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為正月。


    也許在風吹沙現在已經籠罩在寒冬之中,可距離這座大型城市百公裏遠的一座小綠洲裏,這裏卻依然保持著酷暑的炎熱。


    這裏似乎是一處小的宿營地。在清澈的水泉旁圍坐了一圈的人。他們將駱駝放在一旁,開始三五成群的聚集起來燒火打水,喝酒吃肉。不消片刻,綠洲的上空就開始彌漫開一陣悠然的酒香與肉香。當然,還有這些人們互相劃拳,打鬧,嘻罵的聲音。


    細細數數,停留在綠洲中的人群約有近百人。其中很多人的打扮都很相似,穿著白色厚厚的披肩,帶著布帽。這些人似乎是一個商隊,正在橫穿沙漠的行商途中。


    可是,在這些人中有一個,卻顯得極為的與眾不同。


    那是一個三十稍稍出頭的男子。一頭惹眼白發的他穿著一套咖啡色的長身皮衣,領口高聳,幾乎將自身的下半張臉完全遮住。在那露出的上半張臉上赫然有一個形狀的刀疤嵌在上麵。


    這個人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大口大口的喝酒吃肉,他隻是默默的坐在水源邊上,拿著水壺,默默的,一口一口的喝著。是由於經曆太過坎坷了嗎?那個型的刀疤讓他的眉頭看起來鎖的更緊,無論在任何時候都顯得無比的嚴肅。


    “偶爾出來一次,你就一路上給我這張臭臉,對不對?”


    咯啦一聲,一直特製戰歌左輪導力槍就已經抵在了這個刀疤臉男人的後腦勺上。但這個男人卻沒有絲毫去理睬的意思。他依舊和剛才一樣,喝著水,皺著眉頭,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四周那熱鬧的人群。


    持槍的人,笑了。


    他極為熟練的耍著導力槍,插回腰際的槍袋,一個轉身,極為瀟灑的坐在刀疤臉的麵前。也不等對方應答,他就隨手搶過刀疤臉手中的水壺,仰頭喝了起來。


    這個人的年紀和刀疤臉差不多,他有著一頭土黃色的頭發,臉上的表情比起刀疤臉來要豐富的很多。他穿著一件風衣,坐在地麵上時那些風衣動都不動,顯然在內壁掛滿了些什麽東西。刀疤臉就這樣望著他,直等到他爽快的喝完,才接過水壺,在旁邊的泉水內重新裝滿。


    “哢~~~~!真是夠清涼的泉水。我甚至覺得我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刻啊~~~~!喂,你就沒什麽反應嗎?難得我們可是找到這麽棒的水,不讚歎一下怎麽行?”


    刀疤臉的半張麵孔隱藏在高高的領子下,但他那雙冰冷的眼睛卻絲毫沒有領會持槍男子的幽默。盡管,他們從小一起在孤兒院長大,互相打架,一起和別人打架,再一起被別人打,一起變強,一起出生入死,一起走到現在。但唯有他的笑話,刀疤臉始終都不會覺得好笑。


    持槍男躺在草地上,仰望上方的太陽,笑了。片刻之後,他轉過頭,說道:“咳~~~你看,這正才剛過聖夜祭,我們那位新帝就迫不及待的把我們推出來了啊~~~難道陛下他不會等過完節之後再讓我們出來嗎?咳~~~真希望我能夠拿到我的加班費。”


    “咕嘟,咕嘟。”刀疤臉繼續喝著水,似乎完全不去理會持槍男的抱怨。


    “咳~~~也不知道陛下會不會給啊~~~先皇還在世的時候陛下就很小氣,給的軍餉經常吃不飽肚子。我們的工資也始終被克扣,說真的,我真的很擔心我們會領不到工資……咳……這次的出差費陛下都沒和我們說,弄不好我們會自掏腰包來進行這趟的訪問之旅了……咳……”


    刀疤臉放下水壺,重新將其裝滿。他扭過頭,瞥了一眼那邊抱怨不斷的同伴,想了想後,說道:“我們是軍人。軍人的工作,就是服從命令。除此以外,什麽都不是。”


    持槍男聳聳肩膀,笑了笑:“是啊是啊,軍人。除此以外,還是那些平民嘴裏的帝國走狗,死勉國的劊子手,不得好死的惡棍,消耗著他們血汗錢的國家蛀蟲。仔細想想,我們的外號還真是多啊~~~”


    刀疤臉坐回原位,擰緊水壺蓋,說道:“你很不滿……?”


