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個腿兒的,真是好笑哩,先前是誰說自己是唯物主義,罵別人是牛鬼蛇神的?怎麽自己反倒信起家裏住蛇旺運,這種牛鬼蛇神的這一套哩?”


    聶天國臉一紅,暴跳而起,跟高老頭子兩個又吵了起來。由於被高老頭兒揭到了短處,聶天國有點惱羞成怒,吵到最後,拿掃帚把我們從家裏趕了出來。聶晨想要勸說,也被他趕了出來。


    出來以後,高老頭兒餘怒未消,蹦著高朝那小院兒裏罵,“還罵別人老東西,你看看你自己嘞…”


    聶天義把他拉住,“老哥哥,算了算了,我哥就這脾氣,其實他人很好的,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聶晨也幫著勸,高老頭子忿忿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聶天義看了看天色說:“時候也不早了,這樣吧,咱去酒樓,我叫一桌酒菜,算是代我哥給你賠不是了,好不?”


    高老頭兒摸摸肚子,“成哩,哎呀,我都被他氣餓了…”


    路上,聶晨碰了碰我。


    “幹嘛?”我問。


    “你還挺有種啊,敢教訓我爺爺。”聶晨壞壞一笑,小聲說。


    我‘哼’了一聲,“誰讓他罵你的。”


    聶晨笑了笑,“他是我爺爺啊,那有什麽,他脾氣就那樣,我從小到大挨他罵還少麽?早就習慣了…”


    酒樓包間裏,聶天義叫了一大桌的菜,什麽糖醋黃河鯉魚,蔥燒排骨,清蒸蝦仁,四喜丸子,醬汁蒜苔…等等。


    菜還沒上齊,高老頭子就饞的受不住了,讓也沒讓便動起了筷子。聶天義連連給他敬酒。


    吃喝的差不多時,聶晨問,“大爺,你氣消了沒?”


    老頭兒吐出一根魚刺,抹了抹嘴,“差不多嘞。”


    “你感覺,我爺爺有沒有衝撞到那東西中邪?”聶晨問。


    老頭兒哼了一聲說:“他自己都那麽邪,還中啥邪哩?就算中了我也不管,他愛死死去哩!”


    “哎呀,大爺!”


    高老頭兒‘嘿嘿’一笑,“放心放心,吵架歸吵架,救人歸救人,兩碼事兒哩。你爺看著精神頭兒伍的不錯,就算中了邪,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到時大爺我自會救他哩…”


    “大爺你真好,來,吃這個…”


    老頭兒一樂,“覺著大爺我好,就給我當兒媳婦吧?我那親兒子你看不上,你就那啥,嫁給我這幹兒子,反正都是我兒子…”


    聶晨臉一紅,“大爺你討厭厭。”


    聶天義端起酒杯,“老哥哥,你是個好人,古語說的好,君子不念舊惡。你不僅不念惡,還要救我哥。來,我再敬你一杯。”


    “嗯?好說好說…”


    一杯酒下肚,聶天義問:“老哥哥,現在沒法卜測住我家老宅裏東西是個什麽,要怎麽引它出來對付它?”


    “這倒是個麻煩事兒哩…”高老頭兒說,“也怪我,我要是不氣你哥,他就想起來那老鼠哪天打的洞,告訴我們,然後就能卜測嘞…現在該咋整呢?我想想吧…”


    高老頭兒把煙袋點上,盯著天花板想了一會兒說,“這辦法也不知能不能成,試試吧。”


    “什麽辦法?”聶天義問。


    “咱先前測的,你家那老宅子的風水線不是那啥,挪位了嗎?”


    “對啊。”


    “宅子裏住的那東西,已經習慣‘癸丁線’哩風水氣場了。咱在宅外頭,把你家老宅的風水線挪回去,挪成‘子午線’。這麽一來哩,風水氣場就會變,那東西一下子習慣不來,不知會不會跑出來…”


    聶晨和聶天義兩個都看向高老頭子,我也停下筷子不吃了。


    “風水線…這東西也能挪的麽?”我問。


    “咋不能哩?”高老頭兒白我一眼,“風水線要是不能挪,它是怎麽從子午線變成癸丁線的?”


    “是哦…”


    “說你笨就是笨哩。”高老頭兒道。


    聶晨好像知道高老頭子要說什麽,把臉朝我一側,和老頭兒同時開口,也來了個‘說你笨就是笨哩’,隻不過,幹開口沒發聲。我衝她瞪了瞪眼睛。


    高老頭兒把煙袋往桌上一撂,牛逼烘烘的說,“那風水線能從子午線挪成癸丁線,我哩,就能給它挪回來。”


    “老哥哥,什麽時候挪?”聶天義問。


    “現在幾點嘞?”


    聶天義看看表,“八點多了。”


    “就今兒個晚上挪吧,天義啊,你吃飽沒?”


    “嗯。”


    “挪風水線不是簡單改風水,是移動整座宅子哩風水朝向,靠人力辦不到,要請神哩,你得準備些東西。”高老頭兒說。


    “需要什麽?老哥哥你說。”


    高老頭兒用煙袋劃了一圈,問道:“你們這裏,有沒有百年以上哩老井?”


