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五毒藍玉蟾】


    苗疆五毒嶺,是五毒教的老巢。傳說,那裏到處可見青蛇、蜈蚣、蠍子、蜘蛛和蟾蜍,個個帶毒,日日廝殺。即便到了冬日也不休戰。隻有勝者可以留下,可以參加下一場拚殺。隻有拚殺才有更強者。隻有最強者才能成為“五聖”,而得到它們的人才有資格成為五毒教的教眾。所以爭搶,詭計,陷害,奪命,在五毒教中頗為尋常。人與人之間的鬥爭,甚至比“五聖”之間的吞吃,還要精彩,還要血腥。


    人說五毒教無情,孰不知,情是給別人的活路,給自己的死路。又有幾段是配得起性命相護的?


    信別人,不如信自己。信朋友,不如信利益。這是五毒教百年遵循的教規。亦是至理名言。因此五毒教眾常常是獨行客,各自帶劇毒行走江湖。他們若是齊心協力的聚合,隻可能是一種情況,那就是保護他們教內最珍貴的寶物,關係到每個人的生死的寶物。


    這寶物,並非那些極品的毒藥,毒藥是對付別人的。這寶物卻是留給自己的。俗話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可命唯有一條,當然要留有後路,當然要有解藥。能夠應對五毒教內所有毒物的解藥,自然無比的貴重。值得被高高奉在聖壇,上百人輪流看守,值得五毒教教主大費周章的請七巧殿來設計飛星逐月鎖加以保護。


    如果沒有顧回藍的兩次閑庭信步似的造訪,飛星逐月鎖一定還是天下第一鎖,見神殺神,見魔封魔!如果不是他輕輕鬆鬆的一來一回,教七巧殿也失了麵子,今天飛星逐月鎖絕不會足足多加一倍的弩箭飛芒,更不會被五毒教布下三大重“五聖”法陣,將聖壇層層包圍。


    顧回藍皺了皺眉,望著眼前呼喝嗨喲齊聲喊殺的百餘號人馬,和他們身後密密麻麻黝黑一片的毒蛇蜈蚣蠍子蜘蛛,心道,這興師動眾的架勢,大有把他粉身碎屍挫骨揚灰的意思。


    他不想變成灰燼,就隻有比灰燼更輕,輕到一陣風即可送至彼岸。


    五毒教一票教眾大睜著白眼,驚恐的望著這個沒長翅膀卻像鳥一樣飛翔的人,輕輕鬆鬆就飄過他們的頭頂,幾乎沒有重量的落在了身後,他們都遙不可及的聖壇之上,站定,抄手,指尖影重重,匪夷所思的摘掉一觸即發、箭掃平川、絕不留活口的飛星逐月鎖,仿佛進自家庭院一般方便的取了藍玉蟾,揚長而去。


    斜陽正好,餘暉散綺。


    他歸去時的影子恰巧融在紅彤彤的霞光之中,說不清是人還是神。落日一躍而下,今天最後的光輝撕成碎片時,那人也不見了蹤影,是化於風,是融於光,是上了天,是入了地?統統沒人知曉。


    枝繁葉茂的一棵樹上,悠哉坐著兩個人,一個看戲,一個聽戲。聽戲的問,他得手了?看戲的答:他是顧回藍。


    聽戲的又問:什麽時候可以走呢?看戲的又答:這五毒嶺腹地,隔半個時辰就會有一隊守衛巡邏到此,就是說他半個時辰內必然回來。


    聽戲的笑:那你擔心什麽?看戲的搖搖頭,他真懷疑這聽戲的到底是不是個瞎子:“顧回藍回來容易,咱們一起走卻不容易。”


    如皇甫大哥所料,顧回藍如期而返,毫發未傷,手上一隻拳頭大小的藍綠色玉蟾塞進瞎子懷裏。


    亦如皇甫大哥所料,五毒教腹地危險之極,你繞得過那些青蛇蜈蚣之流,繞不過看命一樣看守藍玉蟾的重重守衛。倘若僅僅顧回藍一人,逃生絕不困難。可如今加上自己,還有個瞎子,自保都是難於上青天,何況突圍。


    樂子期卻不急,叫顧回藍就近抓一個守衛過來,顧回藍依言行事。一翻手,就捉住靠的最近的守衛摔到瞎子麵前。樂子期聽聲辨位,朝那人“看”去。藍玉蟾擱在耳邊,很容易吸引對方視線,與他對視。


    樂子期似乎說了什麽,斷斷續續低喃的聲音聽不清楚,皇甫大哥和顧回藍豎耳聽著,隻覺比以往更令人舒服,猶如咒語,沉醉溫暖,像是越過耳朵直接敘給人心聽的。再看那被捕的守衛,眼已經直了,鬼附身一樣旋即跳遠,揮刀就砍向他朝夕相伴且毫無防備的戰友,凶神惡煞。饒是他武功不強,突然出手,也傷人頗多。


