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蠢狗……”黑皮小隊長踢了狗一腳,罵罵咧咧:“沒事就知道鬥貓……”


    “嗚汪……”狗有著靈性,發出委屈叫聲,可惜它愚蠢主人聽不懂。


    而在小白貓離開相反方向,灰袍女子奔跑到兩個街區之外,才停下腳步,雪白的手指摘下黑帽子,秀發披散下來,她蹲在一個小巷陰影中,似乎是個同伴被拋棄的小女孩,聲音哽咽:“褚正……曹傑,楠小雨,我們當初為何要選擇這條路啊……”


    沒有人回應,隻有秋風在巷子裏呼嘯而過,這股影子堂吹過屋簷,發出嗚嗚聲,仿佛幽魂在嗚咽。


    早晨是在鳥語花香中醒來,翻身坐起,麵前南牆並無磚石牆壁,而是一扇扇木格聯排的落地窗,大幅玻璃窗外是一叢叢翠綠芭蕉沿著滿牆豎立,陽光輝映,宛是翡翠一樣燦爛,與室內的幽暗相互映襯,似是一副畫卷。


    小白貓在牆潛行,她俯身靠近一隻灰羽毛的小鳥,那鳥啄食牆上蟲子,腦袋左右骨碌碌轉動,它沒有看到背後獵食者,突牆外傳來小汽車的突突聲,嘎吱一下急刹車的聲音。


    小鳥一驚立刻就振翅飛遠,小白貓撲了個空,蹲在牆看著它飛去的方向,擺擺尾巴:“喵~~”


    紀倫忍住笑,披衣推門出去:“蘇小小眉,下來。”


    小白貓跳到他肩上,很沉,紀倫摸了摸她:“你這隻胖貓。”


    “喵喵~~”小白貓不服的叫了起來。


    昨天檢查了一番,沒有時間欣賞園子,就睡了,現在起來就有了逛一圈興趣,這是古典小型園林,占地七畝,已靠近郊區了,這時代地皮不值錢,營造布置花費了些心思——據說是對某個與老盧侯做對大族抄家所得,院內古木森森,移步換景,各個角度都有著不同的風光。


    主臥室出去的路要登上一座白石假山,山上有個平台和小亭、桌椅,可供主人落座小憩,亭子四麵開口透風,俯瞰四方景色使人心中一闊,甚至可以看到院子外麵街道——有個軍服合身年輕女子伶著一個食盒下了公共汽車,腳步輕盈沿著街道走過來,是……輕雲姐?


    紀倫遠遠對她招呼地揮揮手,收回目光看看身後院落,腳下的假山其實並不高,又坐落在邊角,古木掩映看不清園子全景,下山,一側則是半畝荷花小池,綠色水麵已是殘荷飄零,不過水是活水,有著很肥的遊魚。


    小白貓就又跳下來,對著水裏的大魚,認真揮爪:“喵!”


    紀倫由她自己玩,水池一道水榭長廊通向外麵,風水設計的很好,秋日晨起,太陽照下來就有點熱了,但晨風還是昨夜餘涼,順著院子裏建築吹到水麵上,殘荷浮動,遊魚擺尾,小貓的毛發都給吹得飄搖,吹過長廊,紀倫也感覺到一片清爽。


    打開院子大鐵門時,外麵小汽車發動機聲音已停下來,傳來開門的聲音,一個熟悉的綿綿聲音:“輕雲姐?”


    “小梅怎麽開車來郡裏了?不是讓你留在家裏照顧老管家……”這是苗輕雲清脆聲音。


    折寒梅語氣無奈:“輕雲姐,費管家在你們走後突犯病,吃藥都沒壓下來,一直說心悸,鎮醫院擅長內科的李醫生沒了,黃醫生不擅長這個,治不成,推薦轉院找郡醫院的專家團,昨天我就送他來了,想著找你……但費管家叫我瞞著你們不要說,我想想別的人可以瞞,還是得過來告訴小郎一聲……去郡廳問來的地址。”


    犯病來郡城?這麽巧?


    紀倫對老管家的事故不予置評,他現在是軍職在身,家事基本不理會了,打開大鐵門,對著門外交談兩個女勤務員笑了笑,說:“輕雲姐,小梅姐,進來說話……費宏沒事吧?”


    “現在似是好了。”美少年……不,小師妹折寒梅笑吟吟,跟著苗輕雲進來:“為什麽叫輕雲姐全名,叫我就是小梅姐,我很小?我哪裏小了……”


    紀倫其實是跟著苗輕雲叫著,雖記憶不完整,但他心中就沒把自己當成少年,笑了笑:“你哪裏都很小。”


    “喂!打你——”折寒梅當這小郎少年心性,有些羞惱了一番,消停下來,瞅瞅這處別院風景,道路左右古木森森別有一種異樣,尤其是腳下的鵝卵石小徑在陽光下閃著靈光,吸引她:“這路怎麽有點發亮?”


