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誌銳年輕時,被其父逼進官場,現如自己所願當了商人,官場與商場的磨練讓他周身散發著一股尖銳的迫人的氣場,不說話時更像一座嚴肅的雕像。


    楊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嫁過來的,安素不知道她母親以前是什麽樣的,但她總能在婆婆身上找到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和貴氣,不可親近。


    秉持一種敬畏之心,安素不敢觸犯,不敢太過接近,就連吃飯也時刻提醒著自己,要謹慎,不要犯錯。


    在他們家的每頓飯,她都覺得像是在受刑,無形無色也無法擺脫的刑罰。


    飯後,婆婆把她叫到一處僻靜的地方,例行每次必做的聊天,說是聊天倒不如說是長輩對晚輩的教導,而這些都避免不了孩子的內容,今天尤甚。


    “素素,你們結婚都一年多了,怎麽還是不見動靜?要不明天去醫院檢查一番吧。”


    安素急忙搖頭,到時被檢查出是處女,那不是丟了兩家人的臉嗎?


    楊姍見她拒絕的態度如此堅決,心知她是怎麽都不會願意的,便試著從其他方麵入手。


    “素素,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晟兒不夠努力?”


    安素不知該怎麽回答,說是好像在打小報告,否定她又覺得委屈,思來想去她還是點頭承認。


    楊姍怔住,她隻是客氣一說,不料安素竟不給丈夫半分薄麵,她尷尬了片刻又繼續剛才的話題,“咳咳,前幾天我拖人拿了點補藥,你回去記得給我按時吃。”


    安素心裏雖不高興,但麵上還是乖巧地點頭。


    另一邊書房。


    “你是不是又經常不回家?”江誌銳將他叫進來,第一句話便是質問。


    江晟沒答話,找了把椅子坐下,身子後傾,隻留給桌子後麵的江誌銳一張清冷的側顏。


    “哼,現在已經沒禮貌到長輩的話都不回答了嗎?”江誌銳吹胡子瞪眼,江晟越是這樣他就越來氣。


    “不是,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您。”江晟恭敬道,他打小就敬畏父親,親近爺爺,爺爺昏迷後有些事情他就不敢違逆父親,但骨子裏有一種逆反性格,所以很多時候他做的都是陽奉陰違的事。


    江誌銳橫了他一眼,“該是什麽就回答什麽。”語氣極為不滿。


    江晟淡淡地瞅了他一眼,老實道:“是!”簡練堅定。


    看他這副摸樣,江誌銳以前在軍區養成的暴烈性子又出來了,氣得隨便拿起桌上的一本書扔過去,江晟也沒有避開,就這樣直直的坐在那裏,承受著,幸好江誌銳下手不是太重,書角隻在他額前擦了點皮。


    “你這樣,我孫子何時才會出來?結婚都一年多了還在外麵鬼混,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成熟。”


    “不是您說過隻要結婚就行嗎?”江晟從容的自兜裏掏出一條手帕,輕輕擦拭著略破損的皮屑。


    “結婚!結婚!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結婚?不是放著家裏的老婆不管去外麵找女人。”


    江晟不住冷笑,“這不是我想要的家庭,我希望的婚姻不是用商業利益構築的,還有,爸,你覺得你外麵的女人會比我少嗎?”


    江誌銳被他這句話一膈應,老臉有點掛不住,連忙咳嗽幾聲掩蓋尷尬,轉移話題。


    “不管怎樣,何詩玉要回國了,接下來的一周你怎麽也要給我呆在家裏,不許去找那個女人了,即使是做樣子也要做得好看點。”


    “爸,您不會天真的以為,像她那樣一個在政區混了幾十年的鐵娘子,會被這些伎倆蒙騙吧?”


    “哼,這就不用你管了,隻要你不要範太大的錯誤,她是不會和一個晚輩計較的。”


    江晟默不作聲,江誌銳也習慣了,通常這種情況他便是答應了。


    客廳。


    江晟剛從書房裏出來,安素觀察到他麵上淡淡的不悅之情,明顯也是受到公公的教導。他不高興,安素便高興了一分,她總要從別人的不幸找到自己相對的幸。


    回去後,安素接過江晟脫下的西裝和大衣,聽到她說:“以後不要再擦這種香水了,這個不適合你!”


