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映嵐光輕鎖翠,雨收黛色冷含青。


    春雨過後,日正當空。天地間水行之力充沛,夾雜著土行之力的泥土香氣,異常清新。遠山青如翠玉,花草含羞欲低,微風掠過,藏在樹枝草尖的雨滴便紛紛落下,頑皮地飛進悟空的衣領裏,帶著初春的清寒。隻見他還是一副行禪的模樣,腳踏罡鬥,準確地踩在青草間的石塊上,似慢實快地行走在山間的小路裏。


    身後數丈遠是一跨青馬、佩長劍、手執書卷的年輕人,年齡跟悟空差不多。橫眉如刀,狹眼似劍,直鼻若柱,薄唇成鋒,一幅伶牙俐齒的模樣,卻是氣質如玉,溫文爾雅。頭紮君子髻,一絲不亂,用銀色的絲帶紮緊,絲帶的正前方有一乳白色的玉石,尾端隨風飄在腦後,帶著灑脫之意。


    身著束腰白色儒袍,足登青色厚底朝靴,右腰垂玉佩,左腰懸長劍,鞍橋處掛著雕弓羽箭。明黃色的劍穗隨風起舞,劍身隨著跨下坐騎的動作,一下下地拍打在箭壺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音。跨下青馬神駿非常,登山踏川如履平地,四蹄如雪,蹄後竟是生有肉翅。卷成筒形的書籍握在左手,右手沿著文字的順序滑過,利用乘馬出行的便利在苦讀詩書!


    再隔數丈,是一名二十三四歲、身著束腰道袍的人,胸口印著八卦圖形,頭上隨便挽了個髻,用一根烏木簪固定。圓臉圓眼,疏眉闊鼻,大耳垂肩,福相延綿,唇角卻帶著玩世的笑意,意態悠閑。斜背長劍,卻無劍穗,劍柄如鬆,烏沉沉的,上麵有著宛如天生的紋路。右手執拂塵,搭在並指立在胸前的左臂處,腰間係著一個和悟空的儲物袋差不多樣子的袋子,卻是精美了許多。


    又隔數丈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纖眉巧目,瑤鼻檀口,鼻翼幾點雀斑,頭紮衝天髻,一付天真浪漫樣。短襦短裙,露在外麵的胳膊和小腿彈性十足,充滿活力。玉頸上掛著長命鎖,手腕和腳腕處係著紅繩,上麵穿著幾個金色的鈴鐺,時不時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卻是騎在一頭由青木做成的小木驢上,驢身用兩根長木製成,中間架著一個軟席,妹子就以一種非常舒服的姿勢半躺在上麵。雕刻得惟妙惟肖的驢頭有節奏地一點一點的,帶著粗壯的四肢一步一步向前。速度和平穩性竟然與那頭神駿的青馬不差分毫。


    “閉口禪功、手不釋卷、意存道心,爺爺怎麽讓我跟著三個悶葫蘆一起入仙途,這是要悶死我呀!”突然之間,女孩子在小木驢上直起身,粉拳揮舞,兩腮微鼓,發泄般地仰天長歎,聲音清脆如鶯,很是悅耳。


    手不釋卷、意存道心是儒家和道教的法門,與佛宗的閉口禪功一樣,都是水磨功夫,時間越久越顯威力。看來這兩個年輕人也是勤奮之輩,行走之時也不忘修行,所以幾人之間的距離有些遠。修仙之人行功之時,周圍的天地元氣會隨著功法的運轉吸入修仙者體內,要是大家離得近了,彼此之間就會有影響,那時就要看誰的功法深厚了。


    騎在馬上的叫陶文博,儒家道統;後麵的小胖子叫衛越澤,道教道統,與衛老有姻親;而最後麵的叫簡妙妙,卻是墨門道統。三人都是凡界皇室的後人,隻是並非來自同一個凡界。不過在歧路城,凡界之別沒有那麽嚴重,同樣是皇室的人走得都很近,所以荊老和衛老才會讓這三人與悟空同行。


    幾人選擇的是那條妖魔橫行的仙途,悟空正想通過實戰來增加修煉和心境經驗,也許是荊衛兩人故意為之,四人互補,人族四大道統全在了!


    “墨門也有墨守陳規,不若你一起修行!”騎在馬上的陶文博眼不離書卷,隨口接道,聲間中透出一股儒雅之氣,不溫不火,聽著令人心中舒坦。


    “修行之道,有張有弛,看看沿途風景也是紅塵煉心,總是墨守陳規也未必對修行有利!”看來妹子也是家學淵遠,很有底蘊。


    “我看他就是被荊子武刺激的!”小胖子衛越澤似乎是被簡妙妙說動了,收了意存道心,扭頭對妹子說道,還扮了個鬼臉。他的聲音有些沙,似乎是變聲期的時候沒有保護好嗓子,不過卻帶著莫名的磁性。


    “荊子武?哦……我想起來了,就是荊家那位十七歲築仙基的天才,聽說還是以武道顛峰入仙道。哼,居然敢搶了本姑娘的風頭,下次見麵一定要打一場!”走在最前麵的悟空差點兒笑出聲,聽前麵幾句話還以為這妹子要發花癡,誰想卻是個暴力女。


