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沒有想到,自己一覺會睡得這麽長。醒來時,已經到了第二天上午。


    早上長睡不起;晚上視睡如歸!自己什麽時候得了現在小年輕人的毛病?


    星期天,公園的人,依然很多。


    賣吊床的中年婦女,已然把吊床幫秋林綁好,專等他過來。


    昨天的事情,解決得很讓她滿意。


    對方陪了她五百元錢。對於她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額外收入。


    因為其中有秋林的功勞,她見到秋林過來,老遠就主動的打招呼。熱情得不行。


    也不客氣,秋林欣然接受了這種感激。


    躺在吊**,還沒有安定多久。秋林就感覺到有人向自己走來。一扭頭,他看見,一個一兩歲的小男孩,蹣跚著向自己走來。不遠處,一個美麗的小婦人,正關切的望著小孩子,同時,用眼睛的餘光,觀察著秋林的反應。


    秋林心一凜。


    小孩子和小婦人,秋林都認識。是郭純和她的孩子!


    陷阱!


    秋林意識到危險的逼近。


    郭純是在試探自己。


    我該怎麽辦?!秋林快速的轉動著腦筋。


    還沒有等他想明白。


    吧嗒一聲,小男孩被一棵枯樹枝絆了一下,腳底一滑,摔到在地上。


    也沒有容多想,秋林毫不猶豫的從吊**跳下,衝到小男孩身邊,一把把他從地上抱起,輕輕替他擦拭身上的灰塵、泥土。


    愛屋及烏,不管孩子的父親是誰,隻要是郭純生的,秋林很自然的生出莫名的愛憐。


    不遠處,郭純的眼睛有些濕潤了。秋林剛才的舉動,是那樣的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一次在x藏遇到山體滑坡,麵對衝向自己的高空墜石,徐福不也是用同樣的動作,把自己從死神的手中,救了回來……


    一個是因為體質虛弱而不那麽有力但是迅捷……


    一個是因為‘年邁’而動作緩慢但超越體能極限……不同的動作中,卻有一樣東西是難以掩飾的,那就是痛惜……對身邊最在乎的人的無限關愛和憐惜!


    徐福,是你嗎?


    郭純淚眼婆娑,口中喃喃自語……


    秋林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的有些抖動……自己回避近千個日夜的場麵,如今真實的出現在麵前時,他有些難以控製了。人類最本質的情感,早已衝破了理性的防線,變得凶猛而肆虐!


    我該怎麽辦,難道隱藏多時的身份,就這麽輕易的被識破並確認了?


    秋林有些不甘心……


    幾年前,自己又何嚐不是遇到過同樣的‘危機’……


    這一段時間,方紀新老是沒事打噴嚏。自己沒有感冒呀,這是咋的了。


    想起中國老人間流傳的一句話:一聲噴嚏是罵,兩聲噴嚏是想,三聲噴嚏是小鬼上門了。自己孤家寡人一個,還會有誰惦記?


    辛迪、凱瑞、唐妮、韓雨抑或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都不太像。


    他算計了許多人,但是唯一漏掉了一個,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瑞恩,他的頂頭上司。


    瑞恩這一段時間有些焦頭爛額。在她心裏,反複詛咒一個人的名字:方紀新。


    不,隻是一個以方紀新為名字代號的中國男人。


    奧新山莊被竊、拉莫斯實驗室泄密、唐妮逃脫,一切都和這個中國男子有關。


    她為自己當初的唐突後悔了,是追悔莫及的那種深度後悔。


    每一件事,如果讓上司知道,對她來說,都將是災難性的。


    自己為什麽當初會選上他,是因為他麵相的憨厚老實、舉止上木納呆板的學者像?還是什麽其他原因?鬼知道!神使鬼差的就這樣巧。巧、也太巧了吧?!


    她甚至有些懷疑,方紀新當初在澳新山莊的拙劣表演,是有人導演的一出苦肉計!


    自己怎麽這麽蠢!


