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意歡和羅亦晟都很忙,但一天的時間還是可以抽出來的。


    問題在於她向秘書說起要空出那一天的時候陸朗正好在場,他哼笑一聲,滿臉的不讚同:“現在是什麽時候?你居然還有閑心去見那個家夥。”


    阮意歡反問:“你怎麽知道我打算去見他?”


    陸朗說:“我還不知道你……”說著說著的聲音變小了,他抬頭看著阮意歡,“算了,你高興就好。”


    對上陸朗那平靜之中卻又帶著幾分落寞的眼神,阮意歡沉默下來。


    周末的時候阮意歡如期趕到機場,羅亦晟正好從臨海過來。


    阮意歡在電話裏沒有細問,在機場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一路沉默著飛到了大洋另一端。


    下了飛機後羅亦晟自自然然地牽住阮意歡的手。


    阮意歡感覺有點怪,但兩個人都很熟悉,牽了一會兒她就習慣了。


    上車後阮意歡終於忍不住問:“到底怎麽回事?”


    羅亦晟轉頭看著阮意歡,“其實在我回首都外公家借住時他們已經有了矛盾,那一次他們又吵架,終於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現在我父親守在墓地很多年,再也沒有離開過。但是後悔根本沒有用,真要後悔,早幹什麽去了?”


    阮意歡說:“難怪你小時候是那個脾氣!你小時候真是別扭極了,和誰都不說話。別人都當你鄉巴佬,要是他們去你外公家看一看,肯定連下巴都掉下來。”


    羅亦晟想起了當初的事,冷不丁抬手托了托阮意歡的下巴:“你不是去了嗎?也沒見你下巴掉。”


    阮意歡瞪著他:“不要趁機動手動腳。”


    羅亦晟糾正:“準確來說,我隻動了手,沒有動腳。”


    阮意歡:“……”


    這家夥好像越來越無恥了!


    阮意歡當初確實去過羅亦晟外公家,不過當時年紀小,不懂住在那裏有多金貴,隻覺得羅亦晟外公挺親切的。


    多像她外公啊!


    要不是後來羅亦晟莫名地和自己疏遠了,阮意歡肯定會死乞白賴地黏著羅亦晟外公!


    偏偏那時候……


    阮意歡不由瞅著羅亦晟翻起舊賬:“那時候你為什麽突然不理我了?”


    她問的是小時候的事,那時候他們都才六七歲,在同一個班念書,後來還成了同桌。


    可惜在他們交上朋友的一個月後,羅亦晟開始慢慢疏遠她了。


    羅亦晟想了想,坦率地承認:“那時候陸朗不是回來了嗎?他一回來你就往他懷裏撲,有時還為了和他出去玩放我鴿子,我當時不高興,所以去跟別人玩了。”


    小孩子總是有占有欲的,看到阮意歡在乎別人比在乎自己多、看到阮意歡和別人玩比和自己玩開心,羅亦晟心裏當然不會舒坦。


    阮意歡一聽就明白了!


    難怪羅亦晟每次見到陸朗都會針鋒相對,原來“仇恨的種子”那麽早就埋下了!


    阮意歡說:“沒想到羅老板你從那時候起已經那麽悶騷了,多大點事兒,早說明白不就沒事了嗎?”


    羅亦晟說:“很少人能像你一樣,什麽事都能粗神經地一筆帶過。”


    阮意歡說:“我怎麽覺得你這話不是在誇我?”


    羅亦晟說:“不錯,變聰明了。”


    阮意歡:“……”


    她能馬上買機票飛回去嗎?


    時間還早,羅亦晟和阮意歡走進墓園時兩邊的灌木甚至還帶著露珠。


    陽光落在灰暗的墓地上,掃走了一丁點灰霾,隻不過整個墓園的氣氛依然沉穆莊重。


    羅亦晟沒來過,但他閉著眼睛都知道自己母親葬在哪裏。


    他帶著阮意歡徑直走過去。


    阮意歡見到了那張和羅亦晟有幾分相像的婦人照片。


    她彎下腰將帶來的鮮花放到墓前。


    羅亦晟說:“在母親和父親又一次出國的時候,我正為公司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她叫我去送行,我冷淡地回答‘我去不去有什麽關係’,沒想到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我母親是個充滿浪漫主義的女人,她一生之中最珍視的是她和父親的愛情,可惜就是那麽一份愛情傷她最深,讓她甚至沒有多餘的力氣來愛她的兩個兒子——那時候我怨恨著她,不願意見她,更不願意和她親近。”


    阮意歡不知道怎麽安慰羅亦晟,畢竟她家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


    阮建國正在接受調查,她是不會去看他的,而且她不會像羅亦晟一樣後悔。


    她不需要一個從來沒把她和阮複當兒女的人來做父親。


    阮意歡說:“你把小胖教得很好,你媽媽知道的話會很高興的。”


    羅亦晟正要說話,卻看到一個拄著拐杖的人站在過道上,遠遠地看著他們。


    阮意歡跟著羅亦晟的目光看去,馬上認出了那是羅亦晟的父親。


    羅亦晟和阮意歡對視一眼,領著阮意歡走過去,喊:“爸。”


