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已經擬好了計劃,得讓陸小貌知道我的身份,跟他在這裏真正較量一次。


    我當時心裏是這麽想,出手大方點,千年道行一朝上!


    看得出來,老姚在收到目的達成的信號後,就不再理會這塵世中的喧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看起來,他也想與陸小貌一決高下。


    閑雜人等被已經確認的三個老千清了場,這一鍋牌完事,陸小貌做莊。我心裏暗罵,這人生地不熟的,還真是不方便下手。就這方麵,他們占有了一定的優勢。


    座次順序是這樣的,我坐在靠牆這邊,接近窗戶的位置,陸小貌坐我上家,老姚依舊是對家,下方坐的是剛才的莊家,後邊是一大群喊打、喊殺的熱血青年。這場麵我相信坐在這裏玩牌的人,已經是司空見慣了,不會因為這種無形的外力而對出手產生影響。


    同時,為了表示對新莊家的歡迎,牌又換了一副新的。洗第一手牌的還是陸小貌,同樣未見異常。


    一般情況下,莊家洗牌也沒用,其他閑家還要洗牌的,洗完還得打點,但這個時間對於我和陸小貌來說,都是足夠了的。陸小貌第一把牌是怎麽發出來的,我都不知道。這玩意都知道了,後麵可能就玩不下去了。


    為表示對新任莊家的信任與支持,我出資五千,表示對這個項目很看好。按我的猜想,經過剛才的交手,演局也差不多了。要實在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也不會客氣,若是真憑運氣的話,我為什麽要怕他?沒道理嘛。


    莊家開出來是9加3,兩點。我翻開一張,是張A,隻要不是張9,我基本上就能贏。隻是牌是剛開封的,我還沒來得及掛花,不知道前麵躺著張什麽。跟後麵的賭徒一樣,我血壓立刻飆升,心跳加速至一百七十五。


    後邊一哥們明顯憋不住,衝著我手裏的那張牌一個勁地吹氣。我並不介意他衝著我的牌吹氣,但真的不喜歡他的口水把我的手給弄濕了。我用精湛的技術把那張A的花先給掛了,再跟那哥們一起吹,把牌打開,然後再掛上花。一張大吉大利的黑桃4為我方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怎麽說第一回交手,也是我贏了不是?


    後邊那哥們顯然還沒緩過勁來,居然跳起來“耶”了一聲。哎呀,我當時要嘔的勢頭那是相當猛,看來賭這玩意真厲害,不僅老少皆宜,還可返老還童。


    點著莊家賠過來的錢,後邊那哥們衝我笑了一下,我回了個笑臉。我想,他始終認為這一局贏了,跟他那口仙氣是脫不了幹係的。雖然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但還是希望他能盡量文雅一點,畢竟這麽吹,一副牌玩不了多久。


    我又押了五千,後邊那哥們遞過來一根煙:“哥們,手氣不錯啊,跟你走了哈。”


    我把煙接過來,心想:行,懂得做人,帶你賺點。


    可這不是我家開的飯鋪啊,說贏就能贏?前麵的這一段時間,按以前的套路,我會稍微作一下準備,如果能力夠,就會稍微輸出去一些,如果不夠的話,上手就撈,能撈多少是多少。


    主動權並不在我手上,我隻是把牌掛上花,在洗牌和切牌的時候掌握點主動權,再把信號傳到殿下那邊去。本來用這種方法就比較被動,而且還不敢確認,已經栽了好幾次,殿下還以為我這是要溜局呢。


    就連站我後邊的那哥們都撐不住了,把我當明燈搞,買我對家去了,老姚笑得那個於心不忍啊。我現在就連是什麽情況也沒弄清楚。殿下也收了手,押錢漸漸小了,他知道我這邊出了問題,而老姚的作戰方針也被打亂。我躁起來了。


    花最少掛上了一大半,我決定不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麵了。陸小貌把牌拿在手裏,我切了一下,發出來的第一張是4,黑桃4,錯不了,第二張應該是張方片7。這一把牌下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在跳張。


    絕對不是殘影這種做法,殘影是我耗了非常多的精力磨合而成的千術,對每一個細節,我都非常清楚,有這個動作,我沒道理看不出來。這也就排除了出二張,單純的二張沒有手法或者其他方法的輔助就是雞肋,沒什麽作用。


    底張或是底二?也不可能。從老姚家那先發牌,4在老姚那裏,而7在我這裏,中間那一張確實可以用底張,但顯然底張沒動,因此底二還是有嫌疑的。不過切掉的那疊又被放了回來,沒有被還原,還原了4和7就不會發出來了。難不成是中張?


