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馬也隻是事急從權,鄭前的固執並不是愚蠢,他知道如何衡量利與弊。


    鄭前一拉韁繩那匹時速二百邁的白馬驟然停下,由於慣性,在花府門前的砂石路上向前滑出很遠。拉著花府的門栓鄭前用力的拍打著花府的木質紅棕色大木門,鄭前先要確定花木蘭是不是已經離開花府,不然冒然前去追趕也隻是無用功。


    那個鼓眼睛的家丁披著蓑衣帶著鬥笠頂著雨從大門後探出了頭,見到鄭前就想要關上大門:“是你,你不是和我們花老爺保證過了沒成為英雄之前不再踏入花家一步嗎,再說現在天還未亮,花家即便再好客,這個時候也不便迎客!”


    “我有說過我要進去嗎?”如今情況緊急鄭前不會與這個家丁再多言,抬起左腳一個用力踢到了門上。


    那個家丁沒想到鄭前一言不合就動手,愣神之際被門上傳來的力道撞的重心不穩,飛快的像樓梯下退去,今天第二次從樓梯摔下在一個大水坑上來了一個屁丨股蹲。見此情況,鼓眼睛家丁一旁其餘的兩個家丁舉起扁擔和鐵鍬等接地氣的武器,預防著對著鄭前,生怕放鄭前這個對木蘭小丨姐有不軌之心的人進門。


    那個把鄭前當作頭號情敵的鼓眼睛的家丁,憤怒的瞪著鄭前:“采花賊,我知道你是對我們木蘭小丨姐賊心未死,但先不說你無權無勢能不能配得上木蘭小丨姐,就你這肮丨髒的思想,你這不就是一隻癩蛤蟆想吃白天鵝肉嗎?”


    “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裏呈口舌之利,你口口聲聲說保護花木蘭,但你現在去看看,你愛慕的木蘭小丨姐還在不在?”


    如果不是和花老爺有過誓約,在成為英雄之前絕不踏入花家一步,能一腳邁進去鄭前絕對跟這個嫉妒的家丁多費口舌。


    一石激起千層浪,鄭前的一句話便讓花府上上下下極度緊張了起來,花老爺和花夫人去木蘭的房間找了找,裏麵空空如也,加上床頭櫃上的頭飾和不翼而飛的那一身跟隨了花老爺三十餘年的老盔甲,馬棚也不見了一匹黑馬,這種種狀況隻有一個最可能的可能,那就是花木蘭代替父親去了戰場。


    想到這裏花老爺的心裏震驚、後悔、擔心、害怕、傷感五味具雜,他震驚的是自己那個和自己一樣有一個固執個性的女兒,居然有如此膽量冒著被殺頭的危險,公然違抗這個社會的規則,替自己去了九死一生的戰場,他後悔的是自己的固執和堅持傷害了自己最在乎的家人,他擔心的是花木蘭就算不被發現,那本就有以些嬌弱的身體,如何能經受得起血雨腥風,他害怕的是有一天聽到花木蘭發生意外的消息時,自己和夫人也會一病不起,他傷感的是女兒替自己上了戰場,而自己卻無力去挽回,更找不到一個可以代替勸慰花木蘭的人。


    花夫人安慰似得拍拍花老爺拐棍上的手:“姥爺,我相信木蘭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太著急了,你身體本來就不好,一著急一上火恐怕你的身體就先支撐不住了,木蘭平安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


    “別再說了,你讓我怎麽能不著急不上火,木蘭這一去恐怕我們老兩口今生難見了,我大半輩子的時間都消耗戰場上了,對於木蘭我這個做父親的,有著太多的虧欠!她第一個上街時我不在身邊,她學會自己穿衣服鞋子時我不在身邊,甚至她學會叫爹爹時我也不在身邊,但這一刻,我一定要在她身邊!”


    花老爺不顧花夫人的阻攔,顫顫巍巍的拄著拐棍投身到了瓢潑大雨中:“給我備馬!”


    “老爺!”


