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周,徐微瀾都在考慮周末的事情。她幾次想給楊琰撥個電話,找個理由拒絕出行,但每次電話輸入,隻差按下撥打鍵,最後猶豫片刻都選擇了放棄。


    周五晚上是最後的機會,徐微瀾糾結再三,還是撥通了電話。


    那個沉鬱的,充滿磁性的嗓音再度出現在了耳畔,讓徐微瀾心裏一顫。


    “什麽事?”楊琰身後的背景音有些嘈雜,隱隱地夾雜著爭論聲,徐微瀾猜測他還在加班,清了清嗓子想要切入正題,“明天……”


    楊琰那邊似乎有更加緊急的事情,他有些不耐煩,打斷她:“我已經在洛南了,明早我讓周越去接你。”他頓了一下,不等徐微瀾反應過來,繼而道,“先這樣,我還忙。”


    楊琰說罷掛斷了電話,徐微瀾對著手機怔怔發呆,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妥協。


    -


    第二天一早,徐微瀾把徐堯送到了親戚家,回來時周越已經在樓下等她了。


    徐微瀾上樓收拾東西,周越幫她拿了下來,放上車,一路向洛南開去。洛南是平江附近有名的度假勝地,離海不遠,很多人在此購置地產。


    周越健談,一路上有他作伴,倒也不寂寞。周越開著車,和徐微瀾東拉西扯說了不少洛南的風土。徐微瀾聽得心不在焉,盯著窗外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周越的話。


    車子駛入洛南境內,天空漸漸陰沉,開始飄雨,密密麻麻的,細針一樣掃在了車窗上。徐微瀾看著,心情越發沉重和壓抑。


    午飯過後,兩人到了楊琰的住處。這是楊琰在洛南購置的別墅,上下三層,因長期擱置,再加上陰雨連綿,不免有些昏暗、潮濕。


    周越把徐微瀾的行李拿到了二樓楊琰的房間,徐微瀾不好說什麽,隻得跟著他上去。


    周越放好行李,對徐微瀾說:“哥可能還在開會,嫂子一路上累了,先歇會兒,等他開完會我叫你。”


    周越走後,徐微瀾沒有收拾行李,隻坐在窗邊發呆,全然沒有睡意,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感到惴惴不安。


    不知呆坐了多久,樓下隱隱傳來爭論聲,徐微瀾站起身下樓,在樓梯間的茶水間看到了周越。


    周越這會兒正在手忙腳亂地泡著茶水。他一個大少爺,做這些事情很不得章法,把灶台弄得亂七八糟。


    徐微瀾見了走過去,幫他收拾了東西,利落地將茶水沏好。


    周越在一邊看著撓頭,笑道:“還是哥的眼光好,嫂子幹事真是利落。”


    周越的話讓徐微瀾手抖了一下,茶水濺出了幾滴。她急忙用布擦掉,把托盤遞給周越,問他:“好拿嗎?”


    “好拿,好拿。”周越接過托盤,無例外地潑灑了幾滴出來。


    他顫顫巍巍地把茶水端到楊琰的書房,大門開合間,徐微瀾聽到了書房內的激烈討論聲,隱隱約約的,1937幾個字從門縫裏鑽了出來。


    周越在屋裏待了一會兒出來,皺眉直搖頭。


    徐微瀾見了問他:“會還沒開完嗎?”


    周越歎氣:“恐怕要到晚上了,‘1937’出了些問題,德靈這次的降價幅度有點大,暢銘恐怕損失不小。”


    “1937”正是徐微瀾手上戴的鑽戒,它的設計典雅、工藝精細,價格自然不菲,一旦打起價格戰,不免會吃虧很多。


    生意的事情徐微瀾一竅不通,作為外人也不好置喙,周越說著,她便隻能默默聽著。


    “哥這次怕是很頭疼了。”周越歎了口氣,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訂工作餐。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楊琰的宅子地方又偏,周越打了幾個電話全都是慘遭拒絕。他脾氣再好,此刻也忍不住罵人。


    徐微瀾聽了踱步到廚房,宅子雖然許久沒人居住,但基本的廚具還是齊全的,隻需去附近的超市買點食材便能開火。


    徐微瀾關上櫥門,問周越:“附近有超市嗎?買點菜回來,我做飯。”


    -


    周越買菜,徐微瀾淘米煮飯,很快炒了幾個家常的菜,做菜的時候還不忘煨了一爐甜湯,當做餐前的開胃湯。


    周越在旁邊看得發呆,就差沒有拍手叫好了。等徐微瀾做好菜,楊琰正好從書房出來,一眼看到徐微瀾低頭盛湯的側影。


    楊琰走過去,周越還沒來得及叫他,他便拉開徐微瀾的手:“我叫你來不是幹這個的。”


    他突然抓住了徐微瀾的手,驚得徐微瀾手中的湯汁濺了出來。她抬頭看他,突然想起,已有一周沒有見麵了,而此時看見他,竟覺得有些親切。


    “我閑著也是閑著。”徐微瀾挪開眼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他的手寬厚,指間的手腕看著更顯瘦弱,不堪一握。


    “哥,你凶什麽?不是嫂子你們都得餓肚子。”周越為徐微瀾抱不平,卻被楊琰冷冷一眼瞪了回去。他聳聳肩,指了指書房,“我去叫他們吃飯。”


    周越走了,楊琰這才鬆開徐微瀾的手。


    “突發狀況,忽略你了。”楊琰收回手揣在褲兜裏。他在自家穿得相對隨意,一身便服卻也遮不住周身散發出的淩厲與冰冷。


    徐微瀾搖搖頭,繞過他,把甜湯端上餐桌。


    不多時,書房裏出來了四五個人,都是“1937”的核心團隊。周越招呼他們:“吃吧吃吧,都是我嫂子做的,你們有福氣了!”