    中張我沒


    在賭桌上用過,雖然我發起來挺溜,但那玩意對我來說沒用。陸小貌顯然沒有用中張,取中張的人毛病特多,首先要留間隙,沒間隙就插跟指頭。最厲害的莫過於用牌來進行標位,但是這也絕對逃不過老姚的眼睛,他也覺得不是中張。


    而換牌也不可能,換牌的話,就根本沒必要在我與老姚之間跳張,這不多此一舉嘛?


    想著想著,我發現自己的思維又在往胡同裏鑽,於是趕緊打住往發牌上考慮的想法。難道是道具?


    應該不至於啊,能這麽遜?這種局還抄家夥過來了?


    想著想著,我發現我真成了個二B,把花全部掛上不就知道了嘛。


    那會兒剛開押,我以一個失敗者的姿態,等待著下一局的開始。我忽然笑了,好在不明顯。我感覺得裝成很有錢的樣子:“媽的,今天錢帶少了,就帶了五萬塊錢,玩不了大的,我這門押一萬。”


    有人表示衷心地看好,有人對我這個二B不屑一顧。


    然後我又加上一句:“我來洗牌。”


    賭桌上就這樣,誰下注大誰說話,雖然有人看不慣,卻沒人放半個屁出來。


    我把牌拿在手裏,盡量把掛了花的牌洗在一起,然後架了個橋。說實在的,我心裏挺沒底,橋架得雖然很有技術含量,但不能保證別人往這切啊,那這一萬塊錢不就打水漂了嘛。


    洗完牌之後,我通知了老姚,所以牌是老姚切的,可惜的是掛側花與掛背花不一樣,往背麵掛我記十來張沒問題,但掛側花完全靠強記,五張就是我的極限了,就這還得趕上心情好的時候。


    陸小貌那罪惡指頭把牌側遮得那叫一個嚴實。我心一橫,我不是放了一萬塊錢嘛,看著你發牌不算過吧,當然我也沒站崗似地去盯著看。終於,這一把牌解開了我的疑惑,卻令我更加疑惑。


    陸小貌開出來7點,我一對3,我贏他,但這一對3是他湊給我的。算下來,我應該手裏會有一張3,但第二張3,絕對不是個巧合。


    這是誰家祖墳開了嗎?玩到這個點了,還照顧別人的情緒?我把他賠的錢掃過來,又跟他說了一句:“我就算好了牌路,老子押6,中了吧?”


    我這不輸不贏的,這話一出來,既沒人反對,也沒人同意。


    我是想提醒他,但是他好像沒聽出來這弦外之音。得,我還能直接告訴他這是受小禮之托不成?


    我聽到邊上的人都叫陸小貌柴哥。我心裏有了點眉目,然後回過頭去,對殿下說:“哎,陸小禮結婚你過不過去啊?”


    殿下考慮了一下,答道:“要去要去,多少年都沒回去了嘛,肯定要去聚一下啊。”


    果然,陸小貌跟電打了似的,手有些抖,站外圍的人都能看出來:“我肚子痛,我出去一下,你們誰來頂我?”


    這借口都行!等他再回來的時候,物是人非,高潮都已經過了。現在還有些不肯讓步的賭徒,在邊上嚷著要戰死沙場。換平時我沒意見,可今兒個還有任務,就不能奉陪了。


    反正始終是沒贏錢,我鼓動著周圍幾個贏錢的哥們喊散局。陸小貌還沒弄清楚情況,局就散了,散得莫名其妙。


    殿下是贏得最多的人之一,但始終是個扔石頭的,也就不用給喜錢,老姚就得破財免災了。


    按計劃兵分兩路,我與殿下一組,老姚帶錢先跑路。出了門之後,有一條路,向前走一段是個十字路口,老姚往右拐,那是反方向,而我們則繼續往前走。為了避免麻煩,我們也是貓在賭徒的後麵走。我們與陸小貌之間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距離。他走在前麵,知道我們跟在後邊,便故意放慢了步伐。直到其他賭徒把我們甩出相當遠的距離,我跟殿下才湊了上去。


    “哥們,稍等一下。”在我們步調加快,剛超過陸小貌的時候,一個聲音響起。這是陸小貌的聲音。我那一刻的心情,是難以形容的激動,但又假裝什麽事都不知道:“柴哥是叫我們嗎?”


    殿下比我裝得更厲害,直接沒聽到。


    “兩位哥們是江浙一帶來的吧?”


