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允諾,做起事情來就方便了許多,趙青曼讓管事另買了一些手巧力壯的奴隸,放於後廚培訓。又讓曾業幫忙在幾個主要幹道斟選合適店麵,選定後派人統一裝飾,力求在形象上讓人一看便是同一店家所開。


    馬車上,以輕紗遮麵的趙青曼看著上前於店主交談房租的管事,伸手摸了摸腰間的荷包,這裏麵裝著早上從公子奕那討來的幾十個刀幣,為的就是做打賞之用,哎,什麽時候自己才能兜踹一金啊。


    前麵車夫十三聽聞歎息聲,不解轉頭回望一眼道,“此時趙姬富貴之極,怎還如此歎息。”


    趙青曼聽了兀自一笑,富貴?這種依附他人喜怒,算何富貴。抬頭淺淺遙望藍天,於清澈雙眸間迸出漣漣流光,總有一天她會憑己之力,傲視群雄。


    那——才是真的富貴。


    入夜,趙青曼洗漱完後,坐於銅鏡前,侍婢於身後擰幹青絲。


    侍婢於布巾擦拭時忽有感而發:“姬之肌膚甚為新奇。”


    趙姬抬眸:“何奇之有?”


    侍婢放下發絲梳理道:“常人均是太陽曬之變黑,然,姬則越曬反白。姬難道不曾發現這幾日你在外奔波,肌膚反比之前白皙許多嗎?”


    趙青曼聞言神色明顯一怔,急急什出雙手,然此時天色一暗,油燈又黃,實在分辨不清。但侍婢的話卻讓她心中驚醒,心中粗粗一算,於一月之期已沒幾日了。


    侍婢從銅鏡裏望向趙青曼,以為她那神色是驚喜太過,忙討好出聲:“若此下去,姬便是沒有如玉之肌,想必也不似現在這般灰黑,到時定是能讓公子更加寵之、愛之。”


    趙青曼抬起頭,衝著銅鏡忽的一咧嘴,笑的很是僵硬。


    第二日,趙青曼早早起床,想著乘馬車到附近山林,摘些易容所需植物,隻是剛梳洗完畢就被公子叫去。


    內室裏,公子奕張著雙手被侍婢伺候穿衣:“準備一番,於我辰時末出發。”


    趙青曼愣了一下抬頭問道:“不知公子要去何處?”


    “去齊都臨淄。”公子奕抬眸淡淡回應。


    趙青曼略略訝異,齊都?不是冬祭才去嗎?和現在還隔著好幾個月,怎麽現在就要動身?


    公子奕從趙青曼的神色裏看出了她所想,於是出聲解惑:“昨日齊都使者至府說父王邀請多國公主來都城賞玩,令我等公子陪之。”


    趙青曼聽了心中一陣發笑,這是齊王給他的兒子舉辦相親大會,隻是這時候還未娶妻的公子好似就四子公子奕與那五子公子元了。


    公子奕在封地多年無妻,齊王從不過問,這次大費周章邀來他國公主,想來也不是為他所辦。定是那公子旦到了年紀,皇後和貂姬為其鋪路,故讓齊王請來他國公主,添一奪位的助力。


    想通這點後,趙青曼不由的為公子奕抹一把同情淚,同為兒子差別可真大。隻是同情歸同情,她不想去啊,她的豆腐才剛剛選好門店,連裝修都還沒開始,她走了那店怎麽辦。再說她現在身上的藥效快要過去,若跟著公子奕怎麽去找草藥,縱然找了草藥又要怎麽往身上抹,那可是要曬上個把時辰才能著色的。


    低低的,趙青曼垂首出聲:“公子,妾想留在石城。”


    公子奕聞言眉頭一皺:“你說什麽?”


    趙青曼抿了抿唇道:“妾的豆腐還需妾打理。”


    公子奕不在意道:“這無需擔憂,你不是書寫了一絹,交與管事他會照之打理。”


    趙青曼癟嘴,臉色明顯的不願。


    公子奕冷哼:“趙姬,你可別忘了,你乃先是妾身。”


    “諾。”趙青曼咬唇,很不情願的應下。鬱結,實在鬱結啊。


    “退吧,辰時末動身。”公子奕定定的看了眼趙青曼,然後忽的上前一步,伸手捏起趙青曼的下巴。


    趙青曼睜大眼,一抹驚恐閃過,這家夥不會又咬吧。


    公子奕大拇指對著紅唇摸了摸,一臉可惜道:“嗟,竟好的這般快。”


    趙青曼一聽,立刻風中淩亂。


    從正房出來,一趙青曼就讓人去把曾業找來,待他來到時,苦著臉把前往齊都的事情說了一遍,不想……


    “啊,君也要走?”趙青曼大驚。


    曾業笑:“我來石城是為購鹽,現鹽已購滿,當然離去。且,你不是吩咐於我替你招徠買主,我又怎能長期呆於城中?”