    幾人聽了有意調侃幾句,但礙於楊琰在場,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乖乖坐在桌邊等著開飯。


    徐微瀾盛好飯,走到楊琰身邊問他:“你不去吃點嗎?”


    她身上穿著圍裙,頭發在腦後挽了個鬆鬆的發髻,額角的碎發乖乖的貼服著,看著溫婉賢惠,頗有女主人的樣子。


    楊琰沉了口氣,沒說話,走到桌前才開口:“吃吧。”


    他發話,桌邊的人這才敢開動。


    楊琰提起筷子,看了眼一邊站著的徐微瀾,一揚下巴,指了一下身邊的位置:“過來坐。”


    徐微瀾點頭,順從地坐在他身邊。


    楊琰吃飯很少說話,徐微瀾坐在她身邊也略微拘謹。周越和其他人坐在下首,非常不安分,東拉西扯嘴裏說個不停。


    “有沒有覺得我哥和我嫂子特般配?”


    他一問,餘下的人都點頭。


    周越更來勁了:“這就叫珠聯璧合。可惜嫂子是婚紗設計師,她要是珠寶設計師,那咱們暢銘可就賺了,可以……”


    周越說著頓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麽,拍了一下桌子,把在座的人都嚇了一跳。


    “我之前怎麽沒想到!”周越看著徐微瀾,眼神發光,“我們可以聯合一下。”


    “聯合?”眾人不懂。


    周越想了想,指著楊琰和徐微瀾說:“不是我們,是他們。”


    幾人麵麵相覷,有人反應快,明白了周越的想法:“對啊!楊總和徐小姐一個是暢銘的總裁,一個n的設計師,你們兩個聯合是最好的噱頭。”


    徐微瀾不知道怎麽話題一下子扯到n,看了眼楊琰,有些不知所措。


    周越那邊還在為自己的想法陶醉:“哥的婚戒綁定嫂子的婚紗,多好的促銷手段!比德靈的降價促銷高明千倍!”


    這個想法大膽,卻也不是無跡可尋。買鑽戒求婚的人對婚紗自然也是有需求的,如此聯合,一舉兩得。


    眾人看著楊琰,楊琰瞥了一眼身邊的徐微瀾,始終未知可否。


    -


    吃完飯,幾人又回到屋裏開會,周越也跟了過去,隻留徐微瀾一人在外邊收拾。


    收好了廚房,徐微瀾上樓休息。一坐下來,腦海中便想起了剛剛周越的提議。她想了想,猛地搖了一下頭,似乎想驅趕走腦中荒唐的想法。


    到了楊琰的宅邸,她做了一個女主人應該做的事情,燒菜煮飯招待賓客,但她始終不可能是這裏的女主人。既然不是,那麽這些妄想是不是該有所收斂?


    徐微瀾呼了口氣,從桌邊拿起筆,不自覺地在紙上畫起了設計圖。


    那日,她和楊琰訂婚鬧劇上穿的婚紗是她有史以來最得意的作品,她十分真愛,一針一線親手縫製出的,隻可惜那時太過窘迫,不得已低價變賣了。


    徐微瀾畫著畫著,筆尖頓了一下,歪過臉,趴在桌上,一筆一劃地補全了模特的輪廓,又在一邊畫了個身著西裝的男人。


    -


    半夜,楊琰終於開完會。


    下了多日的雨終於停了,雨水浸潤,讓洛南的夜冰涼如洗。


    回到屋裏,臥室的燈光還是亮的,襯著涼夜倒也不那麽冰冷。


    楊琰推門進去,看到徐微瀾和衣躺在床上,臉埋在枕頭間,身邊淩亂地放了幾張婚紗的設計草圖,手裏還握了支筆,搖搖欲墜。


    楊琰走過去,正要叫她,先一眼看到了她手邊的設計草圖。說是設計草圖倒也不太確切,圖中畫了兩人,一男一女,均是看不清眉目的模特。


    女模特穿的婚紗,拖尾很長,莊重典雅。男人肩寬腿長,穿的不是婚禮的禮服,而是一身三件套的西裝,勾勒出完美的身材。


    楊琰收好圖紙,將筆從徐微瀾指尖抽出。


    徐微瀾動了動,收回了手,頭往枕間鑽了鑽,像是鑽進了男人的胸膛。


    楊琰將圖紙放到了床頭,隨手關掉台燈,轉身去了浴室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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