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輕人,或者說附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死鬼,看樣子能覺察到我的存在,但卻不知道我躲藏在哪個位置。


    那個胖子起身站了起來,嘟嘟囔囔說,不會吧,就過去接車這麽一會兒的工夫,怎麽會有外人來?再說,也沒看到人在哪兒啊…


    我從床底看出去,那個年輕人站在那裏不動,也不說話,不知道在幹什麽。那個胖子嘟囔著,‘咕咚’‘咕咚’的邁著步往外走,就快走出門口了,那年輕人把他給叫住了,說,把門關住,先在這屋子裏找找。


    胖子答應一聲,嘩啦關住了門,隨手拿起一把椅子,抵在門縫上,朝著離門不遠的一隻櫥子走去,年輕人跟在他後麵。


    胖子往地上一蹲,拉開櫥門,肥碩的後背正對著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冷汗從鼻尖上冒了出來。我身上也沒帶什麽法器,肯定對付不了附在這年輕人身上的這死鬼。


    一旦被他們發現,我就隻有死路一條。死我倒不怕,反正我也活不久了,山神隨時都有可能收我走。可是,從這年輕人剛才說的話來看,劉歪脖子現在已經不在那座鬼寨子裏了,而是到了這裏,張叔跟高老頭兒兩個根本就不知道。要是我死了,後麵將沒人能解救夏星了…


    還好,這個胖子沒一開始就搜床底,但這屋裏沒多少能藏人的地方,很快的工夫,胖子就會搜到我這兒來。


    怎麽辦?我急切的看向四處,思索脫身的辦法。目光往上一抬,我看到這張床的床幫子挺長,兩邊的床幫往下延展成兩塊擋板。


    我朝外看了一眼,右手推住我右側上方的擋板,左手和左腳抵住左上方的,我一咬牙,把身子挺了起來,後背緊緊貼住上方的床板子。


    這個時候,那胖子搜到了我這裏,我急忙把垂著的右腿也抬了起來,牙齒死死的咬住嘴唇。


    這床底下很黑,應該是因為看不清楚,胖子把胳膊伸了進來,摸索了一番過後,把頭也伸了進來,左摸右看。隻要他稍微把頭抬高一點,就會發現我。


    我連口大氣也不敢出,鼻尖上的細汗已經匯成了汗珠,感覺隨時都會往下掉。底下就是那胖子的頭,我心裏麵暗自祈禱,汗珠千萬別掉下去。


    保持這種姿勢特別吃力,我兩條胳膊上的肉控製不住的就想抖。其實那胖子把頭伸進來總共才幾秒鍾,在我感覺卻像過了好久。


    終於,胖子把頭抽了出去,說,沒有人。那年輕人陰聲陰氣的說,那就去其它地方找找吧。


    胖子和那年輕人走出了屋子。


    我落回床底的磚地上,喘息了好一陣,兩條胳膊上的肉不住的跳動。待在這裏不是辦法,趁他兩個出去了,我必須抓緊離開這裏,不然等他們回來,我就走不了了。雖然剛才沒被發現,但不見得後麵就不會被發現。我必須盡快回去那鎮子,把這裏的事告訴張叔他們。


    想到這裏,我從床底爬了出來,小心翼翼的來到窗口,朝外看去。


    這處宅院有好幾座偏房,他們兩個不知進了哪一座裏。跳牆離開這裏是行不通的,這院子的牆很高,跳牆會弄出很大的動靜。想要離開,隻有走大門,可是,大門是插著的…


    我捏了捏拳頭,離開窗口,來到屋門口,調動全部的心神,傾聽外麵每間偏屋的動靜。我把腳踮起來,出了屋子,一小步一小步的朝大門走去。


    就快走到院子正中的時候,左前距我不遠的一間偏房的門嘩啦一下子開了。我反應特別快,一閃身,藏在了那棵大樹底下的其中一口大灶的後麵。


    那胖子和那年輕人兩個從那座偏房出來,進了另一座偏房。


    門關住以後,我起身繼續朝大門走,終於來到大門口。我留意著那座偏房的動靜,用手輕輕去拉門插,門插滑動發出的那種輕微的吱吱聲在我聽著像是打雷一樣響。


    終於拉開了一個,我又去拉第二個,把第二個拉開,我渾身的衣服都快汗濕透了。


    就在我想要拉開門,從這裏出去的時候,身後一個聲音問,幹什麽的?!


    我感覺腦袋裏麵嗡的一響,一下拉開大門,悶頭便跑了出去。


    “站住!”


    是那個胖子,那年輕人不知有沒有追出來。


    我不敢回頭看,順著村道沒命的跑,耳邊風嗚嗚的,一口氣跑出村子,隻見那摩的還在村口停著。


    “師傅,快走,快!”


