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順著公路騎行半個多小時就見到了燒垮大半的森林。那場大火連綿了近一個月,因為天氣燥熱無雨,時不時會有小股暗火重新著起來,至今林上的煙氣都還沒完全散去。


    林子裏的泥土也完全幹燥,不少地方露出了粗大虯結的根係,馬踏上去就會揚起一片煙塵。地上還留著之前那些探險者的腳印,雜亂地踏出一條筆直的、通往森林中央的小路。


    道路盡頭漸漸現了一片半掩在枯木叢中的建築,正是神戰前風格的高大白色大理石建築,有圓頂和雕刻精美的立柱和大門。更靠近他們的地方是一片廣場,場上像是一片動物園一樣,密密麻麻地雕滿了各種陸生動物的石像,寥廖幾道線條就刻出了不同動物的神韻。


    格蘭格勒住馬,左手抓著韁繩,右手揚起馬鞭,指向橫眉冷目地說道:“那裏就是獸神神殿,看見了嗎,未來的公爵閣下?”


    未來的公爵?這句話中的意思簡直不是埃文所能想象的。


    他自打住進公爵府裏就知道,自己隻不過是受公爵資助,去接受幾年好點兒的教育,將來是要進教會苦修的。就是參加拉烏爾家子弟比試時,他也不是最優秀的那個,公爵怎麽會拿他當作繼承人。


    格蘭格這個小心眼、胡亂猜忌的毛病還沒改。看來畢業這一年,還是沒人教過他怎麽做人啊。已經經曆過生活和情感折磨的埃文現在已經不把這點言語放在心裏,而是站在更高的層次看待這個仍舊和從前一樣幼稚的堂兄。


    他一抖馬韁,當先順道小路飛馳過去,走近了那座擺滿石雕的廣場。越是近看那些石雕就越逼真得瘮人,明明隻是幾條刀痕形成的眼睛卻像是有焦距一樣,不論從哪一方向看去,都正好能與那些視線對上。


    埃文的馬放得更慢,從拉烏爾家跟著他過來的幾名騎士也好奇地驅馬從石雕旁繞過,格蘭格也趕了上來,在後麵提醒道:“不要踏上中間那條路,從那條路上走的話會被移出森林,而且不一定會轉移到什麽地方。”


    但那片石雕擠得太密,又和真正的魔獸差不多大小,馬匹無法通行,眾人隻好把馬留在外麵,憑雙腿行進。


    這片廣場方圓隻有幾公裏,順著中間那條大道行走的話,大概幾分鍾就能到達神殿。格蘭格一馬當先帶著人在前引路,埃文他們跟在後麵,從那些石像腳邊甚至是腹下鑽過去,慢慢地向神殿移動。


    越是接近神殿,眾人分散得越開,原本看起來很有威勢的團隊被石像衝開,周圍都是巨大詭異的石像,總有種危機感懸在頭頂。埃文低頭看了眼貼在腳邊的熊貓,強捺著把他抱起來的念頭說道:“跟得緊一些,這裏的岔路太多太亂,別和我分開了。”


    葉遲始終守在埃文腳邊,繞著他的腿一走一絆,聽到這話才停下步來,抬頭望著一臉嚴肅的小主人。他自己是身懷殺器的大妖精,反而更加憂心小主人跑遠了自己保護不了,忍著錐心之痛反過來叮囑道:“我腿短,你走慢一點,走太快我就跟不上了。”


    小紅也伸著舌頭跟著他們,更襯得葉遲腿短步幅小,拉低了這個探險隊的平均身高和速度。其實要是用妖術變幻一下,他其實也能變成長腿熊貓。可是一團圓滾滾的身子搭上四條電線杆一樣的大長腿,還不及短腿能看呢。


    唉,人生就是如此無奈。小熊貓用掌心胡擼了把臉,邁開小短腿努力前進。


    邁出不過幾步,他心裏忽然一顫,還沒等想到什麽,小紅已經從背後撲了下來,把他和埃文都壓在了身下。而一聲沉悶的金屬入肉聲同時響起,血腥氣撲天蓋地地彌漫開來,濺到不遠處一條數人高的巨蟒石像上。


    葉遲擔憂地叫了一聲“小紅”,而埃文反應更快,把身上的炎狼推開一半兒,長劍出手,已經穿透了遠處一名舉著精巧細弩的騎士。騎士身旁不遠處就站著臉色陰沉、滿目都是驚怒火光的格蘭格,他手中魔杖直指向埃文,怒罵了魔寵兩句,便高聲喝令它咬死埃文。


    炎狼的身體猛然立起,尖長的嘴張開,露出一排沾滿口水的閃亮利齒,眼裏也閃動著血光。埃文趁機滾出去撿劍,葉遲則用力從地上跳了起來,前爪揪住炎狼的皮毛爬到頭頂,威嚴地按住它的眉頭,直盯著那雙血眼喝道:“趴下!”