    “嗬,我們是軍人,怎麽可能不滿呢?我隻是有些懷念我們長大的那間孤兒院罷了。說要給什麽第十六位王妃蓋別墅,就硬生生的拆了我們長大的地方,把修女和那些孩子全都趕到鄉下去了。我沒有生氣,真的。我是個軍人嘛,所以我一點都沒有生氣,我拿著槍趕修女的時候一點罪惡感都沒有,真的,我很淡定。”


    刀疤臉看著躺在地上的持槍男,將水壺別在腰間:“我們不屬於任何派係,之前年少氣盛,在很多地方不知深淺的得罪了新王,所以被其排擠並不意外。我也和你說過,我們……”


    “我們不要去搞那些派係鬥爭,專心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了對嗎?你都說了上百遍了。”


    持槍男一個打挺,重新站了起來。他歪著腦袋,視線掃過眼前周圍那些包圍著自己的商隊們,嘴角發出一絲冷笑:“我們的工作很簡單,保護平民的生命財產安全。這也是老頭子給我們讓我們加入軍隊後所下達的唯一一條命令。你放心,為了老頭子,我隻會說說,該辦的事一樣都不會少。”


    刀疤臉閉上眼,也隨之緩緩站起:“先帝的恩典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即使是死,我們也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持槍男伸了一個懶腰,動了一下四肢,哈哈笑了笑。他的笑聲讓四周那些商隊成員們紛紛抬頭,全都注視著這兩個與四周格格不入的人。


    “對了,給雄鹿國王的禮物你準備好了嗎?”


    “…………還沒有。”


    “哎呀呀,那還真是可惜啊。我比你快,已經準備好了。你看,這枚大玉翡翠戒指不錯吧?”


    隨著持槍男亮出手中的小盒子,打開,裏麵的翡翠戒指立刻吸引住了周圍那些商人的目光。其中有一些人在稍稍思考了片刻之後,伸出手,摸向藏在駱駝背後的彎刀……


    對於這一切,這兩個男人似乎完全沒有察覺似的。持槍男依舊得意洋洋的顯擺著,而刀疤臉則是讚許的點了點頭,隨後開口說道:“禮物不錯。那麽,我也要開始準備禮物了。”


    “嗬嗬,你送的禮物會有我貴重嗎?”


    “………………一支級任務強盜團的全部盜匪的人頭,這份禮物,夠嗎?”


    那些“商人”終於抽出了武器,一些更是開始摸索起手指上佩戴的導力石戒指。隨著這些“商人”領隊的一聲喊,他們終於原形畢露,舉起武器,衝向這勢單力薄的兩人。


    “哈哈哈!好一份重禮!夠了,夠了!咳~~~看來這次我又輸給你人呢~~~!”


    持槍男的聲音,落下……


    麵對那些蜂擁而來的“商人”,兩個人依舊沒有動。是不是他們已經坐以待斃了?還是說…………


    烏雲,開始籠罩。。


    天空中陰雲密布,那……會是雨嗎?


    然後……


    “雨”,落了下來。


    僅僅“一滴雨”,就將衝在最前麵的一個商人一劈兩半。


    在他身後的那些商人及時站住腳步,隻見那分開的屍體中央,赫然出現了一把劍柄處如同一頭巨熊的寬刃巨劍!


    他們驚訝了,但是,驚訝的事情還沒有結束。


    因為,天空中的積雨雲依舊密布,而那些“雨”,也在接下來的時間內,優雅而迅速的……落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劍之雨,讓這座剛剛還布滿輕鬆氣氛的綠洲變成一片血海。數也數不清的利刃從天而降,用“雨”來解釋死亡的優雅與殘忍。那些人逃避者,躲閃著,可不管他們如何逃,如何躲,都無法避開這密集的攻擊,恐怕現場唯一能夠逃出去的,就隻有這些人的慘叫了吧……


    一分鍾後……


    “雨”停了。


    整座綠洲上都被插滿了寬刃巨劍,形勢一片狼藉。


    刀疤臉緩緩走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把巨劍前,握住把手,輕輕一轉。劍柄處發出叱的一聲清響,噴出一股蒸汽似的氣體。隨後,那些遍布整個綠洲的巨劍就仿佛被吸引了似的,緩緩拔起,飛向刀疤臉手上的巨劍,與其合而為一。等到所有劍刃都收回之後,巨熊眼部的一塊導力石就應聲而落。刀疤臉又掏出一塊裝上後,將其插入背後的劍鞘之中。


