝秦雷呲牙笑道:“大號就請王爺給賜一個吧。”


    “可以。”秦雷頷首笑道:“不過且容我先想想。”


    “不急不急,”石猛連連搖頭道:“這是俺石家地長男,王爺可得想個好點的。”


    秦雷點點頭,三兩口吃完手裏地東西,使勁拍拍胸口,長舒口氣道:“今天的戰鬥定然慘烈無比,你可千萬小


    “放心吧王爺,俺也算是身經百戰了,身上連個傷疤都沒有。”石猛滿不在乎的笑笑道:“刀槍都躲著俺走。”


    見他得意忘形的樣子,秦雷心中湧起一股不安。卻不好說什麽,隻得沉聲道:“為了你那一家老小,也得多長個眼神。”


    “知道了。”石猛依舊嘿嘿笑道。


    城守府內。苦苦等待近兩個時辰的人們,終於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


    “恭喜大人,喜得貴子!”丫鬟跑出來報喜道。


    “我當爹了,我有兒子了……”李四亥頓時樂傻了,不顧死活的抱著大舅哥又親又叫。


    伯賞賽陽伸手將摘開,推出一段距離後。沉聲道:“去看看吧。”表情雖然依舊陰沉,聲音卻明顯鬆緩下來。


    李四亥歡喜地點頭道:“大哥一起去吧!”


    伯賞賽陽頗為意動,但最後還是搖頭道:“不看,該打仗了。”說完便轉身向外走去。


    “我待會就上城。”李四亥趕緊道。


    “你不要去了。”伯賞賽陽站住腳,回頭沉聲道:“我不想外甥一生下來就沒了父親。”說著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大雪悄無聲息的下著,已經把天地都染成了一片素銀,卻依然無法阻止這人間的血腥廝殺。


    當天光稍稍轉亮,齊軍便展開了新一輪攻勢……


    “諸位,今天我們死也要拿下潼關城。”將佐們聲嘶力竭的鼓動著列隊上前的齊軍士兵。


    “如今秦軍損失慘重、疲憊不堪。士兵得不到休息。給養得不到補充,飯也吃不上嘴!反觀我們呢。士氣高漲,體力充足、人數上更是占據絕對優勢!今天如不趁機拿下潼關,幹脆一頭撞死在城牆算了。”這是擺事實講道理的。


    “兄弟們,隻要攻上城牆者一律賞錢一百貫、官升一級!占領城牆者,沒人賞錢八百貫,官升三級!”這是**裸的利誘。


    “告訴你們,今天要是攻不下東城牆,老子就要被大帥砍頭!但你們放心,在這之前,老子會先把你們的腦袋都砍下來地!”這是徹頭徹尾的威脅。


    將領們拿出渾身解數,終於將官兵的勁頭激勵起來,官兵們摩拳擦掌,目光堅定,再不見剛睡醒地倦怠。


    一麵火紅的黃金獅子旗從陣尾移動到陣前,旗下是百勝公的元帥戰車。他一手扶著車欄,一手按著腰間的寶劍,沿途的士兵們崇敬的仰望著百勝元帥,他也用最肅穆地眼神回望著他們。


    望著綿長威武的陣勢,趙無咎不禁湧起豪情萬丈,猛地抽出長劍,高舉過頂,雄獅般咆哮道:“為我大齊,殺……”


    周圍的士兵緊跟著他,一齊高舉著兵器,振臂狂呼道:“殺……”


    更遠的士兵聽到了,所有的士兵都聽到了。他們一個個神情激昂,舉臂高呼道:“殺!殺!殺!”


    一聲聲喊殺聲直衝雲霄。震憾天宇,齊軍便向城牆緩緩逼近。


    秦雷就象沒聽見齊軍的呼喊,他麵無表情的立在望樓之上,不動如山!


    受到主帥的感染,士兵們也沉肅下來,鴉雀無聲的望著越來越近地敵軍。


    雙方相距五百步。齊軍開始重新整隊,變換成攻城隊形。雲梯、鵝車等器械被推到陣前,前排地士兵不得不讓出去路,一時間場麵有些混亂。


    秦軍士兵整齊地站在城樓上,望著敵軍地動靜,準備隨時投入戰鬥。


    就在齊軍一片混亂的時刻,秦雷慢慢抽出腰間寶刀,猛然高舉過頂。


    突如其來的,十八麵戰鼓同時敲響,城內四萬大軍幾乎同時喊出了一聲吼叫:“呼……哈……”如地動山搖、若天崩地裂!


    這吼聲來的那麽突然,那麽激烈。那麽渾厚,那麽巨大,在瞬間席卷了天地間的一切。


    “呼!哈!”


    幾萬人的吼叫。足以讓最普通地士兵熱血***,再不恐懼,再不退縮,再不畏死,哪怕是麵對數倍於己的敵人。


    齊軍士兵驚呆了。那巨吼仿佛要把他們統統震為齏粉,對他們的自信是個巨大的衝擊。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兵士們還是推著攻城器械,潮水一般湧向潼關城牆。


    今天的戰鬥無疑是殘酷的,因為下雪的緣故,雖然秦軍用棉套包著弓弩,但所有的弓弦都變得十分無力,勉強射出的弓箭既沒有力度也沒有準頭,根本不能對敵軍造成傷害……


    好在箭塔敵樓裏的弓箭仍然有效,但殺傷力也是減輕不少。即使最鋒利地羽箭。也破不開齊軍軍官的山文甲,隻能對普通士兵造成殺傷。


    隻有巨大的投石車不受影響。投射出漫天地石塊,照樣可以將齊軍不分貴賤、砸成稀泥。


    但齊軍鋪天蓋地而來,僅僅二十具投石車,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靠上城牆的難度,比往常低了許多,齊軍將各式各樣的雲梯架好,便嗷嗷叫著攀援而上,轉眼將城牆換了顏色!


