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依然是素銘在六樓曾經遇到過的女子,但他曾未想到過,這女子也同為一名囚犯。


    山道上的雪蔓延到山下,於是山下也遍染一片皓白。簌簌的雪花落在女子墨色的絲發上,一縷縷香風被冰凍起來,黃色的羅裙點綴著些白色,粉膩的肌膚變得更加聖潔無比。


    “可與我同道?”盤徵沒有任何的招呼,一上來便問。


    女子似乎同盤徵並不認識,但是又似乎與盤徵認識了上千年。她對盤徵的聲音很熟悉,但看了他的容顏之後,有一絲的愣神,表明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


    “自然。”女子微笑道,她說話變得簡潔,神情更加溫婉,就像小姐見到自己心意的公子一般,隻缺把青梅嗅。


    盤徵墨發上染了霜雪,他的臉上也染了霜雪,而他的心更是染上了那一層料峭的冬寒。


    “那走吧。”盤徵不多說,便向前邁出幾步,橫劍一劃,再破開一道封印,三人站到了丹藥閣的六樓。


    女子做出了盤徵之前的動作,隨手一動,便有秘寶顯現而出。同樣,她將那枚精致的小方盒遞給了素銘。


    取出了秘寶,三人不多停留,直下五樓。


    五樓空間恢複了原狀,那小山丘依舊矗立,潺潺溪流自西北向東南來,青草更青,野花更為漫爛,唯獨缺了那人。


    破開五樓空間,三人出了丹藥閣。頭頂天空有風雲湧動,一片片枯黃的葉子飄落下來,但是四周皆是綠樹,又哪來的黃葉?


    黃葉飄飄,就好像清明的冥幡和紙錢,染遍了青天。


    有烏鴉在啼唱,在唱沙啞的葬歌。


    四野之內一片荒寂,這是一種警訊,來自遠處丹乘大殿送過來的警告。


    三人義無反顧地踏葉前行,黃葉在腳下發出淒涼的低嗚聲音,如泣如訴,然後粉身碎骨,化成了一抹灰,漾在昏黃的天地間。


    大殿漸進,風更急,壓力更重,漫天的黃葉好像是積蓄了千年,全然瓢潑般灑了下來。


    盤徵釋放威壓,似是撥浪而行,如一片小船蕩開了平湖上的靜水,前路為之一空!


    道邊的黃葉積累成山,唯有道中間始終保留下一塊塊古老的青石板,風雨不動。


    大殿近在眼前,大殿的前方有數百屍傀排成了一排,正在迎接他們的君王。


    穿過數百名屍傀的夾道,三人踏上青玉階,進入大殿內門。


    內門之後有中庭,數百丈長寬的庭院裏,不植一花一木,唯有數座輝煌宏偉的雕塑靜靜矗立在那裏,威嚴盡顯。


    盤徵踏開一步,隨即踏開千萬步,中庭之內到處充滿他的身影,就像處身於一片鏡像世界。一切皆是虛幻,卻也是真實,空中的靈力驟起波動,一條條淩厲的劍芒自中庭炸開,瞬間如萬蛇竄動,所過之處皆為狼藉一片。


    執劍青年被卸了胳膊,砍去頭顱,接著被一劍攔腰切斷;安詳的老者捧書而立,卻被一劍分劈兩半,隨即被千萬刀斬過,化為了粉末;有蒼鷹扇開它那巨大的羽翼,然後被卸下了利爪與鉤喙,有力的雙翅掉落在地上,再無雄姿。


    內殿有人默默地注視著一切,卻也不阻止,他在等人來。


    於是素銘三人走進殿來,數百名屍傀將一名老者包圍起來。


    老者麵目慈祥,就像無數上位者那樣,他有足夠的寬容與容忍。他不生氣,他笑了,魚尾紋折成了褶子。


    老者手一揮,名同、慈顏、善提等十人皆是憑空出現,然後撲倒在地上。


    “這是你的同伴,放心,毫發無傷,我隻想讓你前來,其他人我沒興趣。”老者似乎沒有注意到盤徵和女子,隻盯著素銘,祥和地說道。


    “送他們到安全的地方。”素銘皺眉道,眼下大殿必然要發生一番激烈戰鬥,善提幾人安置在這裏,難免要受到魚池之殃。


    老者一笑,揮動袖袍,善提十人又複不見。


    他笑道:“我說過,我對他們沒興趣,我也沒有濫殺無辜的嗜好。”