    趙青曼當然知道這個道理,隻是她現在離開石城,她還以為能讓曾業幫著看管個把月,畢竟生意起頭最為重要,她寫的一些東西真怕這時代的人會理解不好,到時弄巧成拙就慘了。


    趙青曼把自己的顧慮於他一說,又把自己的計劃拿出給他看,過了半響曾業道:“趙姬此法果然未所聽聞,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之,若趙姬實在擔心,那麽業就多留幾日,待管事全部熟悉後,業再啟程。”


    趙青曼聞言忙作揖道謝:“然,妾多謝曾君相助。”


    曾業淺笑推辭,俊朗的眉目在看向趙青曼時,湧起一股淡淡的疑惑:“業心中有一疑慮,不趙姬可否解一二之惑?”


    趙青曼微愣,點頭看著他:“請說。”


    曾業揚了下手中絹帛,笑道:“此物的貴重你我皆知,然趙姬卻對業這一相識不久之人,又是一同行相爭之者,你如此無顧忌坦然告知此法,又重托,就不怕業私拿此法逃之夭夭?”


    趙青曼抬眸,臉上笑容越發的燦爛:“曾君既然說出此話,足可見君是坦蕩磊落之人,妾有何不可信之。”


    曾業聞言失笑,於神色間卻對趙青曼這種全然的信任有一絲動容。


    相視間,趙青曼慢慢低頭,於心裏間輕語,‘若無上一世的相識,也無這一世的傾心相托。’


    辰時末,趙青曼依著車壁而坐,車廂裏還有一侍婢陪同伺候,待遇於來時截然不同。


    此時趙青曼神色淡淡,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化不開的憂慮。剛才出來的時候她特意照了鏡子,又盯著手背良久,不得不承認那侍婢觀察仔細,確是比之前白了許多。


    這身子的容貌她知道,不輸於任何美姬,甚至因她獨有的氣質而高於她們。但也因為這個,她才憂心忡忡。當年她於公子推初到齊都,若不是她一路上的表現讓他重視之,早在齊太子開口時,就被送入宮中了。


    然,也因為公子推出口言拒太子,使得齊都眾婦人皆知她的大名,故此麻煩不斷。難道這一世,又要麵對這些婦人之爭嗎?


    此時一騎士吆喝,車隊緩緩向前駛去。這一行到了傍晚才停下紮營,卸貨起灶,動作十分順序。趙青曼忍著酸痛,探頭而出。


    此時牛皮帳篷還在整理,公子奕與那些門客還坐於車上未曾下來。


    趙青曼想了想,眼珠一轉於那侍婢吩咐道:“我且去林中一會,若公子喚我便據實告知。”行路中,五穀輪回之事皆在林中解決,故趙青曼這麽一說,侍婢當下了然一笑應諾。


    趙青曼下了車,匆匆往林中跑去,她記得那些植物並不少見,應該不需要多費時間,隻要采摘好後放於帳內,待明日清晨塗上。即使不如第一次般灰黑,但也應該不會再泛白下去,趙青曼邊低頭尋找邊心中默念。


    小半個時辰後,趙青曼拿著一把雜草似的植物歡欣的從林中回來,於帳篷處找到自己的侍婢:“我宿於哪間帳篷?”


    侍婢伸手一指道:“此間,公子進去錢還於奴問起趙姬在哪。”


    趙青曼聞言一愣:“公子在我帳篷?”


    侍婢搖頭答:“否,此是公子帳篷。”


    趙青曼不解:“那我的呢?”


    侍婢茫然,手所指方向未變:“姬是公子侍妾,怎會獨有一帳。”


    趙青曼低聲哀嚎一下,手上的雜草就這麽直直的鬆落而下,這個規矩她當然知道,隻是當初王姬作為隨侍並未與公子奕宿於一帳,故她以為此次也該是單獨一帳。


    侍婢看著臉色猛的一變的趙青曼,關心道:“趙姬,你可是不舒服?”


