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小師弟,怎麽挑這麽兩個沒用的東西呀?”


    舒服地靠在輦車的軟墊上,大師兄的一對牛眼瞪得溜圓,疑惑地看著坐在對麵的悟空。雖然表情一直木木呆呆的,可寺裏的人都知道這位沒剃度的小沙彌實際上並不好惹,表明上不善言辭,可想占他便宜的就沒一個討得了好兒的……想想也釋然,不戒大師的親傳弟子就沒有一個不是有大智慧的!


    坐在大師兄對麵的悟空正拿著棉布,仔細地擦拭著手裏一個灰蒙蒙的東西。


    這東西不大,寬、高約有三寸的模樣,厚隻有五分,非金、非玉、非木的不知是何物製成,沿著似乎是天生的玄奧脈絡,雕刻成一個獸頭的模樣。刻工粗野、鋒芒有力,在其兩耳之間的位置有一高一寸、寬二分的通道,貫穿了整個獸頭。


    在他的麵前擺著一個葫蘆,大概有大師兄的手掌般大小,也是灰蒙蒙的不起眼兒,上麵也有一些天生的脈絡,葫蘆腰的位置係了根繩子,因為年代久遠的關係已經看不出原來的色彩。兩樣東西都透露出雄渾博大、古樸蒼茫的氣息。


    見大師兄問自己,悟空憨笑了一聲,沒有答話。


    仙寶閣裏最多的就是兵器,這些原來應該是修仙者的法器大部分都有一種讓悟空感到不舒服的氣息;還有幾張是符籙,與當日修仙者所用的差不多,應該是一次性用品,悟空也沒有選;這樣排除下來,剩下的選擇本就不多。


    這兩樣東西悟空一看就喜歡上了,有種跨過時空的阻隔、經過千萬年的期盼、終於相見的感覺,為什麽會這樣悟空也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修界的東西在凡界裏不能使用?這兩樣東西是仙寶閣裏的老古董,那麽多人不挑是有道理的!你以為隻有你精明?”


    大師兄恨鐵不成鋼地碎碎念著,想醫好偶然犯了傻病的小師弟。這兩件東西在凡界裏就是個擺設兒,根本一點兒用都沒有——葫蘆有蓋子,根本打不開;那個獸頭雖然堅固、斧鉞難傷,但最多也就是像玉飾一樣穿在腰帶上當個裝飾品,這兩樣東西自己和那個算命的早就研究過無數次了!


    “還有,你拿這些東西幹什麽?這輩子你都看不完。”


    大師兄指著跟在輦車後邊的長長車隊,幾百輛馬車上裝的全是書籍!正是混亂時期之前,凡人想要進入修界的考試內容,當年的凡人也最多是精通其中某一項內容就可以了,比如會辨識藥材,可悟空這家夥居然給全拿來了!


    “這些東西在凡界都沒用,隻有到了修界……小師弟,莫非你想進修界?”大師兄坐直了身體,直勾勾地看著悟空,臉上的表情帶著一抹駭然。


    悟空點了點頭。來這個世界走一遭,怎麽能不去修界看看?身後的那些書籍對別人也許是個難題,可對阿七來說隻是時間問題,用不了幾個月就全部記錄完了,到時就算不築仙基,在修界也不愁混不上飯吃。


    “修界有什麽好?還不是打打殺殺的,你的身手在凡界可以橫著走了,到修界去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嘍囉,最低級的修仙者動動手指都能捏死你!”大師兄向前挪了挪,苦口婆心地勸解道。


    “什麽是半步仙途?”悟空放下手裏的棉布,把獸頭小心地放在葫蘆旁邊,抬頭反問道。


    “啊!半步仙途就是對天地元氣的領悟達到一定境界,一隻腳踏入仙道……”大師兄怔了一下,下意識地開始給悟空解釋起來。


    “是指武道顛峰之上的境界嗎?”悟空追問道。


    “不是不是!武道顛峰是武道,半步仙途算是仙道,不修武道也有機會踏入半步仙途的,像算命的就是念經念進半步仙途的……”思維慣性讓大師兄完全忘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仔細地解釋了起來。


    “大師兄你呢?”悟空繼續問道,眼中多了絲火熱和專注,那種神情隻會出現在他感興趣的事物上。


    “你大師兄我是個武道天才,當然是突破武道顛峰之後才踏入的!”大師兄坐直身體,麵帶傲然地說道。


    “那三師兄和四師兄呢?”當日修仙者曾說過,四位師兄都有一隻腳踏入仙道,大師兄的表現他親眼看到了,至於二師兄在他念往生咒時也感覺到了,三師兄和四師兄雖也不凡,卻一個修經,一個醫病,看不出什麽異象。


    “悟明是修經修入半步仙途的,悟性憑的是醫道。”


    “那師傅他老人家呢?”


    “不知道!”


