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節過後,轉眼便是過年。


    今年的春節與往年沒有什麽不同,同樣都是祭祀、拜謁太廟,大臣和內外命婦進宮領宴。


    等過了正月十五開了衙,大臣重新上朝之後,皇帝正式提起了沿海開埠之事。


    勤政殿裏,趙凜一邊與皇帝對弈一邊與皇帝道:“……這件事朝堂上隻怕至少要吵上大半年,朝中大臣們必然有反對也有支持的。內閣的六位閣老裏麵,李閣老和杜閣老是支持開埠的,杜閣老和甘閣老是反對開埠的,王輔和陳閣老還沒有表達立場。朝中其餘大臣大多都還在觀望皇上的態度,皇上大可以先讓他們吵上一段時日,等到反對派和支持派漸漸明朗之時再做打算。”


    如今的趙凜已經是正六品的翰林侍講,無論是在太子跟前還是在皇帝跟前,都能說上一二句話。


    皇帝捏著棋子放入棋盤裏,一邊凝神沉思。皇帝的棋藝很好,但趙凜的棋藝也不差,棋盤上兩人勢均力敵之勢。


    趙凜說的,正也是皇帝心中所想。但是開埠之事,皇帝還是希望可急便不要緩。


    趙凜繼續道:“開埠之事想要成功,皇上尤其需要爭取的是王輔的態度,若是王輔能夠表態站在皇上一邊,開埠之事便成功了一半。”


    王輔出身沂州王家,也就是舊時所稱的琅琊王氏,是上百千年的老牌世家。


    其名望雖然在近幾朝漸漸衰落,但仍不可小覷琅琊王氏的勢力。其在士林中的名望,仍可以說一呼百應。而王輔又是內閣輔,在內閣中地位然。


    “至於陳閣老,他已到花甲之年,大約隻想平安致仕,並不會參與的開埠的爭議之中。朝中爭吵日趨激烈時,陳閣老大約會提前提出致仕,皇上到時不如準了他的乞骸,然後放一個自己的人在內閣,那時內閣的兩派之爭便有了上風下風之分。”


    皇帝道:“沂州近海,王氏舊年也曾受過倭寇的騷擾,王輔之父早年便是死於倭寇之手,要爭取王輔的支持,恐怕不容易。”


    趙凜笑著道:“王輔至今不是還未表態嗎?便仍還有可爭取之機,何況王輔是聰明人,皇上更是聰明人。”


    皇帝最後放入一顆棋子,趙凜看了一眼棋盤,最後笑著道:“臣認輸了!”


    皇帝的棋勢鋒利,步步相逼,而趙凜更多的是隻防不攻,所以趙凜的棋倒失了一些士氣。


    如今的棋盤之上,皇帝的棋子已經對他形成了圍攻之勢,不出七步,趙凜必輸無疑。


    皇帝道:“趙卿今日下棋,過於保守了些。”


    趙凜笑道:“臣過於看中已占據的勢力,反而步步潰敗。皇上棋藝精湛,臣心服口服。”


    說著趙凜又從矮榻上起來,撩起袍子跪到地上,對皇帝道:“皇上,臣還有一事相求,臣想要離開翰林院,到地方外任曆練,還請皇上恩準。”


    皇帝看著他不由笑了起來,道:“趙卿,朕看你也是隻狐狸。”


    趙凜這時提出外任,分明是想要躲過朝中爭議開埠的這趟渾水。


    不過趙凜現在朝中根基淺薄,浪頭湧上來,先淹死沒有根基的人,他會這樣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足為奇。


    趙凜是有才之人,皇帝也想要保全他,於是問道:“趙卿是看中那個地方外任?”


    趙凜道:“請皇上替臣做主。”


    皇帝道:“既如此,那朕就替趙卿想個地方吧。”說著倒還真的像是思索了起來,過了一會,道:“就泉州吧,趙卿覺得如何?”


    趙凜無奈的苦笑起來,泉州地處沿海,正是通埠的海口之一。若外任泉州,他一樣躲不開這趟渾水。


    但泉州畢竟是地方,爭鬥不如朝中來得激烈,他倒也有信心上任,便磕頭道:“謝主隆恩!”


    皇帝道:“三月你就走馬上任吧,泉州同知乞骸還鄉,你正好可以接替他的位置。”又問道:“你是打算一人上任,還是帶上夫人和孩子?”


    趙凜道:“臣會攜夫人一同前往,幾個孩子年幼,會留給家母照顧。”


    皇帝道:“走之前,讓你夫人帶上孩子進宮來拜見一下皇後,皇後大概會想見這個姐姐一麵。”


    趙凜道是。


    皇帝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又問道:“趙卿如今有幾個孩子?”


    趙凜道:“三個,兩兒一女,長女長子是林氏所出,次子是妾室所出。”


    皇帝又點了點頭,不再問什麽。


    趙凜與皇帝說完話,然後便告辭離開了勤政殿。


    皇帝繼續在勤政殿裏凝眉沉思了一下,看了看天色,然後擺駕回了長坤宮。


    長坤宮裏,皇帝走進來的時候,瑞公主正貼著牆根被林嫤罰站,眼睛晶瑩瑩的飽含著眼淚,臉上卻是委屈又倔強的表情,惡狠狠的瞪著林嫤。


    林嫤現在旁邊低頭看著她,聲音低沉,但卻帶著嚴肅和威嚴,道:“你還不知錯是不是?”


    瑞公主像隻怒的小老虎,豎起了全身的毛,大聲道:“是他先搶我東西的!”


    林嫤道:“所以你就咬人家,你是屬狗的嗎?”


    瑞公主不說話,但眼睛卻是惡狠狠的。


    皇帝走進來,看著貼著牆根站的瑞公主,不由問道:“這是怎麽了?父皇的小公主怎麽站在這裏。”


    他知道林嫤雖然偶爾對孩子威嚴,但還是很疼愛孩子的,並不輕易罰孩子,於是不由帶著詢問的看向林嫤。


    林嫤歎了一口氣,這才跟皇帝解釋道:“元宵的時候宮裏掛了花燈,這幾天這些花燈拆下來了,她還想玩,我就讓人給她和二公主一人做了一個,兩個孩子提著花燈在禦花園裏玩,然後讓五皇子看到了,上前來搶她的花燈,結果這孩子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脾氣,竟然上前就將五皇子咬了,她勁兒又大,五皇子的手臂都讓她咬出了血來。”


    皇帝有些埋怨道:“那你也不能罰孩子啊!而且多大點事。”


    說著將瑞公主從地上抱了起來,道:“父皇的小乖乖,是五哥不好,不該搶你的花燈。”


    瑞公主一見父皇向著自己,頓時越委屈了起來,豆大豆大的淚珠子一直往下掉,轉身抱住皇帝的脖子,將臉埋在皇帝的脖子上,又委屈又可憐的道:“母後是個壞母後,我再也不喜歡母後了!”然後就抽著鼻子嗚嗚的哭了起來。


    林嫤不由無奈起來。


    皇帝則抱著她輕輕的拍著哄她,一邊笑道:“父皇的小公主受委屈了是不是?”說著一邊伸手替她擦眼淚一邊道:“不哭了不哭了,瑞兒一哭,父皇要心疼了。”


    皇帝越哄著瑞公主反而越嬌氣,哭得越大聲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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