    稀裏糊塗的竟然把他當作寶貝一樣,推薦給上司,作為重點對象推薦給上司,引起他們的重視,列為機密,按步驟推進所謂的鼴鼠計劃呢?!現在可好,自己竟然是作繭自縛,騎虎難下了。


    瑞恩也曾找過機會動手除掉他。


    上次在拉斯韋加斯,方紀新遇襲事件,就是她一手策劃的。


    那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她是不會輕易放過。


    計劃安排、執行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假借黑幫之手,除掉這個心腹大患。就是上封追查下來,往拉斯韋加斯黑幫那群替死鬼身上一推,萬事大吉。


    沒想到進讓幾個飯桶把事情辦砸了。


    當初接到情報說,方紀新被解決時的興奮勁,至今還時時回味。那感覺真好!


    沒成想,幾天後,方紀新再次生龍活虎的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時,那種失落,那種強烈的被愚弄後的羞憤,讓她失去了理智。


    她親手處置了那幾個辦事不力的手下。隻有垂死之人臨死前的恐懼,才能讓她心裏稍有平衡。


    是自己小瞧了方紀新。


    但是她又不願承認,自己幾十年的特工生涯,怎麽會載在這樣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手裏?!


    其實,發現方紀新的身份,也是種偶然。


    在審訊室裏,看著方紀新經受住各種考驗,沉沉睡去時,在端詳他,想著如何對他解釋是誤會時,方紀新頭上的短發,讓她有了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這樣的短發,自己在什麽地方看到過。


    一瞬間,澳新山莊幾個字,在腦海中凸現了出來。她當時就是一驚。同時還默默乞求,千萬不要是真的。


    那將是太不可思議且無法接受的事情了。


    通過現場頭發與方紀新體液中dna對比,瑞恩當時幾乎昏厥,自己竟然引狼入室了。打獵的反被鷹啄了眼,自己竟然連狼和狗都分不清了。


    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是老了,跟不上暗戰形勢了。但是內心裏的倔強和不服輸成分,又讓她無法麵對自己的失敗。


    她想通過自己的雙手來彌補失誤。


    其實,在方紀新昏睡的時候,她是有機會的。


    她隻要輕輕的扣動一下手指,就可以讓這個可惡的家夥立刻消逝,但是她不能那樣做。


    那樣做之後,她無法向上司交待。


    她沒有處置像方紀新這樣高級特工的權限!


    更何況是在通過對方測謊儀考驗的情況下!


    把頭發和體液dna對比交上去,能說明什麽?那不是更加證明自己的失職和無能嗎?!她強忍著衝動,耐心的等待機會。


    可惜機會來了,自己卻沒有把握住。


    現在,方紀新老老實實的呆在學校裏,自己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了。當然,瑞恩把方紀新弄出拉莫斯實驗時,也是亡羊補牢之舉。


    現在,詛咒不能改變什麽,最關鍵的,是要再次創造機會,除去這個眼中釘。


    方紀新寄往中國的匯款,瑞恩已經知道。她猜測出,方紀新和那個叫徐定坤的老人,肯定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也許,方紀新的名字,更應該叫徐什麽。她當初曾想利用徐定坤做些什麽。


    現在不必了。


    瑞恩已經找到機會出現的跡象。


    對於方紀新來說,生活還在慢條斯理的過著。


    無壓力的閑散和淡淡的憂傷交織的生活,平靜得有些散淡。


    辛迪上個星期回來過一次。


    帶著自己新交的男朋友,表麵上是看望兩位老人,實際上也是一種聲明,不要為她的事操冤枉心。她不是找不到,而是不想找而已。


    辛迪確實有炫耀的資本。


    小夥子是美國人,高高大大的,也很英俊帥氣。家境也不錯,父親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


    方紀新在默默為辛迪祝福的同時,也有些隱隱的擔心。她的男友似乎有些太過傲慢、虛浮、缺點腳踏實地的厚重。因為,在三人相對,兩人獨處時,那位美國男孩子時不時的炫耀,以及缺乏教養。讓方紀新忍不住想起敗落家庭裏的公子哥。


