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靜立當空,功法運轉,本心之境平靜無波。


    孤身前來自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雖有怕誤傷冰靈族人的想法,卻並非主因。真正的目的隻是要測測推動自己命運的黑手,到底對自己持得是一種什麽態度。


    如果是扔到一處便不聞不問,任由自己自生自滅,就應在此劫,早死早超生,省得每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如果是能力保他性命不失、得證大道,倒也不妨繼續陪它耍耍,看看到底玩兒得是什麽花樣。


    與此同時,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天地雙魂到底怎樣才能聽話,即已入得自己之體占著位置,卻又任意妄為,這可不是他所樂見之事!當日地魂自動離體,害得自己成為修界公敵,日後若再這般,隻不定又會鬧出什麽禍事來。


    今日當是自己入修界以來的最大劫難,也不知結果會如何,神庭與神闕處的天地雙魂目前依然對自己不理不睬。不過見法雲寺道統已走,初步斷定它們不會放任自己不管,估計真是要到性命攸關之時才會現身,如此也好,正好先試試自己的一身修為與神通。


    正思量間,就覺得一道熟悉的劍意臨體,一個如劍般的身影禦馬出現在自己麵前。


    “悟空參見十師兄!”


    悟空展顏一笑,衝來人合什施禮。


    “跟我回宗,我助你斬斷地魂!”冷泠也不廢話,語出如劍地說道,言語之間霸氣無雙,似乎對他來說斬了融合境的地魂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但求一戰!”悟空隻是靜靜地看著十師兄,斬釘截鐵地說道。


    地魂可不是說斬就斬的,那等於說是斬斷了前世之因,對來世之果有什麽影響沒人知道。以前倒是有人斬過地魂,但隻過數年便骨消肉散,重入輪回,悟空當然不想落得這般下場。


    再說就算悟空肯,北地道統的人會如此輕易放過自己嗎?就連將命運交給體內同生的天地雙魂他都不肯,更不要說視他如魔的北地修仙者了。


    “好!”


    說著,隻見劍光一閃,貼在冷泠右手臂後的無鞘長劍便握在手中,無花無哨地向悟空當胸刺來。


    兩人在踏雲宗時曾經切磋過,當時高他一個境界的冷泠帶給悟空的壓力並不大,不過今日已入第三境巔峰期的十師兄,隻用一劍就讓悟空明白,當日真的隻是友好切磋。


    一劍之下,隻覺得方圓百丈內的天地元氣,好似接到命令的軍隊一般,淩空組成了一座大陣,有如囚籠一般將自己牢牢困住!


    悟空右臂聚力,禹熊之力爆發,以疊顫勁之法將困住右臂的天地元氣震出一絲空檔,如意斬橫封胸前,耳中隻聽得“叮!”的一聲輕響,如意斬寸寸碎斷,靈魂顫動,頭痛似裂,劍意卻是未盡,瞬間又夾雜著碎片重重地撞在了他胸前的甲片之上!


    “噗!”


    悟空口中鮮血直噴,劍意終碎,周圍禁錮他的天地元氣為之一鬆,身體有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向後飛去,在空中的雲霧中劃出一道長長的軌跡,飛出百丈之遠才堪堪穩住身形。


    隻見他麵色蒼白,胸前甲片盡碎,貼體的苦行衣如絲似縷,露出光澤有些黯淡的肌膚,上麵遍布一條條細密而又恐怖的血印!謁體不破體未破,但皮下的肌肉組織卻是受傷不輕。


    這時,十師兄已經禦馬衝來,體後懸著一把長劍,樣式普通,卻是劍意滔天,正是他的地魂!


    冷泠本體原為一把普普通通的長劍,沉睡千萬載,在機緣巧合之下生出一縷魂靈,從此不斷輪回轉世,劍意也越修越精純。


    所以隻要他一入仙道,地魂便已入融合之境,如今一劍之威連一般的第四境修仙者都不敢直攝其鋒,不想今日悟空竟然憑借禹熊神力、本命如意及謁帝不破體生生抗下!


    悟空凝神內視,隻見近五千的魂魄之力都掉了四分之一,隻一個十師兄出一劍就有如此威勢,難為自己竟然還想獨戰群雄!


    心生感歎之餘,魂力再次注入如意,盔甲和如意斬再現。如意的本體是可自由變幻的液體,當然不會真的碎掉,剛剛隻是驟然間魂力受損,一時無法再維持它的形態變化。可以說隻要自己的魂力仍在,如意就是不壞之身!


    身如意通發動,一閃之間就到了冷泠的身後,一刀斬下,取得卻不是冷泠,而是他坐下的黑色駿馬。儒家道統人馬合一,傷其馬就等於斷其一臂!


    冷泠身形不動,右臂仿若無骨,從一個奇怪的角度直取悟空的右肋。劍意再現,天地元氣又成法陣,悟空卻在間不容發的空隙一閃退出百丈,離開了劍意籠罩的範圍。


    冷泠目中精光一閃,掠過一絲讚許之色。自己在劍式變幻之時,天地元氣間卻有一絲空檔可被利用,但非六識敏銳之人發現不得,非瞬移之法利用不能,悟空卻是剛好兩樣兼具。


    ……


    “看他的魂魄之力還能支撐多久!”