    他對炎狼的壓製已和龍威一起刻進了骨子裏,又刻意用了攝魂妖術,哪怕有主仆契約的壓製,小紅還是咆嘯著壓低了身子。


    埃文從那名騎士身上抽回長劍,卻發現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一具具石獸已開始顫動。


    線條精簡流暢的身體像血肉之軀一樣扭動起來,而那一雙雙雕成半圓突出的眼睛裏也射出了金色的光芒。同來的年長騎士先砍了身邊的巨蟒石像一劍,雖然削下了一塊石屑,那巨大的蟒身卻沒斷掉,而蟒頭像是活了一樣張開巨口,似乎要向他撲過來。


    埃文順著那個方向望去,隻見廣場上大片石雕都像這樣漸漸活化,有的動得快些,有的動得慢些,似乎越是靠近中間那條罩著青色光芒的道路,動作就越靈活。


    場中已彌漫著極淡的血腥氣,人類的鼻子聞不到,炎狼卻已經暴躁地開始刨地,發出低沉的嗚咽。


    而那些之前散布開的奧爾溫本地騎士和法師不知合時也聚攏起來,用弓弩和魔法攻擊他們。埃文稍一晃神,立刻有了決斷,抽出龍泉劍劈開身後的石像,喝令跟著他過來的那幾名騎士:“先跟我到神殿裏避一避!”


    再穿過幾座石像就是高大的石階,階上的巨大宮殿外立著獸神侍者的塑像,都生著人類的身軀和古怪的獸首,神情冰冷高傲,俯視在下方掙紮的芸芸眾生。


    石像真正動起來後,就像是野獸一樣開始襲擊人類。石獸群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嘯聲和長劍砍到石塊上的金石交鳴聲,以及偶爾幾聲淒利的慘叫。血腥氣越是濃厚,那些石像的動作也就越靈活,不少石獸嘴上已掛了鮮紅的血肉。


    就連格蘭格帶來的人也沒能幸免,有幾名法師已被淹沒在石獸群中,發出令人心冷的哀嚎。


    這種時候葉遲已顧不得埃文高不高興,在混亂中化成了巨大的銀龍,先咬住埃文和小紅,連他身邊那兩名騎士一起送到了神殿門口,轉頭又去救別人。不知是真有神力庇護還是石獸不會上台階,那些石像的活動範圍隻在神殿四周,並沒有跳上去追殺他們的。


    炎狼感受到了熟悉的龍威,趴在門口瑟瑟發抖;拉烏爾公爵的騎士已經開始讚頌光明神的庇護,湊到神殿門前研究如何開門。埃文神色複雜地看了銀龍一眼,便憤怒地質問格蘭格:“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就算你和我曾經有過一點不愉快,就值得賠上這些人的性命、辜負公爵大人對你的信任嗎?”


    格蘭格嘴角刻意挑起冷冷笑意,陰惻惻地說道:“這事都要怪你,你要是乖乖被射死,不讓盧卡替你中箭也就不會有這事了。這片石林裏真的有獸神的意誌存在,如果有魔獸在這裏被殺的話,血濺到石像上,石像就會活過來攻擊闖入的人類。”


    他的手像撫摸著愛人的臉頰一樣溫柔地按在一枚灰暗的戒指上,眼中的殺意卻令人不寒而栗:“雖然我沒有機會繼承公爵爵位,可是也不能眼看著你這種鄉下來的小子繼承爵位,壓製住我們這些真正的貴族。今天到這裏的人大部分都會為你陪葬,你應該感到榮幸。”


    他猛地捏碎了那枚戒指,一片黑暗氣息從中湧出,直撲向獸神神殿。地麵上同時響起令人牙酸的聲音,原本被石像碾得平坦的土地忽然破裂,從中露出一叢叢黑黃的骸骨。


    葉遲剛撈了三四個認識的騎士,就發現腳下多了許多細長的東西,從土中密密麻麻地伸出來,正好絆住了他的腳。那名騎士更熟悉這種東西,揮著長劍驚恐地喊到:“亡靈!是亡靈魔法!”


    葉遲立刻轉身去看他的主人,巨大的龍爪在轉身時將骨殖踩得粉碎,龍頸因為憂心幾乎甩了出去。但他回轉過身時,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疼痛忽然從臉頰上升起,直鑽進他的心裏。眼前寬廣的世界一下子變成了黑白色,所有景色都消失,眼前隻晃動著埃文蒼白驚恐的臉。


    他的小主人胸前露出一段冰冷的劍鋒,搖搖晃晃地倒在了獸神殿門上,鮮血從傷口湧出,濺得那座大門和石階一片濃暗的黑。


    他看不到偷襲埃文的騎士失神的目光和迅速腐爛的身體,也看不到神殿發出的幽幽光輝。巨大的痛苦像是把他的心撕裂了一樣,葉遲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念誦著龍族魔語,將整片廣場上的石獸和正在躲避求生的法師、劍士都化成了碎屑。


    格蘭格也在廣場中承受了這可怕的魔力。他之前已經用魔獸氣味的藥水遮掩了本身的味道,並不會受石像攻擊。可就在他剛剛殺死埃文,最得意放鬆的時刻,強悍冰冷的龍語魔法已從頭頂罩下,把他的身體碾成了齏粉。