    別人的事,自己沒有必要操心。


    這天,從羅斯教授實驗室出來,天色已黑。回到家,胡亂吃點東西。他坐在**,開始練功。


    自從突破第七層功法後,身上紊亂的氣流平息了,現在自己發功時,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真氣流動的痕跡。


    他感到自己完全處於一種和周圍環境,融合的狀態。


    自己的身體往往會無意識的隨著空氣的流動,在房間裏飄。有幾次,要不是自己反應快,他險些從靠陽台的窗戶飛了出去。許多在常人看來,無意識的東西,方紀新卻能讀懂他們的心聲。


    鳥有鳥語,獸有獸聲,就是花草樹木,也能進行最簡單的信息交流。他不得不驚歎世間萬物的神奇。


    在於他們交流的時候,方紀新有時會有種衝動,自己想變成他們其中一員的衝動。


    功法修煉接近尾聲,方紀新知道自己現在正在房間裏飄。


    剛開始時,他不敢睜開眼看四周的景物,現在他已經習慣了。


    從高空俯瞰大地的感覺真好。雖然現在受房間空間的限製,隻是兩米多高,但是他知道,如果換在外麵,他會飛得更高更遠。


    自己的有限融於世界的無限,人也會變得高遠。


    手機鈴聲,打亂了自己的思緒。方紀新伸手將四五米外飛來的手機接住。隔空取物。


    不知名的號碼。


    接聽後,方紀新“喂”了一聲。對方沒有聲音。你好。方紀新有禮貌的又提醒了一句。依然沒有任何響動。


    真奇怪!知道自己電話號碼的人本來就少,主動給自己打電話的人就更少了。


    會是誰?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聲音很奇怪,但是又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聲音還在響。


    什麽意思?方紀新努力破解這其中的秘密。


    一段聲響過後,一種溫馨感,從心裏油然而生。


    臨別時的那個夜晚,在自己大腿上輕輕敲擊的小手……


    難怪如此熟悉,是密碼。重複出現的敲擊聲,是在告訴他:親愛的,我想你!


    簡短的一句話,讓方紀新激動得有些想流淚。


    我也想你。


    方紀新飛快的用手指敲出這句話。怕對方聽不清楚,他又用手指敲了一遍。


    對方一陣沉默。


    你在哪,我想見你。


    敲擊的速度很快,對方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我也是。


    方紀新實話實說,雖然這有些無奈。


    我在拉斯韋加斯。你在哪,你能來嗎?


    你怎麽回來了。危險!


    方紀新忍不住提醒,不勝唏噓。


    不怕,我是以一名遊客的身份來的。不執行任務。我能見你嗎?


    對方很執著。


    我這就去,等我。


    方紀新現在不僅僅是感動。更有些奮不顧身的衝動。


    一個女孩子,冒著巨大的風險,不遠萬裏而來,隻為見上自己一麵,還有什麽能比這更讓人感動的呢?!換成任何男人,都自歎弗如,更不會忍心拒絕。


    我有什麽好,竟能的上天如此垂青,讓一個這麽好的女孩子如此眷念?!


    方紀新臉上,一絲淚痕劃過。在他的記憶中,這是他**之後,第一次落淚。


    從睡夢中被人叫醒,瑞恩有些憤怒。


    聽完電話錄音,她臉上才浮出詭異的笑。


    神秘電話中,“噠噠噠噠”的敲擊聲,她不知道什麽意義,但方紀新這條魚,即將蹦上岸的魚,該是落網的時候了。


    電話來自拉斯韋加斯,這就夠了,那個女人在那,這就夠了!


    該是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那個女人,從香港以普通遊客身份入境的那一刻,瑞恩就得到信息了,她等待的就是這個時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自己尋死,怪不得別人。


    唉,糊塗的女人,愛情真的有那麽好麽?!讓你可以飛蛾撲火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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