    “你是江浙來的嗎?”我對著殿下說。


    “你才江浙來的呢,你全家都江浙來的。”殿下知道事情已經差不多妥了,該怎麽說怎麽說。


    “不好意思啊,我們是湖北來的。哦,對了,請問柴哥貴姓啊?”我問。


    “陸。”


    “陸柴嗎?這名字好啊。”我帶點挖苦的意味說道。


    “陸小貌。”他又講道。


    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路上也沒路燈什麽的,但是能看到他身後有一個電線杆子。我抓著他的衣服把他擠在電線杆上,二話沒說就一個巴掌呼了過去,光聽聲音就很解氣。


    殿下急忙把我拉開了。陸小貌一隻手捂在左臉上,好像沒明白是怎麽回事。


    “別動手啊,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殿下勸著我,又回過頭去對陸小貌說,“啊,你看你也真是的,我都恨不得打一你頓,難怪方少會動手。”


    這真把殿下搞急了,他以為我會搞出什麽名堂來,就一本正經地教育起陸小貌來。其實我隻是聽陸小貌說自己名字時那不急不慢的勁兒,氣就不打一處來,真恨不得揍他一頓紮實的。


    “這是替你哥打的,他找了你六年,你還是個人嗎?”我指著陸小貌的鼻子。殿下怕我又動手,把我拉開了。


    “一大男人為你掉眼淚,你怎麽好意思?我告訴你,要不是你哥拜托我來找你,你死都不關我事!”


    陸小貌忍不住了:“你以為你是誰啊,別說這事跟你沒關係,跟你有關係,我陸小貌也不買你的賬。”


    本來我出手,還帶點打是親的味道,聽他說這話,我是徹底火了,就想抓著他的頭發往電線杆上磕,磕醒他,但被他躲開了。我又想在地上找個磚頭什麽的,把他拍醒也好啊,可實在沒找著東西,就抄起鞋子追他。


    陸小貌也沒還手的意思,隻是躲。


    殿下一看壞事了,事情搞大了,喜事快搞成喪事了,就過來拖我,還一麵語重心長地跟陸小貌講:“趕緊道個歉啊,這是你哥過命的兄弟,為了你的事沒少跑冤枉路,打你一巴掌怎麽了?他有資格打你。”


    一聽這話,我頓時感覺很委屈,好像打一巴掌少了似的。我沒說話,站在那裏,陸小貌也沒說話,盯著我,好像真有點怕我了。


    “你哥過兩個月就要結婚了,叫方少來找你。方少這些年也是滿世界找你,沒少跟我嘮叨你。”


    看著殿下這語重心長的樣子,我氣也消了,在心裏犯嘀咕:我跟他混到一塊有幾年了?


    我估摸著,我這一上來就是一巴掌,這待遇那小子自然是受不了。


    “我首先道個歉,但我有我的想法。”


    “你有什麽想法?不能回家啊?你還有想法?”我反正被這小子給氣壞了,嘴裏就沒一句好話。


    殿下丟了根煙給我,又丟了根煙給陸小貌,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他說氣話呢。”


    “誰說氣話?我生氣了嗎?”我狡辯道。


    “你大爺的,你還跟我杠上了是吧,欠收拾是吧?”殿下指著我。看起來我再跟他反抗兩句,就會被他給收拾了。我發現自己也有不對,別人都說是有計劃的。我自己這些年來為這事費了些神,可不都心甘情願的嘛。


    “我哪敢啊,咱回去吧。”我搭著殿下的肩膀往回走,殿下回過頭去看陸小貌。我低聲跟他講:“看個毛,要過來就會過來,不想過來還能拖啊。”


    “不好吧,人家就擱那站著,你看你看,人家沒過來。”


    “你是打算在這過夜是吧?”我回過頭去,衝著陸小貌喊道。


    他走了過來,笑了,殿下也笑了。都笑了,我也跟著笑吧。我一拳打在他胸口上:“你小子想打回來還是怎麽著?”


    “打你大爺。”他也一拳打在我胸口上。


    “上哪兒去?”其實我知道,殿下就關心這個項目。


    “找個地方喝酒去唄。”我接話道,但又想到點事兒,“不行,我得把事給辦了。”


    我掏出電話,想掛個電話給小禮,也好讓他放心一下。


    “哎呀,都二十一世紀了,你懂什麽叫浪漫,什麽叫驚喜嗎?雙喜臨門聽說過嗎?”這話聽著靠譜,到底是殿下。


    “反正我們呢,都沒帶錢出來,但這酒是必須要喝的,你說這怎麽辦?”我問。


    “算我的,來回火車票我都給你們報了。”那小子說。


    “少來,我們倆坐飛機過來的,全價票,頭等艙,你報嗎?”我不依不饒。


    “沒有,他瞎說的,什麽頭等艙,二等。”殿下補充道。


    “打電話叫上老姚吧。”我感覺到渾身暢快,必須喝點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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