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開了話匣子,莊大夫人的話倒是多了起來,也少了剛才的拘謹,竹筒倒豆子一樣,劈裏啪啦的恨不得將自己知道的一股腦的全倒出來。


    莊大夫人道:“……這江南裏,要說頭上戴著烏紗帽的那些誰府上最有銀子,那一定是曹知府家中。曹知府的宅院,占地極大,那可是連地磚都是專門從荊州運過來的太湖石,裏麵金碧輝煌,屋簷雕花,用的可是真正的金粉。上次民婦去他們府中時,那黃豆大小的金豆子,就這樣隨便給了他們家的小孫子打彈弓玩。他們家真的可說是富得流油,難過十年都待在知府的位置上不肯挪窩的。”


    林嫤喝了一口茶,聲音有些淡淡的道:“這不大可能吧,知府的俸祿是一年二百零五兩加一百零五斛祿米。按你這樣說,知府十年的俸祿也買不起他們住的宅院。”


    莊大夫人笑道:“娘娘,這當官的有哪一個是靠著俸祿過日子的。普通的像是下麵獻上來的冰炭孝敬,其他的還有各種營生。”


    林嫤道:“就算這樣,一個知府也不可能富到拿金子隨意給孩子打彈弓玩的地步。”


    莊大夫人道:“朝廷雖然說下令禁止朝廷命官經商與民爭利,但哪裏禁得住當官的心思。自己不能經常,那就打著其他的主意參與買賣,說是夫人的妝奩,讓親戚幫著自己持股等等。像是現在江南除了我們莊家,生意做得最大的是董家,但董家所有的生意曹知府家都持有三成股,由他的一個表兄出麵幫他打理參股的生意。董家靠著曹知府的便利,現在也走海外寶貨生意,這幾年賺的缽滿盆溢。曹知府有個妾室,就是姓董的,還幫他生了兩個兒子。現在曹知府家中,這姓董的妾室和兩個庶子,在跟正房的主母和嫡子爭家產呢。”


    說到這裏停了一下,過了一會,又想到了什麽,接著道:“哦,對了,因為知道皇上和娘娘要來江南,曹知府一家已經從他那個大宅院裏搬了出來,現在住在城東普通的一座宅院裏。”


    林嫤問道:“曹知府家中有幾個妾室,幾個孩子?”


    莊大夫人道:“前前後後正經納了的,少說也有十幾個吧,現在現存的還有七個。至於孩子,嫡出的一子一女,另外還有九個庶女六個庶子。”說著又笑道:“他們家孩子多,錢也多,所以家裏孩子不管嫡出庶出,都鬧得熱鬧得很。”


    說著大約知道林嫤想聽什麽,又接著道:“不過要說妾室和孩子最多的,可不是曹知府,而是市泊司的陶提舉,他們家可是有二十好幾個妾室,孩子也是一屋一屋的。他們家的宅子住不下,妾室都是好幾個擠在一個院子裏的。”


    林嫤聽著不由在心裏搖了搖頭,都說土皇帝土皇帝,山高皇帝遠,皇帝管不著,這些人倒還真的成了“皇帝”了。


    朝廷早有律令明確規定,官員二品以上最多隻能有六名妾室,知府是四品,市泊司提舉是從四品,至多都隻能有四名妾室,結果一個前前後後納了有十幾個,一個有三十幾個。可見這種情形,恐怕在東部和江南一帶還是常態。


    莊大夫人再繼續道:“陶提舉的原配夫人三四年前去世了,去世之後一直沒有再娶,現在他家的後院是十三姨娘當家。”


    說著又歎了一口氣,道:“江南有一點就是不好,大家都喜歡攀比妾室,納十個八個妾室的都是常態,納妾少了還要讓人看不起,贈妾之事也十分常見。上司給下屬賞妾,下官給上司送妾,隨處可見。官場納妾之風尚且如此,商賈之家更是,有些人家妾室通房算在一起甚至有四五十個。”說著又尷尬的笑了一下,道:“像是我們家大爺這樣,隻納了兩房妾室的都算是怪胎了,在外交際應酬時常都要被拿來取笑,都說家裏民婦是隻母老虎,管得大爺不管納妾……”


    林嫤心裏隻是搖頭,臉上有著憂心之色。


    等到了晚上皇帝回來,問起林嫤道:“今天請了莊大夫人進來,她都跟你說了什麽?”


    林嫤將莊大夫人今日跟她說的都跟皇帝說了,重點跟皇帝說起了納妾之風盛行的事,笑著跟皇帝道:“皇上後宮的宮妃加起來都不到二十個,這裏一個從四品的市泊司提舉,卻有二十幾個妾室。說起來都是臣妾不賢,讓皇上過得連個司提舉還不如。”


    皇帝聽著臉上就有些黑,聲音帶了些怒氣道:“小小的四品官從四品官,養的起十幾二十個的妾室,還有一屋子的庶子庶女,這銀子是從哪裏來的,不是從百姓身上刮來的,就是違反律令參與商事得來的。朕雖知道水至清則無魚,做皇帝也要糊塗一些,有時候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些人也不能做的太過分。”


    說著將手裏的毛巾扔到了臉盆上,臉盆上的水“砰”的一聲濺了出來。


    林嫤勸道:“皇上消消氣,皇上難道還怕沒人用?這些官員不喜歡,那就換一批就是。”


    皇帝搖了搖頭,道:“貪腐之風不除,官場不清明,換多少的官員都沒用。”


    所以這也更加堅定了皇帝準備整頓官場風氣的念頭。


    皇帝又哼了一聲,道:“朕今日召見各大大小小的官員,就中午一個用膳的時間,可就不少人打起了獻美的主意。”


    林嫤聽著坐直了起來,緊張的問道:“又獻美?”在滄州時的那幾位姑娘可還讓林嫤記憶憂心。


    林嫤道:“這些人可真是,是不是除了給皇上獻美人就沒有別的事情幹了,他們倒是把我的活兒都給幹了。”


    皇帝看著林嫤一副恨恨的模樣,笑了笑,道:“好了,他們獻上來的美人我可一眼沒看,是胖是瘦我都不知道。”


    林嫤瞥了皇帝一眼,故意酸道:“臣妾又不在場,皇上就是看了跟臣妾說沒看,也隻能任憑皇上嘴說。”說著又歎道:“算了,您是皇上,就算看上個把女人,臣妾還能製止不成。連您的臣子都能納十幾二十幾的妾室了,臣妾委屈皇上隻守著臣妾一個人,真不是一位好皇後。”


    說著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道:“臣妾這張年老色衰的臉,皇上恐怕也早就看膩了,自然該換新鮮的姑娘看了。”


    皇帝笑著伸手捏了捏林嫤的臉,淺淺含笑道:“行了,吃這麽多的醋不嫌酸。”說著又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道:“你這張臉也還沒到年老色衰的地步,還能讓朕多看幾年。”


    林嫤在心裏嗬了一聲,你不就喜歡看我吃醋的模樣嗎。接著又笑眯眯的扯了皇帝的袖子,作出因為他的話歡喜的模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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