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秦雷給出的設計方案,王莽峽上的吊橋盡用四十多天便竣工,困在羊腸阪堡壘的十萬部隊,二十萬匹戰馬,終於回到了壺關口。至於羊腸阪的城防,自然由征東元帥接手。據說徐續親率五萬精銳坐鎮羊腸阪,意圖獨占壺關大峽穀。


    兩萬京山軍主力一回國,便接到了王爺的命令,原地休整至臘月十五,而後隱蔽南下,於次年正月初二抵達函穀關,接受樂布衣的調遣,配合其完成春節攻勢。


    令人欣慰的是,雖然秦雷並沒有給友軍下達命令,但大皇子還是和車胤國、沈濰率領所部七萬人馬,緊隨著京山軍南下,共同參加此次戰役。


    對於一下招來十萬人馬,秦雷卻隻能報以苦笑,雖然潼關城原先儲備頗豐,但從開戰到現在,朝廷一粒糧食都沒有撥付,就是再大的家業也快敗光了。他原本精打細算,湊出了兩萬五千人馬兩個月的糧秣,結果人吃馬嚼多了三倍,那就隻夠打半個月的仗了。


    “半個月就半個月吧。”好在秦雷比較好說話,苦笑之後便咂咂嘴道:“那就速戰速決吧。”


    在這一方針的指引下,秦軍於正月初三兵分三路東出函穀關,楊文宇和沈青率領北路軍於初六收複郟府,殲敵三千人;大皇子親率中路軍,於初七收複弘農府,殲敵五千人;車胤國率南路軍於初七收複盧府,殲敵兩千人。


    緊接著初八下曹陽,初九克澠池,初十收永寧,到了正月十三這天,三路大軍合攻洛陽城,擊潰包圍洛陽的十萬齊國大軍,救出了城中已被圍困數月的軍隊。


    大軍一鼓作氣、風卷殘雲,將侵入大秦境內的齊國軍隊。全數趕回虎牢關,這才意猶未盡的收兵回營,補過一個快樂的新春佳節。


    秦雷親自出關幾十裏,帶著酒肉入營勞軍,自是一番熱熱鬧鬧的慶功歡宴。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兄弟兩個起身離席,以免眾將軍拘謹不得歡飲。


    從大帳中走出來。隻見天上響晴薄日,地下銀裝素裹。景致分外妖嬈。


    兄弟倆漫步在雪地之上,起初都沒有說話,隻聽見咯吱吱的踏雪聲。走出老遠一段,看侍衛已經被遠遠甩在後麵,秦靂才開口道:“知道老爺子的下落嗎?”


    秦雷走出幾步才緩緩點頭道:“今年是天佑元年了。”


    秦靂微微皺眉。沉聲道:“改元了麽……”


    “是啊。”秦雷定定望著遠方。淡淡道:“臘月裏一天。齊國撤軍之後。老六帶著老頭子出現在潼關城下。”說著瞥一眼老大道:“老頭子癡癡呆呆地隻知道吃喝拉撒睡。與一歲孩童無異。”


    秦靂大吃一驚。瞳孔微縮道:“為什麽?”


    “不知道。也許是受了什麽刺激。”秦雷皺眉道:“就連樂先生也說不明白。真是讓人搞不懂。”


    “所以你就把他們藏起來了?”秦靂沉聲道:“這既不是長久之計。也不是兒臣之道啊!還是早些知會朝廷地好。”


    “我當然知道。”秦雷苦惱的撓撓頭道:“密報的奏本早已經呈上去了,就是打幾個來回都夠了,可到現在還沒旨意下來,你說這算怎麽個事兒吧?”


    “老二……”秦靂背著手走出老遠,才麵色鐵青道:“我看他是不想讓父皇回去了。”說著狠狠一跺腳道:“我就知道,他八成是舍不得那破位子了!”


    “但幾個大學士卻有書信寄來。”秦雷的臉色也不好看,沉聲道:“也問前線戰事。隻是反複詢問陛下是不是真的癡呆了。”


    “我看他們其心可誅!”秦靂猛地揮揮手道:“這背後說不得又是老二在搗鬼!”


