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銘的總裁辦公室坐擁一片翠綠,賞心悅目。楊琰很少看上一眼,視線和注意力全都放在桌案的公司文件上。


    批了幾個合作項目,助理又抱進來一摞文件。“這是首席設計師的遴選材料。”


    楊琰放下筆,拿起文件翻了翻。一個個資曆倒是挺老,但設計依舊缺乏新意,千篇一律。


    “設計部那邊怎麽說?”楊琰沒抬頭,一張張翻著設計師的作品,一時間總裁室裏靜得發怵。


    助理遲疑了一下,等楊琰翻到了遲遇的簡曆,開口道:“這個遲遇,據說是個小有名氣的獨立設計師。”


    楊琰留心看了兩眼,眉心皺了起來。獨立設計師確實有一些靈氣,但遲遇資曆淺、作品少,想要競聘暢銘的首席差的還很遠。


    楊琰“啪”地一下合上文件,隨手一甩,扔回給助理:“他們就這點眼光?重新找!”


    助理接住文件,想了一下,說:“楊總,這個遲遇……他說他認識徐微瀾。”


    “徐微瀾?”楊琰聽了看了眼助理,問他,“是誰?”


    助理尷尬笑笑:“您的未婚妻啊……”


    未婚妻?若不是媒體三番五次地提醒,楊琰就快要忘記昨天上午的那場鬧劇了,自然對他所謂的未婚妻也沒有什麽印象,隻記得那是個不太張揚的女人,可有可無一樣。


    “認識又怎樣?”楊琰問。


    助理支支吾吾:“遲遇說他看了昨天楊總的訂婚儀式,媒體說您與徐小姐相戀許久,因為愛護她,所以沒有曝光……”


    楊琰反感助理這種磨磨唧唧的性子,命令道,“有話直接說。”


    助理緊張到吞了口口水,這才說:“遲遇原話是,他不介意楊總您接盤,但是橫刀奪愛說出去就不好聽了,畢竟他和徐小姐剛分手不到一周……”


    助理說著,自己消了聲,低著頭抬眼觀察楊琰的反應。


    楊琰聽了倒是平靜,隻問了句:“威脅我?”


    如果用和徐微瀾的戀情做籌碼,換取暢銘的首席設計師職位,這算得上是遲遇十足的威脅了。助理沒敢說話,楊琰那邊靠到了椅背裏,冷聲笑了笑:“讓他盡管去和媒體說,我倒要看看,最後誰的損失比較慘重。”


    遲遇手裏捏有楊琰的把柄,但他錯算了楊琰的脾氣,於別人倒是可以勉強做一次交易,於楊琰就有點以卵擊石了。


    助理點頭應了一聲,準備告辭,楊琰卻把他叫住:“這事就這麽完了?”


    助理站住,頭埋得很低,背脊上也直往外冒汗。


    “你們做事不利,還要我幫著善後?”


    助理咽了下口水,“謝小姐去了法國,聽說是經紀公司臨時的通告,徐小姐……當時時間太緊張,完全來不及調查……”


    助理說著話,周越推門進來,看見楊琰又在訓人,便幫著解圍:“哥,周董來了,你息息怒,趕快去見他老人家。”


    楊琰沒好氣地看了眼助理,站起身從衣架上拿下西服。周越見了過去幫他穿好,又撣了撣衣服上的皺褶。


    楊琰理好衣袖,扣上一粒衣扣,從助理身邊經過時,助理愣頭愣腦問了一句:“剛才徐小姐打電話要酬金,您看……”


    楊琰停住腳步看了助理一眼,“這種小事也要我教你怎麽做?”


    周越忙把楊琰推走,回身幫他訓斥助理:“還想不想混了?這種事都不會處理?”他說著暗自朝助理揮了揮手,示意他趕快走,不要添亂。


    -


    助理從總裁室出來的時候,背後的襯衣已經濕透,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兜裏的手機還在震動,電話多半還是徐微瀾的,催命一樣在討要酬金。


    助理不耐煩接通了:“催什麽催!”


    徐微瀾身處劣勢,隻得放低身段:“真的很急,我現在就在暢銘樓下,您不方便送下來,我上去取也行。”


    助理聽了火氣更大:“當初我們怎麽說來著?演完這場戲不夠,還要保密。你看看現在,因為你,阿貓阿狗都能來暢銘討價還價!楊總沒管你要賠償,你還有臉來要錢?”


    徐微瀾聽了發懵,正要追問,助理便已掛斷電話,再打過去,電話變成了占線。


    徐微瀾眼前一黑,有點晃不過神來,扶住了暢銘門口的大理石柱,這才勉強支撐住。


    聽這意思,昨天那一場戲算是白演了。


    白白貢獻體力倒是不要緊,要緊的在於那三百萬著實是救命的錢。


    徐微瀾想到不免氣短,手裏的手機這時候突然震了起來,一看屏幕是道哥的電話。徐微瀾急忙掛斷,想了想直接把手機關機。


    -


    在暢銘耗了大半天,到頭來得到的還是一個這樣的噩耗,徐微瀾感覺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


    她回到工作室時已是傍晚,工作室門口被道哥噴了不少紅漆,寫了些威脅恐嚇的話。徐微瀾對此已經麻木,開門進屋,一眼看到了桌上的婚紗。


    工作室和房子早已被抵押,車子值不了幾個錢,現在能有些價值的唯有這件婚紗了。


    徐微瀾打開盒蓋,伸手摸了摸,雖然於心不忍,還是用座機撥通了婚慶公司經理的電話。


    “昨天我穿的那套婚紗,你們收不收?”徐微瀾問。


    經理略有遲疑,“那套婚紗尺寸太苛刻,能穿的人不多,再說我們的客戶都是自己定製婚紗,要了沒什麽用。怎麽?你不是不舍得嗎?要出手?”


