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頭兩個月,徐微瀾胃口漸漸轉好,楊琰隻要公司不太忙,他都會提前回家陪著徐微瀾吃飯。


    徐微瀾胃口好了,吃的也多了,三個月的時候小腹已經微微隆起。


    兩個人一起去了產檢多次,寶寶發育的還算不錯,從b超裏已經看到了手腳。


    徐微瀾看著覺得欣慰,楊琰卻很激動。他難以想象,當初的那粒小黃豆已經變大了不少,還長出了手腳。它的四肢很細很細,看著嬌弱不堪,亟需嗬護,但隱隱的有彰顯著一股巨大的力量,讓楊琰感動、激動,甚至屏住了呼吸,心髒也隨著加速跳動起來。


    醫生看出了楊琰的激動,把b超的圖片打印了出來,遞給他:“這是寶寶的第一張照片,看它在向你招手。”


    楊琰接過,看著圖片竟然露出了笑容,似乎是在回應寶寶的打招呼。


    他好像很期待孩子的將來,徐微瀾在一邊看著,也不自覺地翹起了嘴唇。


    -


    做完常規的檢查,楊琰帶著徐微瀾去了周家。周老爺子見徐微瀾來了,什麽都顧不上了,把她拉到沙發上問長問短。


    周瑋本來在和周老爺子下棋,現在被冷落在了一邊,顯得不太高興。他把手裏的棋子隨手丟進棋簍,“哼”了一聲,避開幾個人,轉身上了二樓。


    吃飯的時候,氛圍難得地融洽,周老爺子一個勁兒督促徐微瀾多吃,楊琰便幫著她布菜,舉止異常體貼。徐堯和周越在飯桌上聒噪個不停,唯有周瑋埋頭吃飯,吃完飯冷眼看著幾人,話也不說就消失了。


    飯後,周老爺子照例將楊琰叫到了書房,徐微瀾便和周越、徐堯在花園裏聊天。


    夏季已過,晚風變得清涼了幾分,風一吹,偶有樹葉飄落。


    周越看著感歎:“不知不覺都一年了,嫂子第一次來家裏的情況我還記得呢……”


    徐微瀾笑笑,那時的情況她記憶猶新,隻是每每想起又恍若隔世。那時她剛剛認識楊琰,對他還不熟悉,她還問過周越,為什麽楊琰姓楊而不姓周。


    想到這裏,徐微瀾表情遲疑了一下。這個問題她至今也沒有得到答案,不僅於此,為什麽楊琰和周瑋處處敵對?為什麽周瑋是周家的孩子,卻又是德靈的繼承人,還有他們的父親……


    對徐微瀾來說,楊琰仍然是個謎。


    周越不知道徐微瀾在想什麽,隻是自顧自地說在一邊插科打諢。這個時候,徐微瀾身後一暖,楊琰已經從二樓下來,站在她身後,將自己的西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外邊冷,進屋吧。”


    徐微瀾回頭一看,衝他笑了一下,緊了一下衣服,低頭進屋。


    他雖然仍是個謎,但相較那時他的態度,現在的他顯然好相處很多,也顯然更覺關心愛護她了。


    -


    晚上,楊琰帶著徐微瀾和徐堯回了楊宅,次日早晨,他起的早,很早去了公司,徐微瀾則送徐堯去上學。


    幫徐堯收拾書包的時候,徐微瀾從徐堯書包裏翻出了一個信封。徐堯顯然也沒見過這個東西,便拿過來拆開看了一下。


    徐微瀾撇了一眼,一瞥之下不由震驚。信封裏裝了幾份合同,是暢銘集團股權轉讓合同的複印件。股權轉讓人是周老爺子,受讓人是楊琰。徐微瀾翻開合同,看著不由窒息,到最後,不得不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徐堯嚇了一跳,拉徐微瀾的手:“姐,你怎麽了?”


    麵對這幾份來路不明的合同,徐微瀾拚命壓抑著衝動,她深深吸氣,拍了拍徐堯的手臂,“去找吳叔送你上學,姐姐有點不舒服。”


    徐堯聽了急了起來:“你不舒服我就不去上學了!”


    “堯堯乖,快去上學,晚上我接你。”


    徐微瀾這樣哄他,徐堯才百般不情願地離開了她。


    徐堯走後,徐微瀾又仔細看了幾遍合同,看到最後,她的肩膀忍不住顫抖起來,還是咬住了嘴唇才止住了顫栗。


    她拿著合同悄悄進了楊琰的書房。他的書房,徐微瀾平時是不會單獨進來的,因此並不十分熟悉。她在他桌前翻了一下,看到了桌子下邊有一個極其不顯眼的密碼櫃。徐微瀾猶豫了一下,嚐試著按了幾次密碼,結果都不正確。徐微瀾有些著急,坐在楊琰的椅子上想著對策。