    趙青曼抬頭輕輕搖了搖頭,淺笑道:“無事,剛才公子問起,你怎回答?”


    侍婢道:“按姬吩咐所答。”


    趙青曼點了點頭,抬腳往帳篷走去。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和公子奕同宿一帳,還怎麽用草汁變膚。


    帳篷內,公子奕正低頭看書,似有疑難之處眉心處整個揪在一起,聽到腳步聲抬頭看著趙青曼,眼皮斂了斂沉聲道:“怎去了這麽久?”


    趙青曼抬眸輕瞄一眼,有氣無力道:“妾肚有不適。”


    “可要巫醫一看?”公子奕看著她。


    趙青曼搖頭:“否,妾現已沒事。”


    公子奕盯了一下,嘴角微揚:“那怎還一副無精打采之狀?”


    趙青曼聞言嘴角咧了咧,忙裝出一副我很精神的表情。


    公子奕見狀,嗤笑一聲:“上前於我鬆乏一下。”


    “然。”趙青曼應聲脫謝上榻,於公子奕身後跪坐,雙手放於其肩膀輕輕按壓了起來。


    幾手下去,公子奕已是雙目緊閉,神色溫和的享受著按摩帶來的放鬆。


    趙青曼側頭微微打量了一番後,躊躇開口:“公子。”


    “嗯。”公子奕輕嗯應聲。


    趙青曼抿嘴遲疑:“席地而鋪,於安睡甚為不平,妾能否獨居一帳?”


    公子奕轉過頭頂著趙青曼,淡淡道:“誰與你說要鋪地而睡?”


    趙青曼怔住,按壓的手猛的停了停,盯著公子奕的臉小心問道:“那不鋪地妾睡……何處?”


    公子奕忽的輕笑一聲反問:“趙姬說何處?”


    趙青曼的臉猛的一僵,低頭直直的看向自己所跪的榻,同榻而眠?


    趙青曼詫異,這家夥不是擔心自己爬他的床嗎,怎麽忽然改了脾性要她陪睡了?


    一陣黑壓壓的烏鴉從頭頂而過,本來以為同帳就夠糟了,沒想還得同榻。一男一女同睡一張床,還能有蓋棉被純聊天的事情嗎?


    低著頭,擰著眉趙青曼糾結了又糾結,終於冒出一句:“公子,妾來癸水了。”


    “噗”的一聲,正舉樽呷茶水的公子奕,直直噴口而出。


    趙青曼輕呀一聲,急急拿出腰間的帕巾幫其擦嘴,眉眼間各種閃躲。


    公子奕緊緊的盯了她一眼,然後冷哼一聲奪過帕巾,胡亂一擦又扔回趙青曼手裏,下巴朝右麵一揚。


    趙青曼不解轉頭望去,隻見一張小榻擺於那邊。此時上麵放了一張單人榻幾,用於招待之用,若到了晚上拿下榻幾便是一人睡榻之處。


    趙青曼看啊看的,臉慢慢的燙了起來,她……她似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時候公子奕盯著趙青曼冷冷一哼:“趙姬,我長相如何?”


    趙青曼眨眼有些不解的開口:“公子天人之姿。”


    “姬長相何等?”公子奕嘴角一揚譏諷之意十足十。


    “妾泥土之質。”趙青曼定眸抿唇,心裏有一絲怪怪之意,這家夥不會是在嘲笑我吧。


    剛想完就聽的一聲嗤笑從公子奕喉間發出:“即如此,趙姬何故惶惶尋那借口,我豈會如此饑不擇食寒不擇衣。”公子奕之所以推斷趙青曼來癸水是借口,原因很簡單就是之前侍婢說趙青曼去林中解手。


    原來這時期女子來了葵水是用月事帶裝上草灰擋於股間,然後用細繩穿過月事帶兩端係在腰間。若需解手勢必要先脫下此物,然取下此物可不像解手那般撩起裙擺一蹲即可。那可是先解裙取之,完後站立取新的換之。注意站立這個姿勢,一女子光天化日於無遮無擋之間,站立換羞人之帶,想想都是不可能之事。尤其趙青曼是姬妾身份,完全可以在帳篷馬桶處換之,何必滑天下之大稽也。


