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的時候,高涼將一張很薄的白紙鋪在剛才羅盤指針跳動的那位置的瓦片上,然後打開一個包有灰色粉末的紙包。


    “這又是什麽?”我問。


    “骨灰。”


    “哦哦…什麽?!”


    高涼不再理會我,從我手裏抓過那什麽雷公印,用刻有圖案的那一麵,輕輕沾了一下紙包裏的粉末。然後,他拿著那印,就像拿把刷子一樣,在那白紙上來回刷了幾下,拿起白紙,湊在眼前看了看,朝我遞過來。


    “看…”


    我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麽來。


    “傾斜一點。”高涼說。


    就這麽斜著一看,我差點把紙給扔了,如果不是高涼把我拉住,我人都掉下去了。我看到什麽?…腳印!白紙上,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腳印…


    “看到了吧?”高涼問。


    “這…”


    高涼表情冷冷淡淡的,他把雷公印跟那粉末收起來,再次拿起羅盤,四下裏探測,指針沒再跳動過。


    “有東西,昨晚越過這瓦棚,進到了廁所裏。”高涼說。


    “越過瓦棚?”


    “嗯。”


    我看向白紙,“你是說,那東西在這瓦棚上踩了一下,然後跳廁所裏了?”


    “嗯。”


    “那…它是從哪裏過來的?這底下麽?”我往下麵看。


    高涼抬起頭,目光落在不遠的老城牆上,用手指了指,“應該是這上麵。”


    我幻想昨晚的情景…豬哥當時正在女廁所裏站著撒尿,忽然間,一個東西‘嗖嗖’的順著城牆而來,一躍而下,落在女廁的瓦棚上,隨後跳進廁所…我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這城牆早就沒有了城牆的樣子,倒像是一座南北走向的土山,上麵長有樹和草,經常會有學生爬上去玩兒。這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城牆頂上黑乎乎的,那些樹看著張牙舞爪的,讓人瘮的慌…


    我正幻想著,高涼碰了我一下,“走。”


    “去哪兒?”我問。


    他指指城牆,“上去看看。”


    雖然我心裏發怵,但這高木頭看樣子有點本事,他能用紙把那東西的‘腳印’給弄來,應該就有辦法對付那東西。


    高涼把羅盤收起來,我隨著他一步步往東來到瓦簷邊,朝下看了看問,“怎麽下去?”


    高涼指指這女廁所後麵的一窩草,“跳。”


    我兩手扳著瓦簷,右腿一點點往下伸,伸下去,縮上來,連續幾次,猶豫道,“這太高了呀。”


    “我幫你。”高涼說。


    我以為像先前一樣,他用那布條把我放下去的,點點頭,“行。”


    我話音都還沒落,高涼腰一弓,兩手伸進我胳肢窩裏,往上一托就把我扔了下去。當我從草窩裏爬起來時,高涼落在了我旁邊。


    “你就這樣幫我的?”我道。


    高涼看了看我,“我見你不敢跳。”


    “我…”


    “走吧。”


    兩人往北走了一段,順著一條學生踩出的小路,來到城牆頂上。我緊張的跟著高涼,眼睛往四處看。來到正對女廁所那位置,高涼停下來,像之前一樣,蹲下身子,兩手平端著羅盤,測來測去的。我像練蛤蟆功一樣撅著屁股,兩手撐地,他測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忽然,羅盤的磁針再次上下抖動起來。


    我朝底下的女廁所看了看,“那東西果然是從這城牆上下去的!”


    高涼點下頭。


    “它到底是個什麽?”我問。


    高涼起身站了起來,“是陰靈。”


    “陰靈?那就是鬼嘍?”


    “嗯。”


    “那這東西是從哪裏過來的?”我問,“要不要順著這城牆再測一測?”


    高涼不答,往四下裏望了一圈,說道,“你懂風水嗎?”


    我搖了搖頭。


    “聽我爹說,你那個張叔挺厲害的,他沒教你麽?”


    “沒有,我小時候纏著他教,他說我太小,不肯教我…”


    “你們這學校風水有問題,所以會鬧鬼…”


    我後背涼颼颼的,往四處看,“那鬼現在在哪兒?”


    “先不找它。”高涼說,“走,下去。”


    下了城牆,我問高涼去哪兒,他說去學校大門口。穿過空蕩蕩的校區,我們出了學校。校門外是一條瀝青路,很冷清。


    “幫我拿著。”


    高涼把羅盤遞給我,站在學校大門口的正中,往兩邊看了看,然後就像練功一樣,吸了口氣,抬腳往北走,走了七步,他停住腳,轉身麵對校門。


    “羅盤給我。”


    跟我要過羅盤,高涼平端在手裏,兩手的大拇指推動羅盤上那個圓形的東西,中間那磁針就轉動起來。


    磁針停止轉動以後,高涼盯著羅盤看了一會兒,收起羅盤,抬頭跟我說,“你們學校往南是什麽地方?”


    “往南?路啊!”


    “再往南呢?是不是有洗澡堂什麽的?”


