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師自通,伍琉璃駕駛馬匹的姿勢並不標準,卻能準確的讓它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行駛。


    後山之上有很多譚家人的田地,為種田而鋪成的一條小道能直接到達她夢見的山洞中,她駕著馬踏上小道,火紅的衣擺隨風飛舞,墨色的長發早已淩亂的披散下來,隨著疾風而飄蕩,看似狼狽卻有一股灑脫,瘋狂之意。


    小道上突兀的出現幾道身影,最前方的是她記憶中的奶奶,插著一點也不相襯的血色發釵的老太婆。她叉著腰凶狠的站在路中,滿臉凶相。


    “你這該死的賤蹄子,不好好呆在青樓,回來找打嗎。快給我下來,給我滾回去好好呆著。你走了一個月你能耐了,皮癢了,該死的小畜生,不孝的死丫頭。你再不給我停下來,老娘······”


    罵罵咧咧了一大堆,伍琉璃一句也未記到心裏去,速度絲毫不減,神色平靜無波,直直朝著站在路中老太婆撞去。


    就算她真的是記憶中的那個軟弱的十二,這種奶奶不要也罷!父慈子孝,長不慈,何以為孝!


    手中的發釵向著馬屁股插去,速度有些減慢的馬兒痛苦的嘶鳴一聲,如同瘋了一般將老太婆撞倒幾米,踏著她的身軀而過,隻留下慘叫和幾滴噴在馬腿上的鮮血。


    伍琉璃牢牢這抓住韁繩,伏在馬背上,防止自己被瘋狂飛奔的馬匹甩下。


    “兒啊,十二。那是你奶奶啊,你怎麽狠心的撞了上去,一條人命啊······”哭哭啼啼的女聲清晰的出現在耳邊,穿著樸素的婦人滿是淚痕的望著她,臉色還有些病態的慘白,看著可憐兮兮讓人心軟,此時語無倫次對她喊道:“你快下來,我們一起送去找大夫,娘親去磕頭,求著他們饒過你,你奶奶是我撞的,什麽都是我做的,你快下馬啊,把馬匹給娘親,待會官兵來了就抓娘親。”


    一股酸澀在心中泛雜,牢牢的抓著馬韁的手忍不住的鬆了一些。那是愛她護她的娘親,雖然懦弱的讓人瞧不起,可是那份心誰也比不上,她,真的要撞過去嗎?


    為了她的一個夢,為了她偶爾出現的陌生感,為了那些不時出現的片段。


    伍琉璃忍不住的閉上眼睛,胸口一股溫熱再次傳來。有些放鬆的手再次緊緊的抓住韁繩。


    她的娘親不該是這樣的!她應該如她刻在最深處印象一樣,睿智聰慧,處事不驚,風華絕代。而不是這般經不住事,每日隻知道哭哭啼啼,卑微求饒,沒有一絲傲骨。她相信刻在她骨子中,不時想起的維和感不是她不切實際的幻想。


    那個農家小院,那個說是她娘親的女人隻能養出記憶中麻木的過著每一天的她,養不出現在的自己!愛,是對的。但人是陌生的!


    熟悉的哀嚎再次響起,伍琉璃死死的抓住韁繩伏在馬背上,努力的穩住身形,不被撞到人時的顛簸跌下去。


    再次睜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一直充斥著的迷茫絲毫不再,掩蓋著清澈眸子的霧靄也隻留幾絲。


    路中手中拿著石子,長得如玉童的高文明,一臉凶惡的拿著石頭砸她,清麗少女撲著哭著的護著她,石頭砸在少女身上,鮮血直冒,有些錯過少女,砸在她的身上。伍琉璃忍者疼痛絲毫不為所動,右手將插在馬屁股上的發釵又按下去幾分。


    因時間稍緩疼痛,而速度有些下降的馬,再次瘋狂的狂奔起來,甚至比起先前更加蠻橫,高文明和譚月璃一眨眼就被撞得沒影。


    眼見黝黑的山洞出現在了眼前,伍琉璃想迅速的衝進去,馬匹卻無故的向著一邊倒下,眼中寒光一閃,在即將倒地的一刹那,利落的跳了下來。


    “伍琉璃,還不快束手就擒。現在停住,你還有一線生機!”


    不知何時來的官衙向著這邊疾奔而來,一些手中拿著弓箭,對準了往著伍琉璃射,明顯就是想殺死她!


    伍琉璃頭也不回,看了眼黑漆漆如同一口巨獸的山洞,咬著牙朝著裏麵跑去。


    “嗖嗖”的箭矢落在她剛跑過的地方,紅火的身影義無反顧的奔進猶如巨獸大口的黑洞,一片如梅花的紅色衣擺消失在黑暗之中。


    洞中空無一物,伍琉璃借著洞口傳來的微弱光亮朝著裏麵跑去,她也不知道這洞裏有什麽,也不知道她到底要跑到何處。她隻是直覺的要一直跑,一直跑到這黑暗的盡頭。


    處在黑暗中的手,幾塊血斑再次的冒出,清香再次的飄出。


    “琉璃啊,你這丫頭怎麽跑了呢,還好南宮少爺大度,沒有追究,你快跟伍姨回去。”


    幽幽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呼吸仿佛就在耳邊,伍琉璃被吹得汗毛直立,心中有些發寒。她不敢去思考為何伍姨突然到了這裏,為何隻聽到了聲音,卻沒有任何的腳步聲。


    她不敢往後看,閉上眼睛,一手摸著牆壁,迅速的向著更深處的黑暗跑去,隨著她的奔跑,清香味不斷的衝入鼻中,越發濃鬱,伍琉璃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你再不停下,小心本少爺將你抽筋扒皮,將你的家人朋友全部折磨而死。”


    她在這裏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就算有,也被她撞死了,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再次的睜開眼睛,剛浮上的幾絲迷茫再次消散,她的速度再次快了起來。


    威脅,哀求的話不斷充斥在耳邊,伍琉璃努力的去忽視著。右手扶著牆判斷方位,在黑暗中判斷方位,左手緩緩的放到胸口位置,好像要捏住什麽東西。


    捏著這裏,好像就有了一點安全感,有了信心。伍琉璃將左手成拳頭狀牢牢的按在胸口,腳步越來越快。


    一些影像如同幽靈一般,開始漂浮在前方,清麗的少女血流滿麵,一直護著她的憨厚婦人扭曲著身體,老太太死白的眼珠瞪著她,肚子破開一個大洞,腸子流了滿地。男孩也不在如玉童般,而是像地府爬出來的怨靈·····


    他們的怨毒的盯著她,問著她為何要撞得他們橫屍荒野,死無全屍。


    伍琉璃左手捏的死白,心跳劇烈的抖動。


    “假的,都是假的。”伍琉璃大叫出聲,為自己增著膽量:“你們都是假的,這裏不是我該生活的地方,我不屬於這裏!你們不該是這樣,我也不該是這樣的活。我要出去,我一定要離開這裏!”


    大叫一聲,伍琉璃瘋狂的朝著裏麵跑去,闖過了他們的身軀。一聲聲怨恨的話語,詛咒朝著她襲來。她嚇得冷汗直冒,卻依然堅定的朝著裏麵跑。


    她,再也受不了了,她隻想快點回到她熟悉的地方,雖然她也不知道那是哪裏,但她想,那個會讓她熟悉的地方總比這裏好。


    她要回去!


    快點,再快點。她催促著自己。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她狠狠的撞在一堵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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