    “與他無關!”陶文博額頭青筋隱現,口中隻是淡淡地應了一句,卻也收起了手中的書卷。


    “我也覺得荊子武入仙道入得太急了!入道之時雖借紫青之雷淬體,根基卻不夠厚重。哪像簡妹妹和陶兄入道之時如春雨潤物,細若無聲,我看他日後成就未必比得過你們。”衛越澤看來與另外兩人私交不錯,以兄妹相稱。與其長像一樣,也是圓滑會來事之輩,一番話把同行的兩人都誇了一遍。


    這段話的內容有點兒多,大感興趣的悟空也放慢了腳步,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起來。衛越澤一番話說到了另兩個人的心坎裏,本就相熟的三個人之間氣氛一時活躍了起來,紛紛打開的話匣子,忘記了悟空的存在,聊起了修煉心得。


    原來凡界的皇室是有修道之法的,不過卻都在修界。皇室的子弟若有出色之輩,都會送住歧路城進行修煉。因在修界也有不弱的勢力,雖然互相之間在生意上明爭暗鬥,但在對外時卻是守望相助,所以小輩之間的私交都不錯。


    在築仙基和突破境界時,並非原來悟空所想的一般,氣勢越大越好,反而是聲勢越小說明功法越深厚,最好旁人全不知曉。因為天道有眼,如果你突破境界時天道認為你功法過薄,就會凝聚天地元氣給你補充;體質不足就會降下天雷淬體,也就是常說的雷劫;心境不夠則會觸動心劫,又稱為風劫。


    但經過數百萬年發展,修仙者們發現,經曆過雷劫的身體,在強韌度上具有很大的優勢;同樣的,曆過心劫的本心之境也更精純。這兩種優勢都會在功法修行速度、施法速度、抗打擊力、術法強度等方麵體現出來。可以說,闖過的雷劫和心劫越強、次數越多,則身體越強、功法越強。


    所以很多既重修行、又重渡劫的功法出現了,力圖在修行速度和渡劫之間找到平衡點,利用天道的力量淬煉身體和本心之境。墨門在這其中功不可沒,發明了很多有助渡雷劫的法器,而佛宗卻是渡心劫時的不二護法。


    時至今日,公認最好的方法就是——仙基要築得厚,破境要破得急!就是說築仙基是動靜越小越好,說明仙基深厚,而突破以後的境界時,時間越短越好。譬如築塔,根基越大、越牢,可能建成塔的高度也越高。而仙基則是每個修仙者絕對不會外泄的秘密,就連至親之人也不會告訴。因為仙基被毀,則道行盡廢,重回肉體凡胎。


    ……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打擾老夫靜修!”


    正在幾人聊得起勁,悟空聽得入神之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隨著這個聲音,無邊的威嚴向四人壓來,陶文博坐下的青馬不安地打著響鼻,蹄下踏著碎步。


    四人定晴一看,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座小山穀,溪水潺潺,鳥語花香,果然有幾絲仙家風物。一股濃鬱的天地元氣有若雲朵,離開三五丈,托著一名老者緩緩飛來,隨著他越來越近,凝聚在幾人身上的威嚴也越來越強。老者麵色陰沉,身上的褐袍無風自動,從穿著上看不出是什麽道統,隻有披肩的長發證明他絕非佛宗之人。


    “凝氣成雲?是第二境界的前輩!”


    衛越澤怪叫了一聲,右手撫在肩上的劍柄上,卻沒有拔劍。陶文博也是右手扶劍,同樣沒有拔出,兩人都戒備地看著飛過來的老者。幾個人都是初入仙道,尚處第一境第一期,動起手來連給對手塞牙縫的資格都沒有,所以並不想拔劍刺激對手。


    “前輩即在此靜修,為何不在穀口設下禁製?”簡妙妙似乎不知畏懼為何物,跳下小木驢,手掐蠻腰,柳眉倒豎,氣鼓鼓地反問道。


    “念爾等無心之過,留下功法符籙、法器元石,速速離去,若再多言,必殺不赦!”隨著老者的厲喝,四人隻覺得天地元氣變成巨錘,重重地敲在了他們的身上,四人不約而同地蹬蹬倒退數步,幾欲跌倒!陶文博努力控住韁繩,才勉強沒有從馬上跌落。


    陶、衛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麵露苦笑,沒想到剛踏入仙途幾日的光景,就碰上了第二境界的前輩!簡妙妙摸著頸下的長命鎖,表情有些掙紮。悟空卻是動作最快,已經解下掛在右腰處的儲物袋,向著老者走去。


    “還是這位小和尚有眼力,知道……”老者麵露喜色,正想說些什麽,卻見悟空已經來到他座下的雲朵前,把儲物袋丟向了自己,忙伸手去抓,目光也隨之放在了儲物袋上。


    雲朵前的悟空卻是雙目一凝,身如利箭,探爪就向雲朵中抓去,陶、衛、簡三人目瞪口呆,一時愣在那裏,連驚呼都忘記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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