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公子奕長發披散,有別於之前看到的墨綠色深衣,一襲緞料白炮鬆鬆垮垮的套在他的身上,極盡風流。


    趙青曼隻來及看這一眼,便低下了頭。因為在公子奕那淡淡譏諷的眼神下,哆哆逼人的華貴中,她竟感到一絲心虛,之前一路走來的心裏建設竟還未對峙便全盤崩塌。


    公子奕看著緩步進來的趙青曼,左眉微微上挑,眼裏詫異一閃而過。趙青曼那微黑的臉上,雙眸異常的清亮,裏麵竟沒有一絲即將侍寢的羞澀,這女人若不是太過鎮定便是太過隨意。


    眼眸兀的沉了沉,公子奕聲音清冷道:“過來。”


    “然。”趙青曼低語一聲,慢慢走到公子奕身邊,曲膝跪坐,腰背挺得直直的,烏黑的青絲順著肩背頃刻而下。


    公子奕轉過頭,修長的手輕輕的抬起趙青曼下巴,漆黑陰烈的眼神定定的落在趙青曼的臉上。


    趙青曼交握的雙手微微的緊了緊,露出一個溫婉的笑迎了上去。隻一瞬趙青曼隻覺得下巴一疼,臉頰一熱,她的臉貼到了公子奕的頰邊。


    “你不敬畏我。”說不清是慵懶還是威脅,低沉的聲音淺淺在趙青曼耳邊響起。因靠的太近,那強烈的男性氣息隨著呼吸,鑽入她的口鼻浸入她的毛孔。趙青曼不自覺的輕咬紅唇,交疊的手更是握緊,直到指尖弄疼了掌心。


    趙青曼眼皮微微顫動:“妾不明,妾私以為言行舉止並無不妥之處。”


    公子奕嘴角聞不可見的冷掀,忽的鬆開她的下巴,指尖往那眼皮一按。趙青曼嚇的身子一震,喉間一聲驚呼:“公子。”趙青曼睜開眼,那雙如透著秋日薄霧讓人看不清心緒的眼眸裏,此時透著點點的顫意。


    “此時竟還是有畏而無敬,趙姬,你不可謂不膽大也。”重重的,帶著一絲不可抗拒的威嚴從公子奕口中溢出。


    趙青曼驚了一下,忙起身彎腰,低著頭急急的退到案幾下麵,雙手放於額前整個匍匐的跪下:“妾惶恐。”趙青曼此時是真的惶恐,她沒有想到公子奕剛才那麽一按,隻是為了看她心裏有沒有敬畏。枉她以為行事周全,卻忘了不管是21世紀的趙青曼,還是上一世作為公子推夫人的趙青曼,她唯一沒有學會的便是這時代下位者對統治者那種打心裏的敬畏。


    從進屋到剛才開口,才短短幾分鍾,這個公子奕卻能一眼看穿她營造表象下的實質,不可謂不精明也。那一瞬間,饒是幾世為人的趙青曼也心裏突突,狂生不安。這個男人和公子推完全不同,謙謙君子的外表下,是一顆深沉而銳利的心。看來日後她更要謹慎周全才行。


    公子奕冷哼一聲:“惶恐?在外麵你拒絕的不是振振有詞。”


    趙青曼低頭輕語:“妾知公子納妾為夫人,用意並不在是否納娶上麵,而在於公子是否開這個口納娶,故妾不敢從。憑妾的樣貌,姬妾足以。”


    公子奕眼神閃了閃,瞬也不瞬的盯著趙青曼:“你說我納你為夫人意在開口?”


    趙青曼輕咬著唇,她知道這樣堂而皇之把公子奕的算計指出來,是一種冒險的行為,但是冒險也是一種機遇。如果能借此讓公子奕正視自己的才學,或者隻要一點點劉心自己的才能,那麽這次的冒險也算值得了。


    想通後,趙青曼也收起不安的心神,抬起眼定定的迎上公子奕的視線從容道:“然,世人皆知公族子弟喜愛賢才,但是何人真重才,世人卻不知。若,公子因無名之士投奔身亡,心生痛惜納其女為夫人之事傳揚出去,足以證明公子真愛才也,故天下士子會聞名來投奔。”


    突然間,公子奕哈哈大笑。這笑聲讓趙青曼臉色微微閃過不安,因為她不聽不出公子奕高興而笑還是怒極生笑。


    公子奕步下矮榻,立到趙青曼旁邊,微蹲身子,扳過她的臉懶洋洋道:“你這婦人,倒有些見識。”


    趙青曼雙唇微抿,剛想開口謝誇,卻見公子奕猛地起身,一聲怒斥當空而來:“可惜,不知天高地厚,妄測主心。”


    “妾知錯也。”趙青曼趕緊磕頭,那種惶恐和膽怯非常的明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趙青曼不安漸生的時候,公子奕忽的嗤笑一聲,這一笑雖然有點冷,但某種程度上也解了這個尷尬氣氛。趙青曼悄悄抬頭,此時公子奕已重新盤坐於榻上,拿著書簡細細的看了起來。輕咬著唇,趙青曼思慮了下,提裙躬身重新回到公子奕身邊,拿起放於一邊的綢扇輕輕擺動。


    “妾,一直隨父親呆於鄉野之地行事甚有不拘,遂又遇上家破人亡之事,心中一時意難平,若有錯處還望公子海涵。妾日後定會盡心伺候公子,隻盼公子不惱了妾。”趙青曼說完後,便抿著唇仰著頭,做楚楚狀的望著公子奕,特意壓低的聲音,有一股難言的誘惑,飄入人的心裏有一種癢癢發酥的感覺。


    公子奕持簡的書頓了頓,轉頭盯著趙青曼,嘴唇彎了彎,這次冷笑中帶著些揶揄道:“哦,那趙姬要如何盡心伺候?”