    “那你究竟想如何?”素銘不解問。


    老者微笑揮揮手,於是素銘就被封入了一片空間,在空間內,素銘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外麵的情況。


    “先解決掉麻煩,我們再來慢慢談。”


    老者起身站立,青藍色的道袍一動,上麵的塵灰便灑落下來。花白的眉發隨風舞動,袖袍開始鼓蕩起來,仿佛裏麵有無窮盡的力量。


    “本願放你們一條生路,奈何你們偏生要來找死。”老者輕歎道,眼神間流露出無限地遺憾與悵惘。


    “關了我四千年,你以為這件事就能這麽了結了嗎?”盤徵怒道,四千年的寂寞與淒涼,誰能相訴?大好的青春時光,憑什麽就如此要在這裏埋沒?


    老者微微動容,似乎已經不記得有人被他關過四千年。


    沒有理會盤徵,反而去詢問那名女子,老者問道:“你隻被關了兩千年,我想你應該有不同的想法吧?”


    女子並不回話,隻是清冷地看著眼前這名白發蒼蒼的老頭。


    老者一笑:“當年便警告過,其他殿你們隨便,唯有此殿不能闖,你們偏要闖,那麽被關便是你們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盤徵麵色更冷:“既然如此,為什麽隻把我們關起來,其他人呢?其他人死了!”


    他大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把我們關在此處到底為何,四千年來,我都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兩千年前你又做了相同的事,我才漸漸靠近關鍵,而如今我徹底醒悟!”


    老者眼神陰鬱了幾分,似乎變得不那麽慈祥了,也不再那麽寬宏大量,他動殺心了,所以大殿內的陣法隨著他的殺心動了起來。


    萬道劍芒已經封死了兩人所有的退路,而每一道劍芒都足以讓一名玄尊灰飛煙滅,即便玄王強者,也要身受重傷。


    “你呢?如果你離開的話,我可以網開一麵。”老者啟動陣法後,又覺得對那女子太可惜,遂問道。


    “你的目的我也已經知道了,這座陣法,想必也是其中的產物吧!”女子執劍而立,黃色的羅裙顯得有些蕭索。


    老者徹底怒了,白色的絲發於空中翻飛,他的臉開始模糊起來,磅礴的力量讓他的全身變得虛幻不清,一道屏障隔在他的身體之上,他便如神台上的神君一般,莊嚴神聖,不可侵犯。


    “既如此,那你們今天就不用活著出去了!”


    老者踏在虛空之上,他的氣機與陣法全部相連,漫布的殺意與劍意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此時便成就了一個龐大的殺戮機器。


    萬道劍意一瞬即沒,隨後刹那間便出現在盤徵和女子的身前。


    盤徵執劍挺立,那把與其身形氣質極不相符合的劍匕握在他手上,忽然泛出了寂然的寒芒,空間仿佛一瞬間就被冰凍住。


    是的,萬道劍意全部被冰封,歸於沉寂,這一些來得很詭異,但有一人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女子踏空而出,忽有風雪來,一片雪花輕落在地上,隨即便是漫天飛雪。


    南國的雪很濕,很冷,雪花掉落在地上,便開始融化,但不及融化,它上麵就被另一層鋪滿。


    大殿被鋪上了一層白色,純潔而寧靜,還有些肅穆。


    大殿的屋簷上生出了冰棱,在朦朧的日光下泛著晶瑩的光輝。


    女子身體開始虛化,一點點消失在大陣的空間裏。她與冰雪融為一體,那麽千萬片飛雪下都會有她的身影。


    老者雪白的眉間染上了一層霜,發上有些晶瑩的冰粒,青藍色的道袍上有一些濕潤,那是融化過後的雪。


    突然,老者青藍色的道袍被割開,一截白眉掉落下來,幹淨唯美的雪發轟然炸散,老者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


    一條血線從他額頭下延伸而出,老者眉頭緊蹙,隨即浩然博大的氣勁從老者的身軀裏激發出來,大殿開始劇烈搖晃。


    大殿被雪鋪滿,雪下卻忽然有生機湧出。一株黃綠色的草在雪間探出了稚嫩的頭,緊接著數萬株草頂開了頭頂的白雪,陽光下生機盎然。


    雪在漸漸融化,草卻越發生長的茁壯。


    一滴血滴在了草葉上的白雪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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