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的陰雨落個不住,打在雨傘上,‘劈啦’‘劈啦’的響。我和聶晨躲在傘底狹小的空間裏,往那個老頭子家裏趕。


    “冷雨,難道那老頭兒死了?”聶晨小聲問我。


    “十有八九…”


    聶晨往我懷裏麵縮了縮,“照這麽說,那個電話,是他死後給你打的?”


    我沒回答,心裏麵涼冰冰的,人死後還可以打電話嗎?我想到電話裏那幾個‘嗚嚕嚕’的聲音,以及那老頭兒最後說的那句話:他們催我走了…


    終於來到那老頭兒的家,大門是關著的。


    “別怕…”


    我把師父給我的那塊‘五行印’掏出來,握在手中,把聶晨護在身後,推開門,往裏麵走去。


    趟著草來到屋前,隻見屋門敞開著,屋子裏黑咕隆咚。我隱隱約約的聞到一股怪怪的味道,正要往裏走,聶晨把我一拽。


    “差點忘了,出門的時候,我有帶手電,先往裏照照,別急著進去…”


    聶晨遞給我一把小手電,我把傘給她,打開手電往屋裏隻一照,我就看到了那個老頭子,頭朝著桌子,臉朝下趴在地上。


    “大爺!”


    我一步跨進了屋裏,把那老頭兒翻過來,聶晨尖叫了一聲,把傘扔在了地上。


    這個老頭子的確已經死了,死狀很恐怖。手電光下,他的臉孔極度扭曲,似乎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物,然後被活生生給嚇死了,屎尿都被嚇了出來,拉在了褲子裏,散發著一陣陣的臭味兒。


    靠門口處,我和這老頭兒白天坐過的那兩隻小凳子還在那裏,其中一隻凳子上放著隻方便袋,裏麵是餐盒子,打開看了看,是一份炒麵,紋絲未動,應該是這老頭兒從外麵買來做晚餐的,還沒來得及吃,他就死了…


    聶晨靠著我,兩人蹲在地上。


    “應該是這樣…”我說道:“這大爺買了份炒麵回來,把大門關住來到屋裏,正打算吃的時候,他不知聽到了什麽動靜,於是就隨手把方便袋往這凳子上一放,轉身去看,也不知看到了什麽,當場就嚇死了…”


    “看到了什麽…”


    我和聶晨不約而同的看向那張桌子,這老頭兒的頭朝著那張桌子,難道說,嚇死他的那‘東西’,當時在那桌子上?想想夠可怕的,好比你是這老頭兒,大半夜的,一個東西坐在你家屋裏的桌子上,等著你回來,你回來以後…


    忽然,我發現一個問題,我明明記得,白天的時候,這老頭兒一回到家就把他爹的靈牌放在了那張桌子上,可是,靈牌哪去了?


    起身用手電一照,隻見靈牌正在桌子上倒著,不是往後倒,而是往前倒。我看了看那靈牌,再看看地上的老頭兒,心說,他和這靈牌兩個對著倒,這是個什麽意思?


    忽然間,我想到當初聶家老宅裏,靈牌傾倒的情形,高老頭兒說,靈牌之所以往前倒,是因為那宅子裏有‘陰神’。眼下,這老頭兒老爹的靈牌也這樣倒,莫非也是有‘陰神’過來,嚇死這老頭兒的是個陰神?


    這老頭兒應該是死後,陰差押著他亡魂走的過程中,路過‘幸福街’的那個公話超市時,給我打的電話。電話裏‘嗚嚕嚕’吼叫的,肯定就是陰差了。這老頭兒之所以給我打電話,是因為他想起來,聶天國當初離開墳地,到過廟裏…所謂的墳地,肯定指的是孫廟村村南的那片亂墳地,那麽那廟,應該就是那座山神廟了,因為那一帶隻有那一座廟…


    接下來,這老頭兒應該是要告訴我,聶天國為什麽要去那座廟裏,可是,還沒說完,就被陰差給催走了…難道說,這個老頭子,知道關於那座廟的秘密?知道裏麵供的是個什麽?


    我又想到洛陽老城區收廢品的那個老頭兒,那老頭兒也是被嚇死的,他的死,也是因為牽涉到那座廟…我感覺,這兩個老頭兒的死,可能都跟座廟裏麵供的東西有關,那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凡是知情的,牽涉到它的人,都被它給弄死了…


    回招待所的路上,聶晨問我,我和那老頭兒下午在他家裏聊了些什麽。以聶晨目前的狀況,我生怕刺激到她,所以,沒敢跟她說關於聶天國的事,隻說聊了一些以前的,那老頭兒所知的,有關孫廟村的事。


    “孫廟村的什麽…阿嚏…什麽事…”


    一陣風鑽進傘裏,吹的傘往上一鼓,聶晨打了個噴嚏,我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像又有點燙了,心裏麵一緊。


    我把手收回來說:“走,回去我慢慢講給你。”


    “好…”


    我把聶晨往懷裏一摟,正打算加快腳步,突然後背像是被個什麽東西給蟄了一下,汗毛陡然炸立起來,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聶晨問我。


