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兒,原來高涼的命居然這麽苦…


    從那以後,高涼就開始說話了,吃飯也變得主動。高老頭兒曾經試探,看他記不記得當年那伐木廠裏發生了什麽事,以及他父母是怎麽死的。當然是不記得的,因為高涼當年隻有一歲。


    雖然高老頭兒很想知道那伐木廠裏發生了什麽,很想通過方術喚出潛藏在高涼大腦深處的記憶,但是他不敢這麽做。因為一旦把那記憶喚出來,不知道高涼會怎麽樣…


    在那山區縣紮根沒多久的時候,高老頭兒回來過一趟老家。村民告訴他說,在他走後不到一個月,村裏來了幾個不明身份的人,打聽孩子的事。村裏人遵照老頭兒走時的交待,什麽也沒告訴他們…


    “就這樣嗎?”我問。


    “嗯…”


    這麽多年過去了,這段往事,就這樣湮沒進了時間的長河裏。


    “你可記住嘍,這件事,不能夠告訴任何的人,尤其是小涼,知不知道?”


    “知道…”


    我心說,高涼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我想告訴也沒法告訴。知道高涼的身世以後,我不再生他的氣了,隻是擔心他的安危。高老頭兒也很擔心,可擔心也沒有用,我們隻能祈禱,希望高涼沒做什麽傻事。隻要他現在人沒事,到時候一旦得知高老頭兒沒死,他肯定會出現的…


    突然間,我心裏麵產生了一個想法。


    “大爺,高涼違背高家祖訓,給你測命,會不會也遭天譴什麽的?”


    “唉…”高老頭兒虛弱的歎了口氣,“你就是木…木腦瓜子,咱老家祖宗又不是老天爺爺,違背祖訓,遭啥球兒天譴哩?”


    “那…”


    “那啥呀那?違背祖訓,死後沒臉見咱祖宗。還有就是,祖宗一旦怪罪下來,再用祖傳下來哩方術測事,可能就測不準嘞。測東,可能會測出西,測南,可能會測出北…”


    高老頭兒噙著煙嘴兒,含含糊糊說到這裏,手忽然一鬆,煙袋掉在了地上,“糟嘞!”


    “怎麽了?”


    “小涼該不會…該不會測出什麽不該測的東西來了吧?!”


    我心裏打了個突,“比如呢?”


    高老頭兒眼中透著驚懼,呆呆著朝我看過來。


    我心裏有點毛,“你是指,他得知了他的身世?”


    “扶我…扶我下去嘞!”


    我把老頭兒從床上扶下來,一直扶到院子裏。


    老頭兒衝著高家祠堂方向,連連磕了三個響頭,祈求高家祖宗保佑,保佑高涼一定不要出什麽事,保佑他盡快回來。


    他除了向高家祖宗祈求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把高老頭兒扶回屋裏,我寬慰他說:“大爺,你也別太擔心,高涼應該不會有事。你身子剛好,需要多休息。”


    “嗯…”老頭兒若有所思的答應一聲,朝我看過來,“先不管小涼嘞,說說你吧,你到底是咋救哩我啊?我因為助惡,被老天爺懲罰發病,命到頭了個球子了,你咋把我救活哩?”


    “這個…”


    我堅持不肯說。


    高老頭兒懂得東西很多,知道這裏麵可能包含天機。他見我人好好的沒事,也就沒再堅持追問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我和山神訂了個以命換命的契約…


    老頭兒拿起那隻骨灰盒子,“你先前說,這個盒子,你是從那狼窩洞裏頭找到哩?”


    “嗯,那裏麵還有很多被斬去頭的雞鴨骨頭,看起來挺多年了。”


    老頭兒盯著骨灰盒,出神的說:“沒好多年,最多也就二十來年。”


    “哦?”


    “那山洞我去過哩,當初,那第一批工人被撤走哩那時候,我就進過一次那洞,沒發現啥。後麵,小涼父母死後哩第三天,我不是過去打算埋屍體麽?”


    “是啊,你先前給我講的。”


    “結果沒找到屍體,我哩,我就在那四周轉悠來轉悠去,也沒找到,我就進那洞裏了,看屍體在不在那洞裏,我當時進去,沒發現有啥被斬去頭哩雞鴨骨頭。”


    “那照這麽說,在那伐木廠出事廢棄以後,一直都有人往那裏跑,提著雞鴨之類家禽進那洞裏?”