    安素聽得不舒服,不解的看向他,“為什麽?”是她的氣質配不上這種清淡之氣嗎?


    江晟沒有給她一個準確的回答,隻淡淡看著她,直言不喜歡,這種淡淡在安素看來卻是暗藏了另一種憂傷,一種她未知的憂傷。


    “明天把我的臥室收拾一遍,我這周都要在家裏住。”安素剛要上樓便聽到了他在身後吩咐道。


    她轉過頭,有點驚喜又有點不確定。


    “怎麽?不想打掃的話明天叫個阿姨。”江晟看她那副表情以為她又犯懶了。


    安素連忙擺手,“不是,隻是有點突然。”


    本坐在沙發上的江晟徑直站了起來,跨過她身邊,拋下一句話就上樓了,“這是我的家,有什麽突然的。”他說這話沒多想,隻一時嘴最快,隨意而已。


    安素卻愣愣的站在原地,嘴角不自覺的掀了起來,家,這個字就是讓她有幸福的歸屬感,無關乎人,單純這個載著滿滿暖意的詞。


    第二天安素起得特別早,做了一頓豐富的早餐,她要趁江晟在家的時間好好表現,隻可惜她這樣一番心意卻得不到最基本的回報。


    安素坐在餐桌前,江晟睡到什麽時候,她就一直坐著守到什麽時候,即使是一頓早餐,她也希望和家人圍在一起共同享用,可是江晟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一直沒有……


    她想過去叫起他,但是每次走到門口的時候便不敢再前進了,她不想好不容易剛剛有點起色的關係再次鬧僵,隻是一頓早餐,不用太在乎,她坐回餐桌,看著上麵的食物發呆。


    江晟下來的時候便看到她這樣一副神情,愣愣的,有點傻,卻會讓男人有一種微微的憐惜。他走過去,坐在她對麵才引起她的反應。


    “涼了,我去熱一下吧!”


    江晟沒有動手隻是點頭,而後出於禮貌問道,“要一起吃點嗎?”


    “嗯。”


    見安素沒有拒絕,他擰著眉峰試探道:“你不是還沒吃吧?”


    見安素點頭,他的眉峰擰得更皺了,“你在等我?”


    見安素繼續點頭,他反而不說話了,說不感動是假的,但這些依舊無法令他改變心意,離婚是遲早的事,既然這樣,又何必去聽去看一些聽一些會動搖自己的東西,即使動搖微乎其微,他也不願意讓它發生。


    用完早餐安素要去收拾他房間時,江晟鄭重的對她說:“把地板、桌子和浴間收拾好就行,其他地方不要亂動。”


    安素點頭,走到樓梯一半的地方又停住,忍不住回頭問道,“你不去上班嗎?”


    正在拿著遙控器亂按的江晟聞言,輕蔑道,“這不是你該管的。”


    安素自覺自討沒趣,她曉得江晟不愛去公司,她隻是想盡一個妻子應有的義務,督促丈夫上進而已,看來現在還是沒有做這些的資格。


    她是第一次進江晟的房間,像一般精英男子一樣,房間裏陳設的東西很簡單又大方,人稍懶,潔癖倒是未減半分。


    整體很幹淨,如果非要說有什麽影響美觀的話,大概就是窗沿那盆奄奄一息的波斯菊。


    她走上前默默的觀察著,用玻璃罩著,花早已枯萎,隻剩黃中帶綠的葉子還在支持著整個生命的運轉,旁邊還係著一包種子,她伸出手。


    還沒觸碰到便被突如其來的厲喝聲阻止。


    “你在幹什麽!!”


    安素側身看到站在身後的江晟,有點窘迫,江晟沒有理會她,推開安素的身體,彎腰細細查看波斯菊。


    “已經枯萎了!”安素忍不住插嘴,她實在想不通這樣一株已經枯萎的盆栽,還有什麽意義去嗬護。


    不料,江晟轉過頭,眼裏射向她的寒光足以凍裂人心,她不再說話,默默走到房間其他角落開始打掃,眼睛卻總是會忍不住投向那邊,她隻是不明白,有什麽力量能讓一個人對著一株即將死去的植被那麽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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