    紀倫隨口敷衍說:“這卵石是特殊的翡翠伴生礦種,漂亮,但不值錢。”


    “小郎懂得真多。”折寒梅笑著稱讚,看看周圍院落:“我能逛逛麽?”


    苗輕雲拉了口無禁忌的小師妹一下,想要說話,就看見一身筆挺軍服英俊少尉過來,她就又抿嘴低首,折寒梅手肘格了她一下,意味深長輕笑:“盡說我,輕雲姐又是怎麽過來了?”


    “是相思……讓我給小郎送飯來。”


    苗輕雲無視小師妹促狹,提了提手上的食盒,盒子提手上掛著一隻小熊布偶和一串紅豆手鏈:“專家團特配廚師,相思早上吃了一份覺得好,就說——要阿倫也嚐嚐這味道。”


    “她說薑山少尉一看就是連自己生活都照顧不好,要阿倫你自己照顧好自己,還叫我把阿福帶給你,問你在軍中什麽時有假期。”


    紀倫早就看見了食盒,但聽到姐姐的傳話隱意,心下還是暖暖,說:“過幾天,就去看她……你以前來過這裏?輕雲姐。”


    “沒有,不過聽薑山說起,夫人少女時在這裏住過一年,夫人也講過她以前的一些故事,小郎要聽聽?”苗輕雲露出一個理解笑容。


    “那給我講講吧?”


    紀倫在假山涼亭裏坐下來,食盒打開,一份份碗碟放在桌上,問了她們都已吃過飯,就讓薑山上來一起分享:“都別客氣,相思請客,州裏專家團的大廚手藝,機會難得。”


    薑山隻好坐下來,不過一旦開始吃,他就不客氣了,吃的速度很快,標準的軍中風格。


    紀倫則是慢條斯理,每樣都嚐一點,注意更多放在聽苗輕雲講母親……少女時有趣故事,名蘇細眉的女子曾經存在過的點點滴滴……期間小白貓跳上假山,蹲在休息長椅上,看著幾人:“喵!”


    “小小你也想聽麽?”紀倫放下筷,安撫她的柔順脊背,心中一片安寧。


    “喵喵!”小白貓卻炸了毛,一下跑遠。


    紀倫:“……”


    折寒梅到紀家來得晚,基本在紀府主宅,也沒見過幾次蘇細眉,未必真感興趣,她隻是禮貌露出傾聽神色,偶爾左右打量院子,伸手捂住嘴巴,掩住哈欠。


    紀倫看出來了,說:“小梅姐最近晚上沒有睡好?”


    “沒有沒有……”折寒梅身子一僵,連忙放下手,在輕雲目光下端端正正坐好,吐了吐舌:“昨天開車太困,昨晚又很晚……”


    紀倫就理解地一笑,對她:“去看看小小,別讓她撈魚掉水池子裏了。”


    “撈魚?哈,這個我可以幫它……”折寒梅立刻睡意一空,高興跳下假山,往小白貓跑去。


    薑山放下筷子,看了看她的背影,皺了皺眉。


    “怎麽了?”紀倫微笑,說:“不好吃?”


    “不是,這座院子有些……危險……”薑山欲言又止,不太放心,但與苗輕雲目光對視了一下,他又沉默拿起筷子,重新扒飯。


    兩個男人一會吃完早餐,苗輕雲講故事聲音不由放輕下去,她轉口:“我回去相思那裏,隻有兩個女兵在,不太放心……讓小梅也和我一起回去,我坐她的車子。”


    薑山看看紀倫和苗輕雲,見兩人似乎還有話要說,就知趣起身:“我去叫她。”


    假山上隻剩下紀倫和苗輕雲,她皺眉思索著今天要做的事,手中收拾的碗碟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打碎,蹲下去撿起時又割破了手指。


    紀倫無語:“輕雲姐,昨晚你也沒有睡好?”


    苗輕雲有點尷尬笑笑:“第一個晚上,不太放心讓兩個女兵守夜……小郎有話要帶給費管家?小梅說他也在醫院裏。”


    “費宏?叫他好好養病,多加珍重……你坐下別動,手指傷口別包手帕,我給你治療一下。”紀倫手現一團霧氣,握住她的手,隻是一抹,這傷痕瞬間就愈合,隻餘一絲紅線。


    “輕雲姐還有精神的話,繼續說說我母親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紀倫這時突聽見“啪,啪,啪”,還帶著女人笑聲,似有似無,頓時一怔:“你聽到聲音了?輕雲姐?”


    苗輕雲也是一怔,神情有點茫然:“什麽聲音?”


    “哦,可能我聽錯了。”紀倫笑笑,幫她收拾了食盒,又說了些話,才一起下了假山。


    陽光燦爛,花草繁茂,一路到了偏室,突苗輕雲的腳步頓住,順著她目光看去,紀倫看到房間窗戶裏,一對男女坐在床上,靠在一起。


    小師妹折寒梅麵帶笑容,和薑山說著,笑嗔著打了他的肩一下,而薑山也一改平時的嚴肅,露出了開心笑容。


    苗輕雲捂著心口,靠著樹幹,有些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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