    遠處立在半空中的幾人也看出了這個問題,心下想著,唇角都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踏雲宗領隊的“昌”字輩之人麵色平靜,心中卻隱生嫉妒之意。桑海田雖弟子不多,屈指可數,卻個個出眾。不像自己,出身趙家,為了家族在宗內的地位,每次輪值都是廣收弟子,雖也是能人輩出,卻少有獨當一麵之資。


    ……


    悟空一邊在天地元氣的空隙時借機攻擊,一邊心思急轉。如今這樣隻是不勝不敗之局,就看是自己的魂魄之力悠長,還是十師兄的元氣充足了!這種場麵如果隻是單人鬥法倒也可以接受,但對麵還有一群虎視眈眈的高手在,卻是不能在麵前這位同門身上浪費太多的精力,必須要兵行險招!


    思慮間,人已閃現在冷泠的左側,一刀揮出!


    冷泠依然左手控韁,右手中的長劍從左腋下穿出,直取悟空的胸膛。這次悟空卻是沒有用身如意通避走,而隻是橫移了一下身體,右手刀勢不變,竟是想以傷換傷。


    冷泠眼底的讚許之色更濃,要是自己身處小師弟同樣的境地,也會如此選擇。畢竟他身具謁帝不破體防身,比起精修劍術的自己而言,在防護上更具優勢。


    不過卻也不能讓小師弟如些輕易得手,除了為了讓小師弟能夠在於黃歇鬥法前增加一些經驗,而與他有過切磋之外,冷泠與人從來都是生死相搏,一旦動起手從不留手,今日也是如此。


    這種以傷換傷,冷泠不隻一次遇到過,自是知道如何應對,隻見他手腕一震,劍尖處幻出兩點寒芒,一點去勢不變仍是直刺悟空左胸,另一點卻是迎上了悟空的刀光。


    “叮!噗!”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悟空如意斬再碎,而左胸卻是被長劍直接刺穿!


    冷泠一怔,手上一頓,在他看來,此招小師弟必能輕鬆避過,怎會如此輕易中招?見悟空的麵上露出一絲笑意,心中頓生警兆,剛想抽劍,卻發現劍刃被他的肌腑和骨骼夾住,竟是一時抽不出來。


    這時,悟空的右手中如意斬再現,已經一刀淩空就向他斬了過來!冷泠雙腿一夾坐下黑色駿馬,天馬四蹄攪動,竟是帶著他的身體生生地向旁橫移出去,右手卻是不離長劍,身體和駿馬與手臂形成一條直線,橫在半空中!


    還未等他再做反應,隻覺得右臂一涼,衣袖飛散,肩臂部現出一道白色的刀痕,竟是毫發未傷!知他不會撒手離劍的悟空,如意斬的目標取卻得是他的右臂。


    “咳咳!”


    這時悟空咳嗽出聲,麵上掠過一片不健康的潮紅,目光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十師兄。剛剛橫移避開了要害之處,不過入體的劍意卻也是讓他受傷非輕。


    冷泠麵寒如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右手一鬆,便將長劍留在了悟空的身體之上。雙腿再夾天馬之腹,已成正姿,人如劍般端坐馬上,冷冷地看著悟空,這次卻是全無劍意。


    “婦人之仁!”


    靜靜地看了悟空片刻,冷泠冷冷地扔下一句話,空手禦馬劃空而去,他當然不會相信悟空是因為失手才沒有斬斷自己的右臂。隨著他的身形漸遠,悟空身體內的長劍也是漸漸消散,不覺痕跡地散發出一道道劍意,竟是將他的傷處醫好,受損的魂魄之力也是盡複。


    “我輸了,回宗便兵解重修!”


    路過帶隊的趙姓老祖時,冷泠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地扔下一句話,也不回雲仙台,直接禦馬而去。趙姓老祖負在身後的雙手一緊,麵上卻是波瀾不驚,微微點了點頭,用來掩蓋心中的不快和麵上的尷尬。


    “嗬嗬!都說踏雲宗桑海田生具慧眼,收得弟子果然個個不凡!”


    宗槐子陰笑了兩聲,似是感慨地用他那公鴨嗓子說道。其它幾個道統的人也是麵上隱現嘲弄的笑意,卻都是一閃而過,讓看到的人不禁懷疑自己是否隻是眼花。


    踏雲宗實力雄厚,此次來人也是最多。趙姓老祖更是早入第五境,功法在幾人當中最為渾厚,除了做得是人命買賣的宗槐子,真就沒幾個敢當麵嘲笑他們的。


    就在這時,不等心中惱怒的趙姓老祖下令,又一道身影從雲仙台中飛出,駕著一朵不起眼的雲朵,向悟空緩緩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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