    徐微瀾應了一聲:“急著用錢。”


    經理到也夠意思,幫著徐微瀾想了幾個辦法:“名媛圈子對這套婚紗肯定感興趣,不過你急需用錢,可能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對的人……要不你去高定店裏試試?也許有人願意收。”


    事到如今,徐微瀾也沒有別的辦法,第二天便帶上婚紗一家家去跑。


    高定的服裝店裏有人識貨也有人不識貨,不識貨的說徐微瀾這件多半是高仿,識貨的當即開了價,但價格無一被壓得很低。


    徐微瀾急需用錢,隻好選了一家相對慷慨的交了貨。收款的時候,徐微瀾在簽收人那裏寫下自己的名字,高定店裏的經理看著愣了一下,問她:“你和楊總未婚妻徐小姐是什麽關係?”


    徐微瀾苦笑了一下,“巧合。”


    高定店經理起了疑心,送徐微瀾出門時記下了她的車牌號。


    -


    錢還遠遠不夠,隻是個零頭。徐微瀾開車上路,想著先回公司再想辦法。


    車開到公司樓下,徐微瀾停好車,剛下車,身後就被人拍了一下。她回頭,還沒看清便眼前一黑,被人套住了頭,緊接著腦後一疼,頓時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徐微瀾頭疼欲裂,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醒了?”


    徐微瀾眼前光線閃動,隱約看見個男人的身影,那身影晃了晃,慢慢靠近她,彎下腰看著她。


    “毅哥……”徐微瀾看清了那人,口中發幹,嗓子也冒了煙,說不出一句話來。


    毅哥沒有道哥好說話,做事也凶狠幾分。徐微瀾不敢惹他,也不敢看他,微閉著眼悶著頭。


    “阿道還是單純,信了你的話。”毅哥扭頭看了眼道哥,冷笑了一聲,“五萬?你去暢銘就要了這點錢?”


    徐微瀾不敢看他:“我現在隻有這麽點。”


    “五萬還不夠零頭的,你知不知道?”毅哥說著拍了拍徐微瀾的臉。他手勁大,徐微瀾被他拍得生疼,不由縮了一下脖子,扭過臉。


    “還躲?”毅哥冷笑,“電話關機?徐微瀾,你本事見長。”


    毅哥說著,拎起徐微瀾的頭發,迫使她看著自己:“我不是阿道,我今天把你請過來,你不拿出點誠意就別想輕鬆離開。”


    毅哥向來說話算話,徐微瀾心裏發顫,不得不求饒:“我真的沒錢了,你們再寬限我幾天……”


    “寬限你幾天?你能拿出多少?五萬?十萬?還是五百萬?”毅哥笑笑,“你沒錢,可你未婚夫倒是挺有錢,你不打算求助他嗎?”


    徐微瀾不說話,所謂的未婚夫不過是場浮雲。她本幼稚地以為楊琰能給她帶來什麽好處,卻沒想到暢銘才是噩夢的開始。


    毅哥把徐微瀾的手機遞過來,問她:“說號碼,打給楊琰,讓他來。”


    徐微瀾沒吭氣,毅哥冷笑:“你是怕他知道你的出身嫌棄你,還是怕你連累了他?”


    徐微瀾沒辦法,隻好說:“我沒有他的電話。”


    這話如同天大的笑話,語出,毅哥、道哥、還有周圍的兄弟都笑了起來。未婚妻沒有未婚夫的電話?鬼信。


    “不願打沒關係,”毅哥從手邊摸過個碎酒瓶渣子,破碎的玻璃從徐微瀾臉上劃過,慢慢順著脖子滑到她領口,“我可以等,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等。”


    毅哥的動作讓徐微瀾嚇得直發抖,她躺在地上不敢動,大口大口喘著氣。她的眼淚湧了出來,嗓音發顫:“我真的沒有他的電話……”


    話音沒落,毅哥手一用力,玻璃在徐微瀾鎖骨下方掠過,瞬間鮮血滲了出來。


    “沒關係,那我們就等他來電。”毅哥手裏玩著玻璃,慢慢撫過徐微瀾臉頰,“發現自己未婚妻不見了,總該來電問候。”


    玻璃就在臉邊似有似無地觸碰著,徐微瀾膽戰心驚,渾身打顫。


    母親欠債逃走,她曾經有過最壞的設想,這個設想現如今也應驗了。婚紗夢、設計夢,這些都是不切實際的理想,理想遇上現實,實在不得不敗下陣來。


    徐微瀾閉眼、認命,臉邊體會到了冰涼的觸感,耳邊也恰到好處地傳來一陣手機鈴聲。


    毅哥聽到鈴聲收了手,看到徐微瀾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一串數字,沒有署名。


    “廣告電話吧……”有兄弟調侃。如果是未婚夫,怎麽可能沒有存下姓名?


    電話響了幾聲掛斷,掛斷了又接二連三地打來。


    毅哥展眉,伸手接聽了電話。


    電話開成了公放,那邊傳來一個聲域低沉、穩重的聲音:“徐微瀾,我是楊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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