    這樣重要的文件他隻可能放在這種地方,如果密碼不對就根本不可能看到……


    徐微瀾想著,目光落在了楊琰書桌桌麵上。他的桌麵上放了一份他每早都會看的財經日報,徐微瀾皺了一下眉。這個密碼箱既然放了他最重要的東西,那依著楊琰謹慎的個性,密碼必然不會普普通通。


    徐微瀾猶豫著拿起財經日報,翻看了幾眼,最後找到了大盤指數。她對著指數輸入了密碼。果然,“砰”的一聲,密碼箱的門跳開了。


    徐微瀾跪在地上,在箱子裏找著自己要的東西,剛剛找了一會兒,一份文件就從裏邊滑落了下來。


    徐微瀾屏氣拿起文件,又將剛剛在徐堯書包裏找到的文件放在一起對照了一下。


    兩份文件,不論內容、簽名、日期全都一模一樣。也就是說,徐堯的那份複印件並無篡改痕跡,貨真價實。


    徐微瀾一下子癱坐到了地上,拿著合同的雙手也垂了下來,隨之,她的眼淚瞬間順著臉頰滑落,滴到了合同上。


    她一直以為遇到楊琰是她的幸運,愛上楊琰是水到渠成,就包括結婚、懷孕,也都是一路順遂的,雖然中間有一些磕磕絆絆,但總體來說,婚姻走到了現在,她很知足。


    可是看到了這幾份合同,徐微瀾才意識到,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她的自說自話,事實也許並不那麽美好,甚至異常殘酷。


    遇見、相戀、結婚、懷孕。這一切也許都是楊琰布好的局,她隻用一步步深入,變成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徐微瀾想著,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訂婚,百分之三。


    結婚,百分之五。


    懷孕,百分之三。


    生子,百分之五。


    一切都明碼標價,她在楊琰眼裏,和那些被放在市場上明碼標價的商品並無二樣。


    難怪他在得知她懷孕後會過分嗬護她,會過分期盼孩子的降臨。難怪他不許她離開自己,難怪他會在莫名其妙的境遇下提出結婚,難怪他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自己假扮他的未婚妻……


    所有的難怪都是有著最根本的原因——股份。以徐微瀾的感情、身體為交換,從周老爺子手裏拿到股份。


    徐微瀾恍恍惚惚,扶著桌子起身的時候,肚子不由一緊。她摸了一下肚子,像是在給自己、也給寶寶安慰,“別怕……”


    她回到臥室換了衣服,很快出了門。


    -


    徐微瀾準備去找楊琰,當麵向他問清楚。她開車到了暢銘地庫,剛剛下車,對麵的小貨車上就下來了一個人。


    那人帶了個鴨舌帽,徐微瀾一眼認出,她曾在工作室門口盤問過他。商務車雖然已經換成了別的車,但那個人徐微瀾依舊記得,包括他的聲音:“太太是來找楊總嗎?”


    徐微瀾遲疑了一下,後退了一步,沒有應聲,那人說:“楊總不在公司,現在在馬場,他讓我接您過去。”


    徐微瀾察覺到了不對,她來暢銘並沒有和楊琰說,他都不知道,其他人又怎麽會知道?


    “那麽遠我就不去了……”徐微瀾說著轉身就要走。


    那人卻一把拉住她,“由不得你。”說完,他一肘擊在她腦後,趁她昏迷,直接把她拖進了小貨車。


    小貨車快速啟動,飛速駛出地庫,向城外開去。


    -


    楊琰在開會的時候接到了漁夫帽的電話。


    “楊總,太太被人挾持了。”


    楊琰聽了豁然站起,驚得會議室其他人不由一愣。


    楊琰看都沒看他們,轉身就往門外走。“怎麽回事!”


    漁夫帽將上午徐微瀾匆匆出門直奔暢銘的事情和他說了,末了又說,“太太到了地庫,我不敢跟得太近,發現她被劫持已經晚了。”


    漁夫帽隻好回到車上,開車跟著小貨車,他一路跟到城外,小貨車進了工廠區,在幾個破舊工廠之間穿梭。破舊工廠貨車本來就多,長得也極為相似,那輛車很快就消失在漁夫帽視線裏了。


    “具體方位我還在找,就在這附近了。”漁夫帽說,“等找到了我就把太太救出來。”


    “不要衝動。”楊琰穩住他,“你先把大體位置告訴我,我馬上過去。”楊琰說著,又叮囑他,“先查清楚他們有多少人,千萬不要貿然行事!”


    楊琰掛了電話,拿了車鑰匙出了辦公室。


    -


    徐微瀾醒來時,發現自己手腳都被困住了,躺在廢舊工廠的地麵上。她動了一下,覺得手腳麻木,渾身沒有力氣。


    “別費勁了。”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徐微瀾吃力地抬起頭,看見了周瑋。


    “大嫂,中午好。”周瑋蹲在她麵前笑著看她,似乎這隻是一個平常的問好,“不好意思讓你跑一趟,有幾個老朋友相見楊琰,我請不動他,隻好麻煩你了。”


    周瑋說著側了一下身,徐微瀾看了一眼他的身後,除了剛剛的鴨舌帽,其餘的都是外國人,一共四個,一個個都是肌肉發達的彪形大漢。


    徐微瀾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為了自保、也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她隻能示弱:“你先讓我起來好嗎?”