    “我看你對二哥有成見啊。”秦雷似笑非笑道:“事情也許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怎麽不是?”秦靂麵紅脖子粗道:“不說別地,就說你守潼關吧,可是攸關我大秦生死的一戰!換了天下哪個皇帝不應該全力支援?可我們地天佑帝呢?不聞不問,不管不顧,這是個當皇帝的樣子嗎?”說著朝秦雷低吼一聲道:“我不是嫉妒,告訴你,我對那個位子沒興趣,別把我想成不堪的小人!”


    輕輕抹去被噴在臉上的唾沫星子,秦雷苦笑連連道:“合不合適都是他。沒得挑的。”


    秦靂麵色一滯。撇嘴道:“我覺著你比他合適,你看他那個窩囊樣。想想就來氣!”


    秦雷不動聲色的搖搖頭,低聲道:“不要議論這些徒勞地東西了,他現在代表我們秦家坐天下,如果連我們兄弟都不給麵子,還指望誰聽他招呼呢?”自從打定主意悶聲發財,積蓄實力,等合適的時機搶班奪權後,他就對誰當皇帝平和了許多。


    “這倒在理。”秦靂點點頭道:“那下一步怎麽辦?”


    深深的看他一眼,秦雷搖搖頭道:“還沒考慮好,還是先休整吧。”說著笑笑道:“我要回京一趟,二哥和祖母都催了許多遍了,而且我也快當爹了。”


    秦靂一喜道:“什麽時候?”


    “得二三月份吧。”秦雷笑眯眯道:“起初沒什麽感覺,但心裏越來越是個掛念了。”


    秦靂哈哈笑道:“是呀,當初你大侄子下生前,我也沒覺著怎樣,可一看見那猴屁股一樣的小臉,我那淚刷得就下來了。”撓撓頭笑道:“那感覺當了爹就知道,不當永遠不知道。”


    “大哥呢?”秦雷笑著點點頭,輕聲問道:“你是隨我回去,還是另有打算?”


    “我也回去,老二既然讓我領兵部事,那我就得接下來不是?”秦靂笑罵道:“說起來他也不傻,這差事除了我沒人能幹。”


    “誰都不比誰更精神啊。”秦雷點點頭道:“那我們一起啟程。”


    “還是不了吧。”秦靂搖頭道:“太尉府下令,讓我收拾鎮東軍的殘局。怎麽也得先把那小貓三兩隻理順了才能起程。”在這場戰爭中,鎮東軍陣亡十萬、被俘十萬,剩下地五萬部隊也被圍在洛陽城裏,剛剛解救出來,已經是徹底打殘打散,沒有個三五年休想恢複戰力。


    “看來新任的鎮東元帥非大哥莫屬了。”秦雷心中一動,淡淡笑道。


    “誰知道呢……”大皇子搖搖頭道。


    與大皇子分手之後。秦雷回到了京山軍營中。將領們都在中軍帳飲酒作樂,隻有不喜熱鬧的樂布衣在和衣高臥。頗有名士風範。


    “大白天的睡什麽覺?”一進去秦雷便嚷嚷道:“快起來陪我喝酒。”


    樂布衣翻個身,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著秦雷道:“諸葛孔明在隆重高臥時,如果遇到你這樣的主公,定然是不會理睬的。”


    “我又不是劉大耳朵。”秦雷撇嘴笑笑,盤腿上榻道:“那人太假仁假義。我不喜歡。”


    “如果一生中都能假仁假義,那他就是真仁義。”樂布衣睡眼惺忪地起來,從壺中倒碗水喝,咂咂嘴道:“怎麽樣,試出點什麽沒有?”


    “沒有。”秦雷苦笑道:“老大的表現無懈可擊。符合他一貫的形象。”自從對老大心頭起疑之後,秦雷便常常用陰謀論來猜測他。比如說這,秦雷就懷疑他之所以南下助戰,是不是想要分一杯羹,不讓自己獨得勝果呢?但秦雷就算疑竇叢生,也隻會旁敲側擊,而不會問得太直接。


    “王爺不妨把鎮東軍讓給大殿下。”聽秦雷複述完談話地內容,樂布衣沉吟道:“怎麽說他也姓秦,而不姓李。”


