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府上。


    林婠端了一碗茶遞給王硯,看著王硯有些鬱鬱的臉,輕聲的問他道:“相公,你是不是為外麵的那些流言傷心?”


    說著也有些氣憤的道:“你別理他們,他們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我知道相公讀書有多用功,心裏有多少的才華,完全配得上探花之名的。”


    冬三九夏三伏,一日不綴,每天卯時(淩晨五點)就起床,晚上回來後院除了吃飯洗漱,幾乎都在看書,連陪她說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所以之前她之前才會跟王硯這麽生氣,她是他娶回來的夫人,結果早上醒來就見不著人,到了晚上好不容易能聚一會,他也總是捧著一本書,將她當成家裏的佛像一樣,完全沒有新婚夫婦甜蜜的樣子——既然他都不打算理她,幹嘛還娶了她,給他當管家婆嗎?


    現在她才明白,當時的相公一定也是有很大壓力的。祖父和公爹對他的要求這麽高,非要盯著頭榜前三甲,他沒有壓力才怪。


    反倒是那個姓韓的,喜好名聲,天天跑去人家人家舉辦的文會上出頭,能有多少時間看書。


    王硯對著林婠笑了笑,接了她手裏的茶,但卻不喝,放在桌子上,接著雙手握了握林嫤的手,對她溫聲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外麵漫天的出現這種流言,王硯心裏自然是鬱悶和惱火的。


    但他不是那種會將負麵情緒帶給妻子的人,所以反而移開林婠的注意力道:“你不是說你今天親手做了玉米糕嗎?端上來吧,我嚐嚐。”


    林婠扔有些擔憂的問王硯道:“你真的沒事?”


    王硯淺笑道:“我不至於連這點小事都承受不住,你相公沒有這麽脆弱。”


    林婠這才微微放心了點,對他道:“那好,我去給你端玉米糕。”說完先去了小廚房。


    等玉米糕端上來,王硯剛捏了一塊吃了,外麵小廝就突然進來對他道:“大少爺,老太爺請您去他書房一趟。”


    王硯先是默了一下,接著道:“我知道了,等會就去。”


    林婠有些奇道:“祖父這個時候找你做什麽?”


    王硯放下糕點,拍了拍手,對林婠道:“我去見祖父。”


    林婠點了點頭,又道:“我把糕點先暖著,等你回來再吃。”


    王硯點了點頭,然後便出去了。


    到了王首輔的書房,王首輔正站在書桌前練字。王硯在門口駐足了一下,然後跨過門檻走過去,看著王首輔道:“祖父,您找我!”


    王首輔隨意的提起頭看了他一眼,道:“大郎來啦?”說著又招了招手讓他到他身邊來,問他道:“你來看看,祖父這字寫得怎麽樣?”


    王硯低頭看了一眼,然後評判道:“蒼勁有力,剛毅厚重,深蘊風骨。”


    王首輔將筆遞給他,道:“來,你也給祖父露一手吧。”


    王硯有些疑惑,但還是接過筆,另外鋪了一張宣紙,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字。


    王硯的字與王首輔的不同,筆畫周正,一筆一劃規矩嚴謹,富有嚴正之氣。


    都說字如其人,說明王硯本身也是個規矩嚴正之人。但王首輔看出,孫子下筆的時候有些猶豫,並不如往常一樣幹脆利落。字能表現出書者書寫時的心態。說明孫子產生了自我懷疑和不自信。


    王首輔問道:“你還在為外麵的風言風語傷神?”


    王硯沒有說話,他的確是讓外麵的流言影響了心情。


    王首輔歎了一口氣,道:“大郎啊,你什麽都好,就是過於嚴正正直不屑於圓滑,這種品格不是不好,但是以後進入仕途,還是要圓滑一些才能走得高走得遠。你會被流言所影響,是因為你自己也懷疑,皇上是不是看在皇後娘娘的麵子上點你做探花,是不是你搶了韓仲元的功名。”


    王硯歎了一口氣,道:“祖父果然能見人心。”


    確實是因為如此,所以他不能對外麵的流言理直氣壯,所以心裏鬱悶難解。


    王首輔道:“皇上不是那些昏庸之君,為搏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皇上是寵愛皇後,但科舉是朝政,皇上不會拿朝政之事來討好皇後娘娘。而你也太小看皇後娘娘了,她能穩坐中宮之位十年,在內令宮妃臣服,在外有賢名,你以為她會為了你去踩皇上的底線?”


    王硯看向王首輔,眼神流轉。


    王首輔繼續道:“每個人喜好的文章風格不一樣,春闈你第四那個姓韓的第三,說明是閱卷官更喜歡他那種浪漫的風格;而殿試皇上點了你為探花,那個姓韓的為傳臚,說明皇上更喜歡你這種踏實的風格。”


    王首輔繼續道:“更何況,就算外人說你靠裙帶關係又如何。官場之中,本就是彼此之間相互扶持,同門,姻親,裙帶,你以為祖父我是靠自己單打獨鬥坐上首輔之位的,單打獨鬥是永遠不能成事的。你以為祖父為你求娶婠玉縣主是因為什麽,是為了你以後的仕途走得更加順暢。利用裙帶關係並不可恥,可恥的是無能而坐在位置上。你既然為流言所惑,那以後就證明給他們看,你的才能配得上探花之名。”


    王硯的眼神漸漸開朗起來,對王首輔道:“祖父一語點醒夢中人,是孫子過於愚人自擾,不該過於糾結於這些流言蜚語之中,更不應該質疑自己甚至質疑皇後娘娘。”


    王首輔點了點頭,為了恢複孫子的信心,又道:“我看過姓韓的文章,文采的確是不錯,辭藻華麗,感情渲染,但是策論中提出的建言過於理想化,未考慮民情也未考慮人性。這樣的人讓他去編書修撰倒是不錯,真讓他具體到實務,他沒這個能耐做好。”


    王硯不再說話,他也曾看過韓仲元的文章,論辭藻論引經據典論感情之渲染,他的確是比不過他的。當初看他的文章時,還頗有幾分欣賞。


    王首輔繼續道:“這次的事沒這麽簡單,背後肯定有人操縱。且這背後之人不僅是針對你,更大的目的還是針對皇後和林家。若是將此次的事鬧大,利用某些讀書人的浮躁和酸腐,讓皇後娘娘和林家背上一個後宮和外戚幹政的罪名,那事情就不簡單了。”


    王硯聽著擔心起來,問道:“那皇後娘娘和林家……”


    王首輔看了王硯一眼,道:“放心吧,林家能夠屹立幾朝而不倒,不是這麽容易對付的。皇後娘娘也不是可以小覷的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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