    秦軍早就恭候多時,雖然箭矢無效,但滾石檑木、滾油長矛照樣有效。他們用滾油潑、石頭砸,用擂木滾、長矛刺,給齊軍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但經過昨天的洗禮,齊軍士兵也有了經驗,當先的士兵舉著厚厚地皮盾,雖然依舊無法抵擋石頭、檑木,但至少不怕滾油長矛了。


    在承受了最初的慘重傷亡後,一些幸運的齊軍已經跳上牆垛、殺上城牆了。肉搏戰不可避免的展開了,秦軍士兵揮舞著戰刀長槍,將一撥撥敵人趕下城頭,但令人無奈的是,攀上城頭的敵人越來越多,戰鬥也越來越激烈……雪花在空中飛舞,鮮血在空中飛濺、整個潼關已經變成了一個修羅場!


    戰役進入了最慘烈的階段。秦軍兵士們將巨大的石塊、帶著獠牙的檑木,一塊塊、一排排地砸下,在這巨大地衝擊之下,觸者即被撞飛,輕者手腳折斷、重者一命嗚呼,絕無一人幸免!


    城牆下已經布滿了齊軍的屍首,一時未死者地哀鳴聲夾雜在廝殺聲中,格外讓人膽寒。


    攀爬城牆的士兵,幾乎全被被沸水熱油燙傷燙壞,卻仍然發了瘋似的向上衝去,與秦軍廝殺在一起。昨日戰後,秦頊被提升為大隊長,率領著一千精銳,披重甲、持利刃,專門招呼衝上城頭的敵軍。從早晨開始,他們至少打退了齊軍十幾次進攻,但齊軍的攻勢卻越來越凶猛,他們每次麵對的敵人,也越來越多。


    而手下士兵的人數,卻越來越少……


    見齊軍又一次衝了上來,秦頊麵無表情的一擺手中唐刀,當先衝了上去。一個敵人舉槍迎上,他不躲不閃,直接掄圓了唐刀劈下去,輕易那士兵的槍杆削斷,順勢又硬生生的開膛破肚!


    突然手中一緊,卻是那士兵極為悍勇,竟然鬆開兩截槍杆,雙手抓住了秦頊的長刀。


    他心中冷笑,手腕一抖,刀刃便豎了起來,直接將那人的手指削掉。剛要抽刀,卻見兩側各有一柄長槍刺來,直插他的兩肋。秦頊趕緊鬆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後一躍,同時使個鐵板橋,硬生生摔倒在地上,這才躲過了致命的兩槍。


    但那倆齊兵並不打算放過他,隻見他們的槍柄一抖,便朝地上戳來,秦頊已經摔得七葷八素,一時失去了直覺,隻能閉眼等死。


    就在這危急時刻,就聽身後一身大吼,一根碗口粗、九尺長的鐵棍橫掃過來,把那兩個齊軍連人帶槍攔腰砸斷,這才為他解了圍。秦頊睜眼一看,隻見那人像座小山一樣站在自己身前,為他抵擋住敵軍凶猛的攻擊。


    原來是球球啊。秦頊發自內心的笑道,這時身子也恢複了知覺,便隨便揀樣兵刃,爬起來與他共同對敵。


    不遠處的秦霸已經被擢升為營副,帶著兩千人,卻幹著與秦頊同樣的差事。他所在的位置是敵軍,遭到的壓力更大,不說別人,就是他自己也已經身被數創,一隻左手隻剩下大拇指,卻渾然不知,仍在一麵舞動長刀,一麵大聲呼喝道:“殺敵!殺敵!”滿心滿腦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把敵人殺下城樓去!


    士兵們雖然剛剛歸屬於他,卻被身先士卒的營副大人所激勵,一個個無畏無懼,勇往直前,在他的帶領下與敵軍奮力廝殺!


    伯賞賽陽雖然軍銜已經升到中校,卻像個瘋子似的在城牆上衝進殺出,哪裏有危險就往哪裏去,一個上午下來,手中的狼牙棒結果了二三百條人命。


    這凶手般的猛將,自然也成了齊軍重點攻擊的對象,齊軍高手武將輪番上前,終於把他耗得力竭,這才覷著空,一腳將其踹倒在地上。


    五個齊兵瞪著血紅的眼珠,舉起兵刃就砍。危難之際,伯賞賽陽爆發出了恐怖的力量,他大吼一聲,單手將狼牙棒猛地一掃,直接將左側三個齊兵猛地拍了出去。


    另一手則抓住右側一個齊軍的腳踝,抖手將其拽倒,那人手中的兵刃自然也失了準。


    但猛虎架不住群狼,還有一柄大刀擋無可擋,直奔他的脖頸而來。


    已經避無可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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