    “這個…”聶天義想了想,“我記得城外有個叫三裏鋪的村子裏,有口老井。”


    “你找個人問問那井在哪兒,用塑料桶打一桶水過來,再買個大點兒哩洗臉盆子,帶個小桌子過來…”


    聶天義點頭說:“嗯,還需要什麽不?”


    “其它就是請神用的東西,這個就好辦哩…”


    老頭兒說了幾樣供品的名字。聶天義掰著手指頭數說一遍,確認無誤後,便結賬離開了這酒樓。老頭兒說,我們到時去那座橋上等他。


    “大爺,咱也走吧?”我說。


    “還早哩,急個球…”高老頭兒朝桌上看了一眼,嘟囔說,“還這麽多菜剩在這裏,都白瞎了,等下要請神,不能把人吃的這些東西帶過去,咋整…那啥,冷雨,晨妮兒,吃,接著吃,這麽多菜剩著,白瞎了可惜了…”


    從酒樓出來,我跟聶晨兩個一路上連連打嗝,高老頭兒則不時的鬆自己的褲腰帶。來到那座橋上,三人靠著橋上的石欄杆,安靜的等待著。


    這晚月亮挺大,月光把橋麵照的白花花的。十點鍾過後,橋南那些商鋪,接二連三的開始打烊了。


    將近十點半的時候,聶天義打麵包車回來了。一起幫手把東西從車裏提出來,高老頭兒看看天色,望望橋南那些商鋪說,再等會兒吧。


    一直等到將近十二點的時候,最後一家商鋪終於打烊了。高老頭兒手一揮,“東西拿上,走哩…”


    橋下麵的草窩裏,隨著人走動,不時有蟲子跳來跳去,窸窸簌簌的響,蛐蛐吱吱的叫。越靠近那宅子,我們走的越慢,越輕。距離宅子還有大約十米遠的時候,高老頭兒揮手示意我們停了下來。


    月光下,那宅子顯得極為寧謐詭異,東進屋頂上的幹草,躲在樹影裏,像是人的亂頭發一樣…


    高老頭兒從花布包袱裏拿出符紙,數了十二張,用朱砂把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分別寫在每道符的背麵,將十二道符,一一撕成人的形狀。


    “天義,晨妮兒,你倆守在這裏,看著咱哩東西,冷雨跟我來。”高老頭兒小聲說。


    正要走時,高老頭兒指指那塑料桶,“哦,對了,把這桶提上…”


    我提了那隻塑料桶,跟高老頭子兩個,一點點來到那老宅子的門口處。


    老頭兒朝那門的上下左右看了看,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比劃來比劃去,也不知量著什麽,量著量著,老頭兒停住手,把煙袋柄的尖頭戳在地上,自北而南,畫了一條長約兩米的線。


    “大爺,這該不會就是這宅子的風水線吧?”我小聲問。


    “對嘍。”


    老頭兒抽出一道符點燃,燃盡以後,捏起符灰,均勻的撒在那條線上。


    “那啥,那桶裏的水,澆在這條線上。”


    我擰開桶蓋就要倒,被老頭兒一煙袋打在了屁股上,“木腦瓜子,哪是這樣倒哩?用手澆…”


    我心說,你又沒說怎麽澆,這能怪我麽?…我把水倒在手心裏順著老頭兒畫的線,從頭澆到尾。


    “走哩。”老頭兒說。


    繞過院牆,我們來到這宅子北進屋子的後麵。像之前一樣,高老頭兒又比量了一番,然後畫線燒符澆水…


    我把桶蓋擰上以後,高老頭兒說:“從包袱裏把那隻小鏟子拿出來…”


    從那‘風水線‘起步,高老頭兒數著步子,來到靠近屋牆的一處位置,用鏟子刨了個小坑。從寫有地支的那十二道符裏抽出一張,放進坑裏點燃,命我澆了些水,填土埋了起來…就這樣,我跟隨高老頭兒,圍著宅子每走一段就燒埋一道符,所有符紙都燒埋完以後,我們回到放東西的那裏。


    高老頭兒指指那些供品,“把這些個東西嘞,都擺在供桌上吧…”


    東西擺完,老頭兒掏出一大疊符紙,一張一張的擺在桌麵上。衝著桌子拜了幾拜,撤去供品,命我把桶裏的水倒進聶天義買的那隻臉盆裏,把盆子放在桌麵正中。老頭兒點了道符,丟入盆中,用手攪拌幾下。命我和聶晨站在桌子兩端,分別用朱砂往我們眉心點了一下。


    “你倆站著別動嘞,我請十二支神將。”老頭兒說。


    我和聶晨各自點下頭。


    老頭兒抽出三支香點燃,衝著那老宅子拜了幾拜,轉身把香插進桌麵的香爐裏。把褲腰帶一勒,圍著桌子走了起來。他這次走步,跟之前在聶天義家請那什麽‘命神’時走步一點也不一樣,一腳高一腳低的,像是瘸了似的。


    走著走著,老頭兒猛一下停住,拔出煙袋衝著那老宅子一揮,喊道:“十二神將下來嘞!”


    說也怪,老頭兒這一聲喊完,老宅院牆外的那些樹,居然無風搖擺了起來,嘩嘩啦啦一陣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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