    趙青曼摸不清公子奕是真問還是假意戲耍,沉吟了下開口:“閑暇時,妾為公子執扇煮酒,紅袖添香;憂慮時,許能為公子解一二之惑。”


    公子奕本被趙青曼的舉動勾了一絲興趣,隻是等到她話說完卻是眼神一轉,聲音冷淡道:“貴族中從不少識字的婦人,趙姬狂妄了。”


    趙青曼抬頭定定的看了公子奕一眼,然後低下頭慢慢的應一聲:“然。”麵對公子奕口中的訓斥味道,趙青曼暗暗的告訴自己,她不能急,上一世讓公子推正視自己的才能不也是花了不少時間,現在才第一天,她不急,也不能急。


    公子奕盯著趙青曼的發,眉頭不自覺皺了皺,低頭前的那一眼讓他有一種淡淡的不舒服:“趙姬不服?”


    趙青曼忙應聲:“否,妾服。是妾不知天高地厚,妾狂妄。”明明趙青曼說的已經很虔誠了,可公子奕還是聽的眉頭緊蹙。隻是饒是他盯著趙青曼好一會,也沒再發現她的不妥之處。


    “行了,無須再扇,下去吧。”淡淡的,略帶著不耐的口吻,公子奕揮退了趙青曼。


    趙青曼微微愣神了下,心道這是真不用侍寢了 ?


    “諾。”低低的一聲,趙青曼臉上有些遲疑,身卻未動。


    公子奕才慢慢的從書簡中抬頭,略微有些不耐道:“因何還不退去。”


    趙青曼慢慢的起身,彎腰問道:“妾能否在帳中歇息一晚。”


    公子奕眉頭立馬的皺了起來,趙青曼急急解釋:“因眾人皆知公子召妾侍寢,故未另搭帳篷,妾今晚無處可睡。”


    公子奕嘴角冷冷一掀,那雙眸漆黑漆黑。


    趙青曼低著頭,心裏卻忍不住歎氣。她也不想這般厚臉皮啊,她若不是個姬妾的身份,隨便找個樹根下窩一晚上也可以。可現在這身份若和奴仆一樣睡,那簡直是自己看低自己,之前所拉攏人心的行為也會看起來像笑話。若回到紅姬她們的帳篷,不是沒一處可打地鋪。隻是紅姬她們本就嫉恨,若她才進帳篷便被趕回去,怕一個晚上都會在奚落她。於其被這些女人奚落不得安心休息,還不如博一下,在公子奕這帳裏窩一個角落。


    “你想侍寢?”公子奕悠悠的問道。


    趙青曼手輕握了下道:“否,姬隻想借地窩一宿。”


    似乎來了興趣般,公子奕看著趙青曼問道:“帳中隻有一塌,姬要如何借?”


    趙青曼低著頭,看了看此處跪坐的塌。其實她真的很想說這個塌就算兩人躺上去也能互不幹擾睡到天亮的,隻是想歸想,說卻是不敢的。


    趙青曼低語:“給姬一草席,姬在塌下鋪睡即可。”


    公子奕挑眉:“草席?”


    “然。”趙青曼回,心中卻忐忑對方是不是會一口回絕。


    隻是沒想到,還不等她這忐忑過去,一句淡淡的‘可’讓她思維斷片了好一會。


    “我說‘可’”公子奕看著麵目呆愣的趙青曼,嘴角似乎忍笑般的重複了一邊。


    “謝謝……額……然,妾多謝公子允若。”一時的興奮使得趙青曼忘了此時的用語習慣,在公子奕略帶奇怪的眼神裏,忙不迭改過來。


    不一會,趙青曼出帳,讓侍婢去車上取來一被一席。等東西到時,公子奕已在侍婢的服侍下寬衣解帶,準備入睡。


    趙青曼拿著被席等在一邊,本來她還擔心這個公子奕答應的這麽痛快肯定會有後招,可是直到公子奕上塌,侍婢已全退,公子奕竟都沒有一副刁難的跡象。


    “姬還不鋪席,可在等候什麽?”懶懶的聲音從榻上傳來。


    趙青曼抬頭,隻見素色的被褥上,一襲墨發披散,公子奕那俊美的臉上,雙目輕輕的閉著,渾然沒有睜開眼時的冷冽。


    “然,妾這便鋪。”應了聲,趙青曼急急的把手中草席打開放平於塌下。弄好後便起身吹熄了燈,於公子奕一個方向睡下。倒不是她不想反方向躺,而是自己的腳對著公子奕的頭,是為大不敬。


    趙青曼僵直著身體靜靜躺了一會後,白日的疲憊就漸漸襲來,就在她呼吸變得勻速,神識開始恍惚,慢慢進入夢鄉的時候。


    一聲慵懶至極的聲音從榻上發出:“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寵姬的成長手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空白A123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空白A123並收藏寵姬的成長手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