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京城方向,龍氣未散,新龍未生。


    再觀天象,任安一邊跟花草鳥雀打招呼問明情況一邊掐指算了算,最後得出結論:“駕崩事假,有人故意布局是真。隻不知這天子是被拘禁了,亦或是天子詐死,想要試探人心。”


    七寶亦表示同意任安的說辭。“生死簿上本朝天子的壽限可不是這幾天。”


    禾苗斜眼看它:“七寶還能看到生死簿上的內容?不知可否看到我的?”


    七寶:……


    任安裝作若無其事的看天,又拍拍驢背:“走囉!”


    七寶趕緊拍了一下馬屁,說什麽禾苗姑娘天資聰穎,能力非凡,必定修道得業,脫離凡塵俗世雲雲,末了來了一句:“苗苗你肯定長壽噠!跟人參精活得一樣長!”


    禾苗瞅瞅任安,任安抬眸望望她,眨巴著大大的眼睛,臉上露出一個甜滋滋的笑容:“嗯,娘子一定會跟我一樣,長長久久!”


    大王花不屑地哼了聲,依舊倒騎毛驢,看著來來往往進出城的人將鮮亮的衣裳收起來,金銀首飾也給解下,變得灰暗陰沉,失去了幾多鮮豔。


    矯情!難道還能令百花不開,鳥獸魚蟲褪色?


    幸好他最近行事低調,今日穿的是一襲湖綠色的綢緞衣裳,並非慣常的大紅色,身上甚至連一絲紅色皆無,禾苗更是穿著樸素,城門衛隻是打量了兩眼,放他們通關了。


    來到城外,遠離大路,尋了個無人經過的背陰的山坳,禾苗將買來的穿衣鏡拿了出來。


    任安七寶忙著施術,將周圍景致布置成一個少女的閨房,禾苗就站在穿衣鏡前,拿著木梳一下一下梳著秀發,不時哼著小曲,視線卻是一點也不敢錯過地瞪著鏡麵。


    任安稍微提醒一下:“偶爾側過身打量一下自己的衣裳啦!”


    為了演戲逼真,他們還特地從戒指裏尋了一套漂亮的綢緞衣裳出來。這些是禾苗出嫁時沈萱給準備的嫁妝,真真切切的華服美飾,那手工無一不精致繁複,非尋常富貴人家可得。


    禾苗依言轉了一圈,任安又折騰出一張椅子一個桌案擺在銅鏡前,讓禾苗坐下對鏡描眉貼花黃。


    禾苗也很久不畫妝了,倒是找到了一絲曾經的樂趣。看著桌麵散落的一堆飾物,除了固有的傳統式樣,一小部分是手工精巧的花鳥魚蟲,那累金絲掐成的蝴蝶翅膀、甲蟲觸須,甚至是脈絡細膩的花瓣,無一不逼真,每一樣俱都是娘親或是夫君精挑細選,她心中柔軟一片,帶著淺淺笑意的眸子潤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就在這時,鏡麵突然模糊了一下。


    纏在窗台前偽裝成一株爬山虎的菟絲子興奮地抖了抖,綠油油的葉片悄悄張開。站在牆角花盆裏的綠蔭植物——人參精偽裝——亦是全神戒備,一觸即發!


    禾苗似乎一無所覺,拿起畫筆細細描眉,真正是眉如黛唇如櫻,明眸皓齒,秀發如雲,桃腮粉麵嬌若芙蓉,教人看了都舍不得移開眼。


    吸溜——


    似乎有誰在咽口水。


    禾苗麵上閃過一絲莫名,緊張的回眸張望,又四下裏打量,最後擱下畫筆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朝外看了看。菟絲子爬在窗台下衝著她揮揮綠葉。


    禾苗對它眨眨眼,抿唇含笑,意思是她心中有數。


    看了一會似乎沒發現什麽,她又轉身走回來,坐在鏡子前繼續梳妝,拿著金釵玉簪比劃兩下,似乎難以取舍,不知該戴哪一個。


    卻這時,鏡中一道白光閃過,刺得禾苗立即閉上雙眼,一手遮擋眼睛一手拿著金釵,心慌慌的驚呼一聲!


    “小娘子莫怕,我來救你!”一道輕浮的年輕男聲突兀的響起,鏡中突然撲出一個黑影,一把圈住禾苗立即就往鏡子裏拖!


    菟絲子“嗖”的一下彈出去,立即纏住那個黑影!


    “嗷啊啊——痛!”被小鋼針紮得酸爽的黑影一邊呼痛一邊卻還是不願放手,使勁將禾苗往鏡子裏拖!


    何首烏一左一右的抱住禾苗,身子使勁往下一墜,力若千鈞!


    雪蓮花站在鏡子頂端,瞅準了那個怪物的胳膊,不住的吐冰刀。


    鴉九拍著翅膀在房間裏飛了一圈,沒找到下嘴的地方,不甘的嘎嘎叫了兩聲。


    任安舉著七寶來到鏡前,將七寶貼近那個隻露出半截身子的怪物,七寶努力的吸食對方魂魄。


    “哇啊啊!我投降我投降!別吸了!老子投降還不行麽!”


    那怪物知道遇上了硬茬,倒也識趣,立即從鏡子裏滾了出來,在地麵縮做一團,兩隻胳膊高舉過頂做投降狀,不再掙紮抗拒。


    禾苗被何首烏小心翼翼地托到一旁放好,鴉九立即飛過來站在她肩膀上,充當護衛。


    大家夥圍住地上那一團說不出形狀的奇怪物體,虎視眈眈。


    大王花還不忘記將銅鏡收起來,自己對著鏡子照了照,依然貌美如花,妖冶奪目。他滿意地拿一塊粗麻布將銅鏡給裹上了。


    任安踢了踢地上那東西,沒好氣的開口:“你想要捉我娘子去幹什麽!”


    那東西半人高,軟乎乎的,彈性極好,似乎可以拉伸塑性,看著倒像是一團黏土,捏巴捏巴的可以做成各種形狀的陶具瓷器。


    怪物伸展了一下身體,將自己捏出一個人樣來,變成一名身高七尺八的英俊男子,端的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如果忽略他那一張跟禾苗相似度高達九成的麵容的話。


    任安給惡心壞了,嗬斥道:“趕緊換掉那張臉!”


    怪物男子奇道:“為何要換?你明明就很喜歡這張臉,它們也喜歡!”說著一指周圍小妖精們。


    任安差點沒想撲上去撕掉這個不要臉的家夥!


    “我喜歡的是我娘子!無關麵容!哪怕她麵目猙獰,隻要裏子還是娘子,那就是我最喜歡的!”


    禾苗羞答答的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夫君當眾表白什麽的,太難為情了!


    其他小妖精也猛點頭:就是,它們喜歡的是禾苗本人,跟臉蛋無關啦!它們認人從來不認臉,隻認靈氣啊!


    大王花哼了聲,道:“狡辯!如果我變成這樣,你們還會喜歡麽!”說著,美豔無雙的漂亮臉蛋突然變成一個滿臉橫肉,麵目猙獰的絡腮胡大漢。


    禾苗雖說嚇了一跳,卻沒什麽不良反應。


    其他小妖精連看都懶得看,齊刷刷回頭,心中卻道:不管你變成什麽樣,都是一朵毒花。


    任安懶得理會這個專門跟自己拆台的家夥,拿著七寶逼近那個怪男子。


    “哎呀我變我變!我變還不行麽!”


    說完,眼前一花,竟然又變了一張臉,卻是大家熟悉的。


    任安禾苗大吃一驚!


    ——怎麽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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