    “孤也是這樣想的。”秦雷從桌下摸出把西瓜籽。哢吧哢吧的嗑起來道:“雖說潼關是我們守住的,函穀關也是也是我們收複地,但也不能一口氣把神武軍和鎮東軍全吞了,貪心不足蛇吞象不說,吃相也太難看了,會讓別人對我們敬而遠之的。”


    “不錯,鎮南元帥給咱們練地三十萬新軍,最晚明年就可以出爐了。”樂布衣也摸一把瓜子,哢哢的嗑著道:“到時候加上擴建後的京山軍。就是四十萬大軍。已經到了南方奉養地極限了。”呸呸吐出幾片瓜子皮道:“四十萬足以做任何事情,多了就純屬浪費。”


    “好地。”秦雷點頭道:“就依先生吧。”又換個話題道:“皇甫顯和李濁怎麽辦?”


    “對子。”樂布衣沉聲道:“讓皇甫顯抱著李濁同歸於盡、解甲歸田,然後讓皇甫戰文接掌虎賁軍,這樣一來可以風平浪靜的拿下虎賁軍,二來也可以讓大殿下掌握住鎮東大軍。”


    “虎賁、神武,鐵甲、破虜。”秦雷掐著指頭算道:“八大禁軍已經有一半歸我們掌握,看來老子真地很強了。”


    “話雖如此,”樂布衣嗬嗬笑道:“可鎮東軍形同虛設,鎮守函穀關、方位東大門的任務,還得落在這些損失慘重的禁軍身上。”


    “撐一撐吧。”秦雷狠狠一拍桌案道:“我回去跟李渾爭,這大秦是我們秦家的,怎能把國庫都給了他李家呢!”到正月底,秦雷布置好了東線防務,便率領戰功赫赫、傷痕累累的京山軍班師回朝了,同行地還有回京請罪的李濁和皇甫戰文,以及藥昏過去的六皇子和太上皇陛下。


    在回京路上,秦雷這才知道自己樹立了多大的名聲,但凡沿途州縣,無不萬人空巷,男女老幼出城迎接。百姓們提著酒水肉食,一個勁兒的往京山軍將士的手裏塞。一見到那麵威風凜凜的黑虎王旗,便歡呼雀躍。叩首連連,跟著隊伍走個一兩天,直到下一波歡迎地百姓出現,才依依不舍的轉回。


    以至於送行和迎接地隊伍首尾相接,連綿不絕,可謂古今罕見之奇觀。時人有詩讚曰:


    自古多征戰,由來尚甲兵。按劍從東疆。長驅千裏去。


    力壓百勝公,一舉兩關平。寄言天下將。須立武功名


    秦雷有意培養京山軍官兵的自豪感和榮譽觀,也為了塑造京山軍威武之師、親民之師的形象,命令部下擦亮盔甲、打起精神,雄赳赳氣昂昂的行進於大秦的官道之上。


    他無疑將這次班師變成了作秀,雖然行軍地速度大受影響,但效果顯然好極了……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中。京山軍將士成了身穿五彩戰甲,**赤兔寶馬,各個都是器宇軒昂地天兵天將!一時間全民英雄又變成了全民偶像,以至於各地報名參軍者踏破京山軍征兵點的門檻。


    這些誌願兵地質量好、意願高,一舉解決了京山軍地兵源問題。為其戰力恢複,以及後續的規模擴大,奠定了堅實地基礎。


    當然這都是後話,在當時可沒幾個能理解秦雷這一命令地,可官兵們卻甘之若飴的執行了下去,除了良好的軍紀作保障之外,還因為這次班師回朝的大典,絕對是官兵們有生以來最光彩、最得意,也是收獲最大的一次旅行了。


    二月初。他們從潼關出發,一路所見全都是黃土墊道、香燭鮮花、萬民歡呼迎送地場麵。沿途所經的山北、隴東、河東、關中四省,從入境到出境全是總督巡撫親迎親送,知府知縣全程操持,沿途百姓癡心相隨!官員對他們禮敬有加,百姓更是如對神明,一應吃喝用度全都不用操心……好酒好菜,大魚大肉管飽管足,讓這些在煉獄中吃苦受罪大半年的家夥仿佛回到了天堂!