    初秋的地麵冰涼,徐微瀾已在那裏躺了多時,渾身虛弱不堪。周瑋看著她,“怎麽?地上太冷嗎?怕傷到孩子?”周瑋有些不可思議地笑了起來,“你怎麽會那麽天真?覺得我想讓它好過?”


    周瑋和楊琰是死對頭,楊琰如果能依靠孩子獲得股份,周瑋必定要設法阻攔。徐微瀾不是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她已到了這個地步,還是想要喚起周瑋的一點點人性。“周瑋……這個孩子也姓周……你是它的叔叔……”


    “叔叔?”周瑋聽了露出了暴戾之氣,他掐著徐微瀾的下巴把她抬了起來,“楊琰有把我當弟弟看過嗎?叔叔?憑什麽!”


    徐微瀾被他卡住了咽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隻好看他,本能地用眼神求他。


    “你也知道,它值百分之五的股份,我怎麽可能讓楊琰得逞!”周瑋看著她,眼露戾氣,“老頭子想要我們用曾孫子換股份,你知道嗎?本來我也可以的!但是因為楊琰!他找人在背地裏暗算我,讓我沒有辦法和他爭!他不讓我有孩子,我憑什麽放過他的孩子!”


    徐微瀾的臉已經憋紅,幾乎喘不過氣了,周瑋看著抽了一下嘴角,把她扔到地上。


    “你以為隻有我手段狠嗎?你不知道,楊琰他才是最狠的!對我就不說了,對你,他都做了什麽?”周瑋嘖嘖嘴,“他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要利用、算計,就為了達成他的目的,拿到周家的股份。”周瑋搖頭,“大嫂,你該慶幸我幫你認清了他。”


    徐微瀾躺在地上,氣息漸漸虛弱,“所以,合同是你讓我看的?”


    周瑋點頭,“沒錯,是我昨晚放在你弟弟書包裏的。”他到了徐微瀾麵前,俯下身用手摸她的臉頰,似乎很疼惜她的境遇,“發現自己枕邊人一直在算計自己,你有什麽樣的感覺?”他說著,笑了笑,“你和我算的一樣,看了合同急匆匆去找楊琰對峙。他很快就回來的,不用請他,他自己就會送上門。到時候,他就能感受到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麵前一點點消失的滋味……”周瑋幾乎陶醉在其中,閉著眼感受著楊琰的痛苦,“那一定會讓他永生難忘!”


    聽著周瑋的話,徐微瀾的肚子開始疼了起來,一陣陣墜脹難受。她咬著牙,頭上開始冒冷汗。


    “不過沒關係,”周瑋衝著她笑,“他的餘生也沒有幾個小時了。看看後邊這幾個人,他們每一個都恨楊琰,恨不得他去死。”周瑋又問徐微瀾,“大嫂,你現在恨不恨他?他騙了你這麽久,你一定也恨他吧?”


    徐微瀾神情已經有些恍惚了,周瑋的聲音在她耳邊忽遠忽近,變得模糊起來。她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意識,她努力撐著,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希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她的肚子實在太疼了,疼得她幾乎要暈過去了……


    “無所謂。”徐微瀾不回答他,周瑋聳了聳肩膀,“總之他一會兒會死得很精彩。”


    徐微瀾氣息奄奄,周瑋不再管她了,起身看了一眼時間。他身後那幾個外國人已經按耐不住了,為首的那人站出來,用英文問周瑋:“楊琰呢?怎麽還沒到。”


    那人是個棕發白人,下巴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看著非常恐怖。周瑋顯然也不喜歡多看他,避開他的眼神,敷衍說:“默頓,要耐心。”


    默頓對周瑋的態度也不滿意,他看了一眼徐微瀾:“我們隻想要楊琰,你要是利用我們幫你做事,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周瑋笑笑:“這個女人是楊琰的老婆,她在你手裏,你就控製了局勢。”周瑋拍了拍默頓的肩膀,“就當她是送你的禮物,好好利用,別辜負我的好意。”


    周瑋說著又看了一眼手表,“我要走了,剩下的就看你們了。”他說完一招手,鴨舌帽跟著他堂而皇之地離開了工廠。


    周瑋走後,默頓手下的人過來問他怎麽處置徐微瀾。默頓垂眼看她,她橫躺在自己麵前,已經氣若遊絲。以默頓對楊琰的了解,他不相信楊琰能被什麽脅迫。他揮了一下手:“我們要的是楊琰,其他的不用管。”


    手下的人理解默頓的意思,他彎腰拎起徐微瀾,把她拎到了一邊的地上,便不再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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