    人群恐慌,紛紛後退,更有人喊出瞳門二字,亂了軍心。


    機不可失,顧回藍三人忙趁亂鑽出人群,逃之夭夭。


    對付五毒教的毒,藍玉蟾的確是唯一選擇。樂子期說,他剛剛握住這寶貝時就恢複了一些光感,否則也不可能準確的盯住那個守衛方向,成功施展瞳術。


    “莫非,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瞳術!顧回藍和皇甫大哥對視一眼,兩人都明白了,為何他能一人殺上千人卻性命無虞——假如他眼睛完好,假如顧回藍捉到的是個武林高手,假如再來些機緣巧合,叫五毒教內自相殘殺到滅門也不是不可能。


    “難怪江湖傳聞,瞳門才是最歹毒狠辣殺人成狂的門派。”皇甫大哥不由慨然。真真要眼見才能為實。


    誰都有萬不得已,為了自保,攝人心誌,轉而見機逃走,說到底是無奈之舉。“本來隻會傷人不會害命......”樂子期自己也想不通,為何上次被幾乎不懂武功的他輕易捉住的,會是五毒教內數一數二的高手,殺氣甚重,一出手便傷人變殺人。而他近在咫尺,卻無法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看著,血染山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份內疚現在還深深印在他心底。盡管後來他想方設法搜來對方的九蛇尊,也因此傷了自己的雙眼,但他仍償不來命,隻能暗自發誓日後會更加謹慎應用瞳術。


    “你這魔頭的罪名擔的夠冤。”顧回藍道。


    誰知,樂子期聞言笑著搖頭:“還有比我更冤的。”


    “哦?”


    “七巧殿。”


    關於這一點顧回藍懷疑的很,尤其是後來三人被困在一座無名山中,饑寒交迫,三天三夜,險險就要枉死時,他對此更加懷疑,這用巧妙機關逼迫人到山窮水盡地步的,分明就是個心腸歹毒怙惡不悛之人,叫他魔頭或者是錯的,應該叫他轉世修羅或者黑白無常。


    樂子期依舊眉眼彎彎,未語先笑,疲憊之態有,安之若素之態更甚。他的眼睛已經好了,此刻正瀲灩天上銀河,估算著時辰:“差不多了。”


    話音稍落,三人背後已洞開一扇石頭小門,曲徑通幽,放眼望去,隱約可見他們來時之路。


    皇甫大哥長籲一口氣,猜測是七巧殿放生,正要踏入,卻被阻攔。樂子期打個手勢,示意他再多等片刻。


    皇甫大哥不解,看向顧回藍,發現他竟又坐回原地,顯然現今很信得過這個樂子期。想了想,自己也跟著坐下,靜等了約莫又一個時辰,就聽得喀的一聲,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居然挪開一塊石頭,顯出一道隻夠一人進出的窄門。


    樂子期笑了,毫不遲疑的往門裏鑽去。顧回藍和皇甫大哥也沒有怠慢,緊隨其後。原以為這條路也與來時一般彎彎繞繞,遍地機關,誰知竟是一條坦途,從頭到尾沒有一根弩箭,沒有一個陷阱,就連個岔路也尋不見。


    皇甫大哥愈發的心裏沒底,看看顧回藍,他也是滿麵疑惑,唯獨那走在最前麵的樂子期,昂首闊步,行走如風,似乎根本就不擔心會遇埋伏。


    一盞茶的工夫,已能看到路盡頭。皇甫大哥四下一望,更驚訝了。隻見前方一座小小庭院,一間紅漆木屋,一扇大敞的房門,一個身著白衣,看上去氣質非常好但又非常不高興的年輕人。隻見他繃著俊臉,待到眾人近前,狠狠的用鼻子怒哼一聲,然後轉身回屋,翻出一根繩子。


    皇甫大哥以為他要出手,急忙拉開架勢。顧回藍則擰眉不動。那樂子期卻是三步並作兩步跨進門內,喝問:“你做什麽?!”


    那人頭也不回:“死。”


    顧回藍一愣,問身邊同樣困惑的皇甫大哥:“他說什麽?”


    皇甫大哥當然也不明白。再一看那白衣人,手腳利落的很,幾個字的工夫繩子已經吊上了梁:當真在尋死!


    樂子期急了:“七巧殿門規第一條!”


    那人身形一頓,手上動作停了,緩緩側過頭來,一雙桃花眼邪美異常,一張臉冷若寒霜:“你們是瞳門中人?”


    樂子期鬆了一口氣:“我是。”


    那人完全轉過身來,白衫落落,墨發飄曳,鼻梁英挺,薄唇微抿,隻是那周身毫不掩飾的洶洶殺氣,將大好的一個人,生生變成了催命的閻羅。


    他已將一把翠綠巨大的竹骨傘握在手上,傘尖直直指向樂子期,一字一頓,字字奪命。他說:“你死我活。”


    那樂子期竟笑了,依舊暖如春陽,依舊音如泉水:“你當真能活?”


    白衣人再不說話,一轉竹傘,傘生陰風,千萬寒芒同時發出,正衝笑吟吟的樂子期!


    (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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