    感激涕零之餘。秦雷再鼓動他們把最好的一麵拿出來。就變的輕而易舉了。


    當然秦雷的也收獲更大,各地省府州縣饋贈的禮品和程儀。那是堆集如山,盈屋充棟,估摸著怎麽也得在二百萬兩以上。秦雷又不是大皇子那種,眼裏揉不得沙子的家夥,他知道這些錢財雖然都是不義之財,但就算自己不要,那些官員也不會還給百姓,還不如笑納了投入到正事上,也算沒有浪費這些民脂民膏。


    一路上風風光光、迤邐而行,終於在三月陽春抵達了京畿地區,恭候多時的禮部官員便來拜見王爺……


    一聽來人地名單,秦雷趕緊跳下馬來,忙不迭的上前迎接,引得周圍的衛士紛紛側目,小聲道:“頭回見王爺這般重視,往常就是巡撫總督前來,也沒見這樣過。”“蠢蛋,來的是李尚書!巡撫總督能比嗎?就是大學士也比不了啊!”“李尚書……哦,王爺的老丈人啊……”


    秦雷緊走出兩步,便見看禮部尚書李光遠,率著田愛農穆仁嵬兩位侍郎趨步向自己走來。雙方一對上眼,李光遠便帶著兩位侍郎叩首道:“微臣叩見武成親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秦雷趕緊將李光遠扶起來,微笑道:“二位侍郎也起來吧。”兩人謝過王爺起身,卻見王爺將尚書大人拉到南麵站好,便退出兩步,推金山、倒玉柱的大禮參拜起來。


    李光遠沒想到秦雷會跪自己,頓時手足無措道:“使不得,使不得……”卻聽秦雷朗聲道:“孩兒叩見嶽父大人,嶽父大人安康吉祥。”李光遠這才坦然了,心道:你把我閨女搶走,還讓我老李家丟了那麽大的臉麵,跪我一下也不委屈。話雖如此,口中卻一個勁兒道:“使不得、使不得。”趕緊將秦雷攙扶起來。


    秦雷順勢站起來,這才笑眯眯道:“嶽父大人出城百裏親迎,應該使用公事吧。”他一口一個嶽父大人,顯然做賊心虛,怕苦主拿喬。


    但秦雷這就是妄自菲薄了,他卻不知詩韻成為自己正妃之後,李家便與自己休戚與共了,要麽水落船低、要麽水漲船高---在自己血戰牧野原、包圍上京城、死守潼關口、力克百勝公,挽狂瀾於即倒、扶大廈於將傾之後,李家的聲勢地位也是扶搖直上,一躍重新成為中都城的豪門大閥,李光遠疼他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怪罪於他呢?


    在翁婿兩個地刻意之下,氣氛無比融洽,兩人很快比親人還親,李光遠從懷中掏出一副黃絹,和煦笑道:“微臣是來傳旨地。”秦雷哦一聲,隻好慢吞吞跪下,卻被李光遠一把拉住道:“陛下說了,王爺無須跪拜,站著聽旨就行。“臣弟遵旨。”秦雷痛快異常道。


    “秦雷吾弟,你立了大功、功在社稷,要不是你,這回我們大秦、我們皇家都要完蛋了。哥哥我已經禱告祖宗,把你好生誇讚一番,還要好好獎賞你,至於具體是什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先給你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這三項特權,再安排一場浩大的入城儀式,提振一下咱們皇家地聲威。知道你不喜歡繁文縟節,但特殊時期就要特事特辦,你就聽李尚書的吧……”


    “這,臣弟遵旨……”


    天佑元年三月三,蝴蝶飛滿天。


    中都的老百姓天不亮就起身,換上過年新做的衣裳,草草吃幾口早飯,便帶著幹糧、扶老攜幼,全家出動。到大街上一看,人真多呀!不過也是,誰不想看看大軍凱旋的風光排場?誰又不巴望著能親睹一下武成親王的威風模樣?人們熙熙攘攘的走到城外,將寬敞的官道裏圍了個密不透風。


    看不到頭,望不到邊的人群,一直向東排出三十多裏路才算到頭,倒不是他們不想再走遠,而是再往東便有金甲禦林警戒,有膽過去沒命回來。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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