    我往後座上一跳,差點把那摩托車給帶的翻倒。


    摩的司機發動車,躥了出去,拐了個彎,那村子消失在後方的視野。


    我捂著胸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司機問我幹嘛跑那麽急,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反問那司機了不了解關於那個明山村的情況,為什麽那村裏感覺像是沒人一樣。


    司機說村民們可能是去趕廟會了,這明山村往南有個大鎮,鎮邊上有一座城隍廟。每年中元節的前後幾天,那裏都會有廟會,耍猴的,唱戲的,表演的,應有盡有,還有各種跟鬼有關的民俗文化項目,總之很熱鬧,十裏八莊的人都會跑過去看。


    一路上,我坐在摩托車的後座上,不時的回頭望一眼,沒見有人,或者‘東西’,追過來。


    來到那山區鎮,我一顆懸著的心才算落了地。


    高老頭兒已經回來了,我回到林業站的時候,他正跟張叔兩個坐那裏聊天。


    進屋以後,我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氣喝完了杯裏的水。


    “你去哪兒嘞?”老頭兒問我。


    我目光落向門角落,看到那裏放著一隻大包袱。


    “這裏麵是晚上施法用的東西?”我問。


    “是哩。”老頭兒往外麵看了看說:“再等等吧,再等等,咱吃點兒東西就進山…”


    我打斷他,“不用進山了。”


    “咋?”老頭兒問。


    張叔也朝我看過來。


    “那些死鬼已經不在那座寨子裏了…”


    聽完我的講述,高老頭兒往煙袋裏揉了一鍋煙絲點著,吸了一口,怔怔的問我:“你說哩都是真哩麽?”


    “嗯,真的,劉歪脖子和他的那些死鬼土匪兵,都跑到那個叫明山村的村子裏了,我想,夏星應該也在那裏。”


    “明山村…”


    “老哥哥,你熟悉那個村子嗎?”張叔問。


    “嗯?不咋熟悉,不過哩,我知道關於那村子哩一個傳說。”


    “什麽傳說?”我問。


    “你們知道,那明山村,為啥叫明山村不?”老頭兒反問。


    “講講。”


    老頭兒左右看了看,拿起我喝過水的那杯子,把裏麵的剩水倒在桌上,用煙袋柄的尖頭沾水,在桌子上畫了一座山的形狀。


    “這是什麽?”我問。


    “這是那村子後頭哩一座山,這座山,就叫明山。明山村就是因它得哩名字。明,就是‘冥’哩意思,明山就是冥山。之所以叫這樣哩名字,是因為那啥…”


    “那啥?”我問。


    “因為老輩子傳說,那裏嘞,有一處鬼門關,那山是冥界用來鎮壓鬼門關哩,所以它叫‘冥山’…”


    “鬼門關?”我愣了愣,“我以為隻是傳說裏的東西,難道還真有這樣的地方?”


    “咋沒有哩?”高老頭兒吸了口煙說,“鬼門關是陰陽兩界嘞界關,它有大大小小很多個關口,我隻知道明山村那裏有一個,其它就不知道嘞。我嘞,那時候在老家這裏生活哩時候,專門過去那裏細查看過風水,那裏是銜氣納陰哩地方,底下肯定有陰河。陰河是陰間輸送亡靈哩河。鬼門關,相當於就是河堤上哩閘口,閘口一開,很多亡靈就隨著陰河水跑出來嘞…”


    高老頭兒說,之所以每年七月十五鬼門關打開,其實是陰間為了給陰河泄水。陰河的水會不斷的上漲,如果久不外泄,會把陰間淹沒,所以每年要泄水。泄水會跑出很多亡靈,鬼卒陰兵跟著它們一起出來,水泄完再把它們給押回去。陰河泄水不會打開所有的閘口,也就是鬼門關,不然的話,陰河水會流幹。所以隻會打開一小部分鬼門關,至於打開哪些鬼門關,屬於天機,不光人不知道,鬼也不知道,無論陰間的鬼,還是遊蕩在陽間的鬼…


    “劉歪脖子他們那些死鬼跑去明山村,他們應該是知道那裏哩鬼門關七月十五會打開…麻煩大嘍,他們居然知道天機,看樣子,他們過去那裏不是結親那麽簡單哩…”


    張叔看了看表說:“今晚咱們過去那村子,如果那些死鬼就在那裏的話,不管‘他們’想要幹什麽,鬼門關打開之前,我們今晚就收了他們,把小星給救出來。”


    高老頭兒把煙袋一磕,“成。”


    吃過晚飯,牛站長開著那輛破吉普,把我們送去了那村子。


    從車上下來,張叔讓我跟高老頭兒兩個走在他後麵。


    雖然到處都是燈火,但這村子仍然感覺很靜。


    來到那座宅院,我指了指說:“就是這裏。”


    “別打草驚蛇,暗地裏先看看再說。”張叔低聲說。


    宅門關閉著,宅子上空火光熊熊,就聽有木柴燃燒的劈啪響聲,煙氣夾雜著菜肉的香味兒,一陣陣的順著牆頭飄出來。


    張叔指了指牆頭,“走,上去看看。”


    ps:這本書有些地方大家可以多品品,會更有味道,我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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