    我回頭往後看,我們的影子被路燈投在地上,長長的,此外,便是風雨中搖擺的樹…


    我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跟著我們,嘴上卻道,沒事,走。


    繼續往前,我暗暗警惕起來,把聶晨護的正緊了。來到一個街口,走著走著,聶晨踩到一個下水道的井蓋,那井蓋往上一翹,她一驚之下,扭到了腳,疼的臉都青了。


    “我的腳…好像錯位了,扭不過來了,你看…”聶晨哼哼著說。


    我低頭一看,隻見聶晨的腳歪著。


    這街口有一個很大的廣告牌,像個小亭子一樣立在那裏。我把聶晨抱到那廣告牌的底下,看到那地上有一本別人丟棄的雜誌。


    我把傘往旁邊一撂,翻開那雜誌,隻見裏麵沒被雨打濕。我讓聶晨坐上去,左手抓住她腳腕抬起來,右手握住她腳跟,輕輕扭動幾下,猛一扳,‘喀啦’一聲響。


    “你個小沒良心的!”聶晨眼淚下來了。


    “應該沒事了…”


    “疼的我差點,差點沒尿了,哼哼嗬…讓我咬你一口!”


    我把袖子擼起來,把胳膊伸給她。


    聶晨‘啊’張大口,又閉上了,“算了,我才沒你那麽狠心。”


    我把她扶起來,她‘哎呦’一下蹲在了地上,“我揉幾下再走…”


    我抬起目光,落在這廣告牌上,忽然發現這廣告牌有點怪怪的,正要仔細看,聶晨站了起來。


    “可以了,走吧…”


    就在這個時候,廣告牌上的那個成衣男子搖晃幾下,走了下來,衝著聶晨便貼了過來!


    我大吃一驚,“晨晨閃開!”


    猛把聶晨拽開,我隨手把那塊‘五行印’掏了出來。那‘男子’撲來,我反應極快,想也沒想,就把那印朝‘他’推了過去,還被碰到‘他’,‘他’就像被雷給擊中一樣,全身猛烈顫抖,繼而一下彈開,飄到了四五米開外。


    我定睛一看,是我們在火車上遭遇的那個‘男鬼’!


    師父給我的這種印真厲害,還沒催動,就把那‘男鬼’給嚇跑了,可是,‘他’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在那裏上上下下的躍動。


    我按照師父教我的,把那印貼在胸前,踏出一個罡步,默念‘五行通冥咒’,眨眼,那印變的燙熱,像個熱水袋一樣,煨的我胸口暖暖的,說不出的受用。


    這種印不僅可以驅鬼鎮靈,還可以隨時隨地召請自然界的鬼神,為自己所用,比如五方鬼,六甲神,等等。眼下這‘男鬼’隻一下就被這印給嚇跑了,所以對付‘他’不用這麽麻煩。


    我抬手朝那‘男鬼’一指,“不走我就打散你!”


    那‘男鬼’搖晃幾下,終於飄走了。


    看向聶晨,她的劉海已經被雨打濕,瑟瑟發抖的站在那裏。


    “怎麽回事?”聶晨茫然四顧的問。


    “是我們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個‘男鬼’,被我打跑了。”我說。


    “‘他’怎麽會在這裏?”聶晨愣問。


    “我也不知道…”


    聶晨想了想:“難道說,那個老頭兒是被‘他’給嚇死的?”


    我搖搖頭,“不是,肯定不是…先不管這些了,走,我們回去。”


    連驚帶嚇加被雨淋,一回到招待所,聶晨就昏昏沉沉的發起了高燒。我用師父教我的方法幫她放血退熱,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成功。


    雖然燒退了,但聶晨卻更加憔悴了,我也疲累不堪,摟著她很快睡著了。


    早上醒來,隻見聶晨還在沉睡,臉色很平靜,我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一點也不燙,鬆了口氣。可是細一感覺,我差點跳起來,她的頭冷冰冰的,像是失去了溫度那種,再一試她的氣息,時斷時續的。


    “晨晨!”


    我連叫了好幾聲,聶晨幽幽的睜開眼,目光轉了幾轉,無神的看著我。


    “你感覺怎麽樣?”我問。


    聶晨嘴巴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我心慌意亂的把她扶坐起來,她閉上眼睛,長睫毛微微的抖動,似乎在凝聚力氣。


    感覺過了好久好久,聶晨睜開眼睛,她輕咳了幾下,溫柔的看著我,“你怎麽…怎麽哭了?”


    我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哭的。聶晨想要抬手,但卻抬不起來,我急忙把她的手拿起來,放在我臉上,她大拇指動了動,幫我揉抹眼淚,“真是傻…哭什麽…”


    “你感覺怎麽樣?”我問。


    聶晨搖頭不答,微笑看著我說:“我剛才做夢了…”


    “什麽夢?”


    “我夢見我們結婚了,在初中的教室裏舉辦的婚禮,老師做證婚人,那些同學是我們的嘉賓,他們把課桌拉到一邊,中間閃出一條寬路,你就拉著我的手,走啊走,走到講台上,老師…咳…咳咳…”


    “晨晨…”我握住她的手,“先別說了,休息一會兒…”


    “不,你聽我講…”聶晨平複住喘息,“老師就問我,聶晨,你願意一輩子踢冷雨嗎?我說,願意。老師又問你,冷雨,你願意一輩子被聶晨踢嗎?你也說,願意。老師就說,好,那你們交換定情凳子,嗬…嗬嗬…”聶晨笑著,眼淚卻掉了下來,“冷雨你說,我們的婚禮是不是很別致,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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