    ……


    悟空問得飛快,完全不給大師兄考慮的時間,兩人仿佛是回到了最初悟空還是小屁孩兒時向大師兄請教武道時的場景。


    “怎麽才能築仙基?”最後悟空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不知道!唉?不對呀!我說悟空你小子行呀!差點兒把我繞進去,你怎麽就********想要修仙呢?仙道有什麽好……”說到這裏大師兄才醒悟過來,牛眼一翻,化身二師兄開始給悟空洗腦。悟空沒有應話,表麵上一付受教的樣子,心理卻在想在築仙基的事情,這是多年被二師兄磨練出來的本事!


    四位師兄以不同的方式踏入半步仙途,那麽築仙基也應該有很多辦法,武道、頌經、修經、醫道……這些他都會,其中把握最大的現在看應該是武道;頌經也是一種選擇,至少在亂石林仙凡之戰時,自己表現出了這方麵的潛質。修經和醫道就算了,現在看距離還有些遙遠,要是前二種不行再說……兩個人就這樣一個說教、一個暗自思量地回到了弘佛寺。


    ……


    回到寺裏的悟空生活並沒有太大變化,每日的課業還是按部就班、有條不紊地修行著,隻是每天晚課之後都會抽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與阿七一起去記憶那些修界知識。築仙基的事情他也沒有表現得過急,因為在荊國皇宮裏雖然沒有描述築仙基的方法,卻提到了靠的是緣法,而不是苦修。


    而且回到寺裏之後,在晚上觀明點之時,他的意識裏多了一些東西,那是一點又一點有若星辰的亮光,初時很淡,很模糊,要不是悟空的感知已經到了入微的境界,還真就發現不了。一個月下來,亮光明亮了幾絲,悟空心中隱隱覺得可能與仙基有關。


    不過他最近的心情卻很糟糕,因為他總覺得幾位師兄對自己好像冷淡了很多。大師兄不再偷襲他了,二師兄也不再每天耳提麵命地教訓他,都說他已經出師了;四師兄看到他時也沒有什麽好臉色,一張臉比三師兄還要冷;三師兄倒是還好,教真印訣時還很認真,就是在對練的時候出手重了很多,每次悟空都被虐得體無完膚,好似在泄憤一般。


    “師弟到底何處得罪了幾位師兄?”


    這日等二師兄頌經完畢,實在憋不住的悟空攔下了他,認真地問道。


    “沒有!”


    二師兄似乎是不想多話,手撚鼠須看了悟空一眼,眼神中多了一種陌生的神情。


    “悟覺!你們幾個犯了癡戒了!難道是要讓悟空心生魔念嗎?”


    他們的師傅不戒大師從轉角處走了過來,攔下了準備離開的二師兄。


    ……


    “修仙有什麽好?難道你要跑到修界去過二師兄以前的生活嗎?三餐不濟,低三下四的日子很過癮嗎?我為什麽要教你頌經?還不是想等我百年之後,寺裏能有個像我一樣頌經給他們聽的人嗎?你到好,學完了就想跑!你對得起二師兄我嗎?”


    打開話匣子的二師兄拎著盤坐在身前悟空的耳朵吼道,憤怒的聲音幾乎把他的耳膜給震穿了,悟空表麵很痛苦,一付求饒的樣子,心裏卻很開心。倒不是因為他是有受虐傾向,這是二師兄表達關切之情的方式,要是他對你不理不睬的反倒是關係遠了。


    三師兄是貧苦人家出身,父母離世得早,身邊隻有發妻一人,兩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甚是恩愛。他一心科考,想讓發妻過上好日子,可就在他高中狀元回鄉之日,才知道發妻已經病入膏肓,為了不影響他考試才一直不讓人告訴他。


    重情重義的三師兄立刻掛印辭官,帶發妻四處求醫,結果連弘佛寺也治不好,當時師傅讓三師兄到修界去試試。結果修仙者見三師兄麵黃肌瘦,手無縛雞之力,也沒什麽看得上眼的身外之物,就拒絕醫治,結果三師兄的發妻不治身亡。


    後來師傅救下了葬完發妻準備自盡的三師兄,說服他到弘佛寺修經,以求修來與發妻的百世姻緣,三師兄那個不離身的紫檀木盒裏裝的就是他發妻的骨灰。


    四師兄的故事和三師兄差不多,隻不過生病的變成了四師兄,而求醫的換成了他父親。有這樣的經曆兩人對修界的修仙者是一點兒好感都沒有,當然對想入修界、一心修仙的悟空沒什麽好臉色。


    說實話,悟空也很反感當日那位修仙者一付高高在上、視凡人如螻蟻的模樣,可知道有修界可以修仙卻不去,又無法說服自己。弘佛寺於自己又有救命之恩、教養之德……被二師兄的魔音洗了一遍腦的悟空一時有些茫然,不知何去何從,下意識地向著師傅的禪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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