    “看樣子是哩。”


    我疑惑道:“那人會是誰呢?他為什麽要這樣?”


    高老頭兒反複看著那隻骨灰盒,“那啥,到時候我能下去炕走山路嘍,過去那裏看看吧…”


    一個村民送了碗雞蛋羹過來給老頭兒做宵夜,老頭兒分了一半給我。由於擔心高涼,高老頭兒有些食不下咽的,但還是勉強吃完了。


    老頭兒現在身體很虛弱,吃完宵夜往床上一躺,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高老頭兒所講的,關於伐木廠的那段往事,實在過於詭異恐怖。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夜的噩夢。


    第二天,村民們送來各種好吃好喝的。我一整天就是陪著高老頭兒吃吃喝喝,想到自己命將不久,能吃一頓就吃一頓,能多吃點兒就多吃點兒。


    高涼沒回來。


    傍晚的時候,高老頭兒命我扶著他去了高家的祖墳地,挨個墳頭拜了一遍。


    拜完,老頭兒指著墳正中一處位置說,夏星附身的那塊沉香木,當初就埋在那裏。他要我把那塊沉香木埋進去,吸收一下墳地的地氣,到時候動身回山東時,再把它挖出來,說這樣對夏星有好處。


    我已經習慣了每晚睡前把夏星放出來跟她說話了。雖然心裏不舍,但我還是照老頭兒吩咐的,把那沉香木埋了進去。


    回住處的路上,老頭兒沒讓我扶他,雖然一步三挪,但勉強可以走路了。老頭兒說,明天再休息一天,後天就可以過去那伐木廠了。


    想到李玉田的屍體還在那洞裏,我心說,高老頭兒見識麵比較廣,見到那屍體,說不定可以看出是被山神的陰火給燒死的,從而得知山神到過那洞裏…不行,我要趕在老頭兒過去之前,也就是明天,自己先過去,把李玉田的屍體給處理了…


    從高家祖墳地回到住處,有村民送來了晚飯。很豐富,各種野味兒,以及自家種的新鮮蔬菜。


    吃過晚飯,高老頭兒要考我的本事,看有沒有退步。麵對老頭兒的各種詢問,我心不在焉,答非所問的。


    “你這是咋嘞?有心事啊?”老頭兒問。


    “嗯?沒有。”


    “是舍不得小星,不願把那木頭埋墳地裏,還是想晨妮兒啦?”


    “哪有…”我無奈的笑了笑,“都不是。”


    “這熊孩子…那就是累了,算嘞,去睡覺吧,改天我再考你…”


    淩晨不到四點,我便從床上爬了起來,高老頭兒還在睡著,我給他留了張紙條,說我去辦點事,提了把鋤頭,我輕手輕腳的離開小院。


    天很黑,冷風吹的我不時的打冷戰。山野間空空蕩蕩的,行走在無人的山路上,我有一種天地間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感覺。


    我盡量什麽也不去想,隻把精神專注在趕路上,所以走的很快。來到那個山區鎮子,天色還沒大亮。


    雖然肚子很餓,但早點攤都還沒擺起來。我空著肚子出了鎮,剛走不到半裏,便淋淋漓漓的下起了雨。


    來到南山林場,我全身的衣服已經被雨水給淋透了。


    我又冷又餓,想去守林屋裏找些吃的,烤烤火。結果卻發現,那屋門被鎖住了,看樣子有人來過,可能是林業站的人。


    喘息了一陣,我把上衣脫下來擰了擰水,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西走。


    遠遠的,已經可以望到那伐木廠了。聽了高老頭兒講述的那段詭異往事以後,再次來到這裏,看著被雨氣跟水霧籠罩的伐木廠,我心裏有點膽怯,但還是硬著頭皮來到跟前,走了進去。


    這伐木廠裏總共有兩座木屋子,除了坍塌把李玉田埋在底下的那一座以外,還有一座。也不知道高老頭兒說的,他當年發現並抱走高涼的是哪一座。


    那另一座木屋位於廠院的西邊,我進去看了看,裏麵全是雜草,屋頂上到處都是洞,雨水啪啪嗒嗒的往下掉。


    山風一吹,木屋吱嘎吱嘎的響,我生怕一個不慎撞到哪裏,把這屋子撞塌,把我也埋在底下。沒敢多耽,匆匆看了看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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