    巨大的龍身也因為契約之力反噬而墜落,落到神殿的階梯上,重新變回了圓滾滾的小熊貓。被巨龍扔到背上的幾名騎士狠狠摔落到地麵,被鬆軟的土地和骨灰、石屑墊著,竟也沒當場死去。


    葉遲的身體好像被人從刻著契約的地方劈開,左半個身體都已經麻木得不能動,化成原形之後才憑著身高優勢爬到了台階頂上。但他的小主人已經完全沒了氣息,金色的眼睛黯淡無光,還望著半空中某處,像是在擔心他。


    “埃文……”葉遲小心翼翼地把他抱進懷裏,摸著仍然溫暖卻不會再呼吸起伏的胸口,左半張臉一片濕熱,像是在流淚,實際上卻是因為主仆契約反噬而流下的鮮血。“都是我的錯,我要是不想和你解除契約就好了,我要是一直都在你懷裏就好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拔出了那把劍。傷口中流的血並不多,卻像是滴滴都流在了葉遲心裏。他顫抖著扔掉了那把沾滿小埃文鮮血的長劍,用力抹上那雙不肯瞑目的暗金色眼眸。


    他替埃文重新整理了淩亂的短袍,然後去掰開他的右手,把掌心那把龍泉寶劍取了下來。這把劍本來寄托了他許多希望,應當可以保護住埃文的,可現在劍連血都沒沾上,劍的主人卻已經不在了。


    葉遲心裏一陣暴躁,恨不得把這柄沒用的劍折斷。但當劍刃嵌入他緊握的手心裏時,他忽然看到了一樣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淡薄的、霧氣似的輕輕搖蕩的,和他的小主人一模一樣的影子。


    那是……魂魄!葉遲腦中閃過一道靈光,仔仔細細地看著那個呆板的半透明3d人體,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那道靈魂看著像是煙霧一樣,可或許因為妖力作用,他的手竟能像摸到實體一樣摸著它,試著拉了拉,還能稍稍移動,然後回到劍身附近呆呆站著。


    看來埃文是滴血認主時,讓魂魄融入了劍裏,所以現在還能在這兒飄著。葉遲激動得眼前一片模糊,拚命調動神識抓住那本《天妖化形篇》,討要讓人起死回生的方法。


    不得不說,這本書有時候還是能用的,隻是用完了之後不會讓他有什麽好結果就是了。比如他想修煉快點就讓他吸人家精氣,比如基礎知識專門精講雙修,比如這個複生之術要用他的內丹。


    妖物內丹就是這一生修為的積累,沒有了的話要立地打回原形,以後再修行又要重新苦熬歲月。可是埃文是孵出他的人,又費了那麽多精力喂養他長大,還給他做衣服,帶他上學……沒有埃文,他也遇不到溫徹斯特、吃不到神體,大概這一輩子也修不出這枚內丹。


    葉遲本能地舍不得內丹,隻好一再勸說自己,他的性命都是小主人給的,大不了花幾年重煉回來。那些修真小說裏不常有碎丹重修、碎嬰重結的,這都是主角待遇啊!


    他腦子裏亂糟糟地想著,已經把一顆雪白光潤的妖丹吐了出來,按著《天妖化形篇》的指點放進了埃文嘴裏。再接下來的事更加簡單,連咒語也不用念,隻是用妖力裹住那魂魄往身上一投,然後嘴對嘴透過一口生氣。


    妖丹隨著他的妖力和氣息滾落進埃文腹中,一片淡淡白光從那具毫無生氣的身體上浮了起來,剛剛按過去的魂魄便被白光裹住,拖進了肉身裏。漸漸的,埃文的身體裏開始有血氣流動的聲音,皮膚也重新暖熱了起來,那枚妖丹化為世上是好的靈丹開始滋養他的身體。


    但是妖丹被埃文運用時,葉遲的丹田卻像是被人剖開一樣冰冷。原本細致完美的人類軀體開始崩潰收縮;白皙的皮膚上瞬間長出了細密的黑白絨毛;修長的手指並在一起成了圓餅狀的爪子,手腕處長出另一根姆指;妖異俊美的臉龐上覆滿白毛,眼圈變成黑色,鼻吻也突出成了尖長的形狀。


    他再也抱不住埃文,讓他倒在了雪白的石階上,自己也縮成一個圓球滾到了獸神殿的石門旁。


    那座冰冷的大門忽然發生了變化,最上層雕刻的狼頭人像活了過來一般抬起手,放出一片青色光芒落在葉遲和炎狼的身體上。小熊貓仍舊無知無識地趴著,炎狼卻在青光籠罩中漸漸清醒,湊到熊貓身邊嗅了嗅,叼著他頸後的毛皮往上甩了一下,想像從前那樣把他甩到自己背上。


    兩隻魔獸的身體不小心擦過石門,那道大門上忽然打開一片深湛的黑暗的區域,無聲無息地將他們拉了進去,眨眼間就從這片曾經神聖輝煌的殿宇外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要換地圖了,感謝各位投雷投手榴彈,看,我被炸得更肥的一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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