    花老爺頂著刺骨的狂風,雨後的光滑的路麵,一個不小心,便在花夫人呼喊中按倒了拐棍摔倒在泥潭中,泥潭中的泥水濺飛起來淋了花老爺一頭一臉的泥點,看起來特別狼狽。花老爺掙紮著起身時,便看見門前一雙沒見過的油光鋥亮的皮鞋,而皮鞋的主人卻古今搭配的穿著一身灰布長衫一頂被削去半邊帽簷的草帽。


    看著這個五個小時之前的采花賊,花老爺猶如倒了的調料盒,心中五味具雜,不知道該懷疑他,還是該相信他。


    對於花老爺來說鄭前的身上掛著許多問號,甚至花老爺都不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但花老爺也沒有辦法,如果花家有一個像樣的男丁,如果花老爺自己的身體能行,他不會把快馬加鞭勸花木蘭回來的這件事的主意打到鄭前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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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老爺掙紮著想站起來,可當他顫顫巍巍的咬著牙堅持的時候由於手臂的疼痛力量不支,再一次倒下了,這對於這個曾經征戰沙場殺敵無數傲氣於一身的花將軍來說可謂是致命的打擊。


    哀大莫過於心死,在大雨中,花老爺大聲的接近於瘋狂的自嘲的笑了笑,也同時灌進嘴很多雨水:“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了,對於國家我是一個廢人,別說上戰場,我連劍都拿不動,對於家人我是一個廢人,別說保護他們,我甚至還要反過來讓她們保護,我生,還不如死!”


    “老爺,你有沒有事啊?”為了保住飯碗,兩個家丁隻得頂著大雨去攙扶摔倒的花老爺。


    有些事情也許就是注定的,鄭前已經把花木蘭當作自己的老婆去保護,去關心了,隻因為花木蘭有這個可能會是他老婆,所以鄭前也有責任去替她解決屬於她的煩惱。花老爺是花木蘭的父親,依照花木蘭孝順的個性花老爺的事就是花木蘭的事,而依照鄭前的大男子主義花木蘭的事也就是鄭前的事,所以鄭前也不得不管。


    鄭前攥了攥雙手又折了回來,說了一句又讓花府所有人都驚訝的一句話:“沒有人扶你你就站不起來嗎,你知道嗎,你這個樣子讓我覺得你現在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廢人,你有什麽資格,在我的麵前擺出你的驕傲?”


    聽了這種叫囂的話,花老爺氣的渾身顫抖瞪著銅陵一般大的眼睛:“你!”


    “我小時候麵黃肌瘦的就是一個藥罐子,沒有藥就活不了的那種!八歲的時候,當我父母跪在那個說我一輩子都站不起來的醜惡嘴臉的庸醫麵前時,我頂著摔的口鼻噴血的臉扶著椅子站了起來,我就要站起來給他看看!十五歲的生日的時候,村裏的半仙說我活不過十五歲,我當時就把他做法事用的香爐扣在了豬食盆子上,我就要活到十六歲給他看看!上天其實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孬種,你強硬它就軟弱,你軟弱它就欺負你!


    所以它打倒我,我就站起來!


    它打倒我,我就在起來!


    它打倒我,我就站起來!


    我就要給那個懦弱的自己看看!”


    “你給我閉嘴,信不信,再說一句我就殺了你!”


    “這是我聽過的最可笑的笑話了,現在我就算站在這裏讓你砍,你拿得起來劍嗎?你要是這個有本事,你就自己站起來,給我看看,也給你自己看看!”鄭前無視花老爺的憤怒自顧自的說著:“至於花木蘭我會替你照顧的,雖然我們並不熟悉,甚至她可能還會有一些記恨我,但我知道她會是我的老婆,這就夠了!”


    而院子裏的一個丫鬟驚訝的看著一直微笑的花夫人:“夫人,那個人那麽對老爺說話,那麽討厭,可你怎麽還一直笑啊,要是我是一個男的我一定撕爛他的那雙臭嘴,而你不是應該恨他嗎?”


    “不不,我們不應該恨他,反而應該感激他,因為他知道我們老爺固執的性格,如果他苦口婆心的勸慰老爺,反而會被認為是一種可憐,這樣也會適得其反,隻有這麽對老爺說,才更能說進老爺的心裏。”花夫人慈祥的摸了摸那個丫鬟的頭發:“等你有一天遇到真正關心你的人,你就會知道,真正的關心是哪怕是要你的恨,也要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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