    轟的一下,趙青曼臉通紅通紅,也不知是怒氣所致還是被羞怯所生。


    這一鬧劇後,趙青曼整晚都沒敢抬頭與公子奕對視,直到熄燈鑽入被中,才敢睜開雙眼望向主榻那邊。


    黑暗中,他的身影一團模糊。


    忽然的公子奕一個轉身,趙青曼嚇了一跳趕緊閉眼屏氣,就怕公子奕又一個開口,讓她羞憤而死。


    好在公子奕似乎真的累了,沒多久便想起了輕輕的鼾聲。趙青曼這才重重吐出一口氣,心中鬱結,活了這麽幾輩子,她還從沒這麽丟過人!哭……


    接下來幾天,車隊都在快速趕路中,白天除了早上那頓多吃一點,中午幾乎不停留,最多拿些果物充食,然後到了晚霞生空時才停。這樣的直接結果便是,趙青曼沒有機會采摘植物,更沒有機會弄汁敷麵。


    於是終於連公子奕也發現她的肌膚變白了許多。


    空草地上,公子奕擺榻舉樽,一雙黑眸癡迷的看著天邊越發火紅的晚霞,神情十分的享受。


    趙青曼立於一邊,雙眼不斷地瞄向不遠的林中,那裏有著她急需的各種草藥,然而近在咫尺卻無裏采摘,實乃一傷心事也。


    “趙姬。”不知何時公子奕收回了遙望的視線,定定的落在身邊趙青曼臉上,然後手一招喚道:“近前來。”


    趙青曼應聲而上前幾步蹲下:“公子有何吩咐。”


    公子奕靜靜的打量了趙青曼一番,然後伸手在她臉上用力的擦了擦,那力道大的都讓她臉起了紅印:“你於臉上擦了何物,怎忽的白了許多?”


    趙青曼雙手捧臉驚愕出聲:“已這麽明顯?”


    公子奕不解:“怎了?。”說完偏頭想了想“從石城出來,你好似一天白過一天,是何原因?”


    趙青曼心撲通撲通的跳著,在公子奕注視中忽然咬牙一跪道:“妾有隱瞞,望公子恕罪。”


    公子奕擰眉:“你何事隱瞞?”


    趙青曼垂首,聲音帶著一絲哭腔,絮絮道:“妾從小生有一種怪病,每當日曬多時膚色便會由黑變白,然,過不了多久就會黑白相間甚是恐怖。家父在世時尋了許多巫醫,均無法醫治,最後在一老農的指引下摘了幾種草藥,用汁水混之,不出一時辰妾的肌膚就會變回黑色。妾求公子讓妾即可去尋草藥,已防驚嚇了眾人。”


    公子奕聽後一臉古怪之色盯著趙青曼,那眼神濃濃的透著不信。


    趙青曼抬眸,眼神之懇切,神情之焦急,無一絲做作。


    公子奕見狀,心中有些猶疑,難不成真有這奇事?


    咬咬牙,趙青曼抬頭出聲:“公子若不信,妾可讓公子親眼證實。”


    公子奕挑眉:“如何證實?”


    趙青曼垂目斂眉遲疑了一下道:“妾若麵皮開始泛白,那麽身上定是已白如冬雪,等到麵皮雪白時,身上又黑如焦色,從無例外。”說著伸手舉臂於公子奕眼前,朗聲道:“請公子擼袖視之。”


    公子奕靜靜的看了會趙青曼,然後伸手擼袖,不一會兩種截然不同的膚色,就隱現在他眼前。公子奕擰眉,拿手重重的在其手臂搓了搓,直到皮膚發紅那灰白和雪白依舊界限分明。


    這時,趙青曼慢慢的縮回手,垂袖放於身前,頷首恭敬的開口:“請公子應允妾采摘草藥,以汁敷麵。”


    公子奕聞言低頭失笑:“趙姬,你這婦人怎如此多奇事?”


    趙青曼聞言一陣錯愕,公子奕這是相信了還是沒相信?


    不過,不管公子奕相信還是沒相信,趙青曼得到了應允,大大方方的去采摘,大大方方的用藥汁敷麵,然後於清晨起駕時,膚色已恢複到了原先的六七成黑。


    趙青曼很高興,心情甚是愉悅的上了馬車,絲毫沒有發現身後公子奕在發現她膚色真的變黑後,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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