    “效果還是如以往一般犀利。”


    持槍男聳了聳肩,苦笑一聲——


    “我們被別人討厭,被稱之為劊子手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啊。”


    “有時間說話,還不如先去救人。”


    刀疤臉背著巨劍,轉身走向那邊的駱駝群。持槍男笑了一聲後也隨之跟上。在那些駱駝群中他們絲毫不意外的發現了很多被拐賣的少女及兒童,這些小孩子看到兩個大人之後,全都嚇得哭了起來。


    “嗯……要一個一個的送你們回家還真是一件困難的事啊……還是把你們帶去風吹沙,交給雄鹿方麵來處理吧。”


    刀疤臉走進那些孩子,目光一掃。可那些孩子一接觸到刀疤臉那凶狠的目光,立刻害怕的縮到一旁。見此,持槍男哈哈笑了笑,將自己的朋友拉開,親自上前蹲著,表達了要將這些孩子送去風吹沙的意願。這些孩子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終於從惡徒手中解放了,無不歡呼雀躍起來。


    “嗬,不管是保護誰,隻要是去保護人,看到他們的笑容,感覺總是那麽的爽。”


    持槍男伸了個懶腰,哈哈笑著。


    刀疤臉略微掃過這些孩子,對於朋友的笑話,他也隻有用點頭來回應。可是……突然!


    在駱駝群角落裏,一係黑紗卻是在不知不覺間吸引住了他。他順著黑紗向上望去,隻見一名渾身穿著黑色紗裙,臉上還蒙著一層麵紗,約莫十五歲左右的少女正依偎在駱駝的身上,閉著雙眼,也不知是死是活。


    持槍男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走上前,蹲在那名少女麵前。雖然她帶著麵紗,看不清楚她的臉。但從那僅僅露出的上半張臉來看,一定是一個非常難得的美人胚子。


    “小姑娘,喂,小姑娘?”


    黑紗少女在持槍男的呼喊聲中悠悠醒轉。不過,也許是由於剛剛醒過來吧,她一直都是閉著眼睛。在聽完持槍男簡單介紹完情況之後,這個女孩不僅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歡呼雀躍,反而隻是很平淡的點了點頭。


    “小姑娘,你怎麽看起來一點都不興奮?”


    “對不起,也許是奴家平時清淡慣了。這麽說來,有勞兩位先生護送了。”


    “嗬嗬,好有禮貌的小姑娘。你也是在某個地方被抓的嗎?”


    “不,正確來說,奴家是在前往風吹沙的過程中,不小心被抓的。”


    小女孩微微一笑,聲音甜美,黑紗群下伸出的白皙手指輕輕挽住她那烏黑的發絲,從動作看來,似乎是一位大家閨秀。


    “哦,那還真是巧了。咳嗯,嗯!那麽,請允許我來護送您到達安全的地方,尊貴的大小姐。不過在護送之前,我能有幸得知您的閨名嗎?”


    看到這個小女孩一副正經的樣子,持槍男不由得玩心大起,裝模作樣起來。


    黑麵紗下的小巧嘴唇微微一瞥,笑了一聲:“在詢問女士的姓名前,紳士不是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嗎?”


    持槍男聽罷,哈哈一笑,說道:“對對對,是我疏忽了。這樣吧,我現在就來正式介紹一下。我是死勉國第一騎士團副團長,默罕默德.愛因斯坦,綽號是‘銀彈’。而這邊這位始終板著臉的,是我們的正團長,沙鬥.綱達魯烏,綽號為‘神之盾’。我們是前往風吹沙尋找和平和外交來的。”


    愛因斯坦勾住沙鬥,擠了個鬼臉。這副樣子讓周圍的其他女孩和小孩都逗笑了。就連蒙著臉的這個女孩似乎也為愛因斯坦的笑話所逗起,十分矜持的低下頭,不露聲的笑了兩下。


    “好了,大小姐。那麽,請問您的芳名?”


    “奴家?”


    這個女孩點了點頭,原本一直閉著的眼睛,在這一刻緩緩睜開……


    “奴家姓穆拉。”


    如同藍寶石一般的瞳孔,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休.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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