    羅亦晟父親聽到這句話後渾身一震,眼裏閃動著淚光,不敢置信地看著羅亦晟。


    羅亦晟說:“爸,小胖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我們不能瞞著他了。這一次來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去——不用太久,隻要你和我回去向小胖解釋清楚就行了。”


    羅亦晟父親的聲音幹澀而沙啞:“你還認我這個父親。”


    羅亦晟坦然承認:“我恨過你,但我不能代替小胖選擇恨你或者原諒你。”


    羅亦晟父親抹了抹眼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這是你女朋友嗎?眼光真好,很漂亮。”


    羅亦晟瞅著阮意歡說:“還不是,她還沒答應我。”


    阮意歡問好:“伯父好。”


    三個人沒多停留,直接飛回國內。


    羅小胖在首都玩兒,羅亦晟把見麵地點定在阮意歡家。


    羅小胖聽說羅亦晟在首都,屁顛屁顛地從國家隊那邊跑了過來。他一進門笑容就僵住了,因為他認出了坐在大廳的人是誰。


    那是幾乎沒怎麽出現在他生命裏的父親。


    羅小胖喊人:“哥……”


    羅亦晟說:“過來,坐下。”


    羅家家務事偏偏拉上自己,阮意歡隻恨自己不會隱形!見羅亦晟沒有讓自己避開的意思,她隻好坐在一邊給他們泡茶。


    父子三人相對而坐,誰都沒有說半句話。


    過了許久,是羅父先開了口。他的聲音像被沙子磨過一樣的沙啞:“對不起,”他看著羅小胖說,“對不起,小胖,你都這麽大了。”


    羅小胖一下子站了起來,他紅著眼看了看羅亦晟,又瞪著羅父說:“這句話,你對哥哥說過嗎?”


    羅亦晟微訝。


    阮意歡讚許地看了羅小胖一眼。


    事實上最應該得到這句“對不起”的是羅亦晟才對,羅亦晟早早接手羅氏、羅亦晟早早負責教導羅小胖……要知道那個時候他也才十幾歲。他這個人、這種身份,甚至連個說知心話的朋友都沒有——可他卻要苦心隱瞞著母親去世的真相,給羅小胖一個無憂無愁的童年。


    羅亦晟比較可靠、比較能扛事,但他的心又不是鐵打的,難道不需要這一句“對不起”?


    當然,也許羅亦晟真的不需要,因為他對這個父親早就沒有了任何期待。


    阮意歡看向羅亦晟,隻見羅亦晟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欣慰和愉快。


    他在為羅小胖對他的維護感到高興。


    在這一刻,阮意歡覺得自己真的有點喜歡上羅亦晟了。他這個人別扭又悶騷,什麽話都藏在心裏,什麽事都隻做不說,而且他比誰都容易滿足。


    他對親情的期許,大概已經完全轉移到羅小胖身上了。


    看清了羅亦晟的想法,阮意歡放心了。


    她將目光轉向羅父。


    這位從來沒有給過兒子半句問候的父親臉上滿是羞慚和痛苦。


    兩個兒子之間的感情讓他感到羞愧難當。


    羅父的眼眶濕潤了,他抬起頭對羅亦晟說:“對不起,亦晟,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不配當你們的父親。”


    羅亦晟說:“沒關係,爸。”他看向羅小胖,“你已經決定要進國家隊,有些事情我不能繼續瞞著你了,免得將來你自己發現以後影響你的發揮。”


    羅小胖若有所悟,問道:“是關於媽的事嗎?”


    羅亦晟訝異地看著他。


    羅小胖說:“我早就發現了。”他握緊拳頭,“哥你一直費勁心思瞞著我,但我還是發現了,大概是兩三年前,我在外公家發現的。你們都為我好,不肯告訴我,所以我沒和你們提。”他上前輕輕抱了抱羅亦晟,“我對他們根本沒有半點印象,提起來的話,你們肯定比我難受——所以我才不提!”


    羅小胖鬆開羅亦晟後轉頭看向羅父,沒有敵意、沒有怨恨、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的目光表明他完完全全把羅父當成了一個陌生人。


    羅父明白了。


    兩個兒子相處得比誰家的兄弟都好,他們相互維護著對方,相互真實著對方。


    羅亦晟把弟弟教得很好。


    羅父口裏越發苦澀,他老淚縱橫:“我知道了,小胖,亦晟,我對不起你們,也對不起你們母親,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會繼續陪著她——你們母親最害怕寂寞——我要回去陪她。”


    羅亦晟正要站起來送客,阮意歡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阮意歡看到來電顯示後一怔。


    居然是陸和芳。


    阮意歡看到陸和芳的名字時心頭一跳,如果是小時候,陸和芳找她說不定是請她和阮複去家裏吃飯,可現在陸和芳找她隻有一個理由:跟陸朗有關。


    阮意歡走到外麵去接電話。


    等她走進屋裏的時候臉色已經變得有點發白。


    羅小胖問:“意歡姐姐,你怎麽了?”


    阮意歡說:“陸朗走了。”她握緊拳頭,“我要過去一趟。”


    羅亦晟馬上站起來說:“你這狀態不適合開車,我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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