    我驚訝的看著他,“你以前來過這裏?”


    “沒。”


    “那你怎麽知道那裏有個澡堂子?那澡堂挺大的,去年我剛轉校過來那時開的,門就隔著路衝著我們學校南牆,我還去裏麵洗過澡的。”


    高涼點點頭。


    “怎麽了?”


    高涼說他剛才用羅盤測我們這學校的坐山跟朝向,得出結果是‘丁山癸向’,丁五行屬火,癸五行屬水,現在學校鬧鬼,肯定是南邊的‘丁火’被五行屬水的事物給克製,導致北方‘癸水’越來越旺,癸代表‘陰靈’…不過,這隻是我們東北角那裏‘鬧鬼’的其中一個原因…


    這高涼看起來跟塊木頭似的,但說起風水來頭頭是道的,聽的我眼睛都直了。


    “那還有原因呢?”我問。


    “還有就是你們學校裏那城牆…”


    我們學校坐南朝北,如果站在學校正中,背朝南,麵向北,那老城牆位於右邊。根據天象風水,左青龍右白虎,右邊是白虎方位,城牆高高立在那裏。而左邊青龍方位,是我們學校的操場。如此一來,白虎高,青龍低。青龍克製不住白虎,而白虎是屬陰的…如果不是學校人多陽氣旺,就這種風水格局,早就出事了。


    人的陽氣把白虎的陰氣逼在城牆那裏,沒法擴散,越聚越多,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個積陰的地方,風水裏叫做‘聚陰池’。高涼說就在女廁所那裏。聚陰池不光吸納陰氣,還吸納附近的陰物…


    “陰物?”


    “對,比如殘魂。”


    “殘魂是什麽?”


    “就是殘缺不全的,人的魂魄。”


    有些人死的很慘,比如被炸死的,身體炸的稀巴爛的同時,魂魄也跟著稀巴爛,就叫殘魂,殘魂沒法輪回,一直在死亡地附近飄遊。如果聚陰池吸納了眾多殘魂,那些殘魂就會彼此組合起來,變成一種叫做‘殘靈’的東西。殘靈是一種似鬼非鬼的東西,它們徘徊在聚陰池底,隨時等待機會出去…


    高涼說,昨晚那暴雨天氣,便是殘靈出來的機會,再加上周六學校人少,陽氣不旺。一個‘陰靈’順著城牆過來,進到女廁所裏,把那些殘靈給召了出來。


    “你們學校這裏以前肯定死過人,而且很多,那些人死後,都變成了殘魂…”


    我呆呆的往學校裏,女廁所那個方位望了一眼。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我問。


    高涼又變木頭了,把那花布包袱解開,將羅盤放進去,起身把包袱往肩上一挎。


    回想昨晚的情景,我問,“照你這麽說,昨晚就是那些什麽殘靈,上了我寢室那些同學的身?”


    “嗯。”高涼說。


    “那他們會不會有事?”


    “暫時沒事,三天以後會發病。”


    “發病?”


    “嗯,你那個在女廁所撞鬼的同學就不一樣了,上他身的是個陰靈。”


    “那他會怎樣?”


    “今天就會發病,過去看看吧。”


    兩人往學校走,來到我們寢室,隻有幾個人在裏麵,團團圍坐在床上吹牛。


    我朝每個人的臉上看去。


    “冷雨你回來了,把班花看了,你得對人家負責任啊,把她娶了吧…”那‘公羊’說。


    眾人都哄笑起來。


    我臉一熱,“別瞎扯,豬哥呢?”


    “豬哥?”公羊說,“上醫院打針去了。”


    “打針?他怎麽了?”


    “他說身上一會兒發冷一會兒發熱。下午的時候,我見他趴在床上,跟生孩子一樣,攥著拳頭,咬牙切齒的。可能是妒忌你把班花給看了,然後就妒忌出毛病來了。你今晚睡覺小心點兒,他萬一那什麽…妒火攻心,把你給閹了…”


    眾人又笑。我回頭看了看高涼。


    “他是誰啊?”公羊問。


    “他是…我表哥。”


    從寢室出來,高涼說人的魂魄屬陰,身體屬陽。那些靈體天亮離開我那些同學的身體時,會帶走他們魂魄的一部分陰氣,導致陰陽失衡,陰虛沉,陽亢浮,所以就會發病。豬哥最先發病,是因為上他身的是個‘陰靈’,能量較強。而上我那些同學身的那些‘殘靈’的能量則較弱。


    “那…那些鬼東西天亮離開他們身體後,去了哪裏?”


    高涼說,那陰靈不知去了哪裏,至於那些殘靈,肯定還在我們學校裏,隻是不知道躲在哪個地方。每過一天,它們的能量就會增強一些,直到可以離開它們的‘脫生地’為止,也就是我們學校。到時候,它們就會到處跑去害人…


    “那它們今晚還會出來嗎?”我問。


    “不知道。”高涼說。


    “你有辦法收伏它們嗎?”我問。


    “醫術講究對症下藥,秘術也是,想要收伏它們,得先知道它們生前是些什麽人,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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