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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此之前,他已經將這個朱敬輿打聽的清清楚楚,這是一個有擔當有魄力的人,能夠在這種社會條件下,義無反顧的投身實業之中,本身就需要相當的膽魄和眼光,要知道這個時代,說了算的都是軍閥、政客、地痞流氓、土匪,法律就如同狗屎一般,誰見了都能踩一腳。而中國的商人本質上還是跟古代沒什麽區別,所以往往淪為野心家們手中刀下的肥肉,予取予求,這種境況下還能進來,本身就是一種勇敢。


    朱敬輿可不像人家苗翰東先生那種出身,苗先生家族本身在當地就有相當的影響力,加上事業搞得巨大,想要動他那可得反複思量計算再三,要知道這些士紳家族的社會關係牽連之廣,非是一般人所能知曉的,輕易不會有人去觸黴頭。而朱敬輿這種小門戶出來的,盡管也有一份家業,卻是沒什麽大的基礎,往往淪為軍閥政客們的搖錢樹。在這個時代,可以說,這些投身實業的人不是有相當的背景地位,就是有非凡的膽識和魄力。


    實際上,朱敬輿對於石法這個所謂的技師遲遲搞不出個結果來,早就心存不滿了,要知道這時代投資一個工廠,其中的設備根本沒什麽電子控製之類,純機械設備的安裝使用非常簡單,不用半年就能籌備完成,剩下的時間就是試生產和調試,這個過程若是在真正的技師手下,也不過是數月就可以,甚至真正的高手中,連一個月都用不了,但是他這裏拖了這麽長的時間,說沒問題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朱敬輿自己也沒辦法,這時代,中國的基礎工業才剛剛起步,各種知識人才還沒有培養起來,故而不管是軍工還是民間工業,許許多多的關鍵技術都掌握在外國人手中,且願意來東方淘金的外國人本身也不多,沒有出過國留過洋的人,根本都不知道去哪裏尋找這些掌握著技術的高人,找到石法這個德國人,那也是通過朋友介紹的,要他自己一個土生土長的中國財主,根本沒那個渠道。


    朱敬輿不是沒懷疑過這個石法是騙子,但是他本身不懂技術,有沒有比較,所以查無實據,又沒有找到能夠替代此人的技術人員,所以暫時隻能幹瞪眼看著,看著自己的資金一點點的耗盡花光。


    還有一個問題,是這個時代的中國人中普遍存在的,那就是畏懼洋人。從第一次鴉片戰爭滿清戰敗以來,在曆史上數千年間都司空見慣的大鼻子藍眼睛的洋人,居然莫名其妙的成了最可怕的物種。已經被滿清兩百年愚民和清洗搞得全無見識的華人,猛地見到洋人洋槍時怕得幾乎以為見到了地域惡鬼,不知如何應付,他們都忘記了自己的祖先大明王朝的時候,無數的漢人手持火槍大炮跟洋人們爭鋒於海上的壯舉偉業。


    在滿清覆滅之後,列強割據中華,享有特權的他們橫行慣了,便有些肆無忌憚,而已經恐懼了數十年的華人這時侯更是沒了主心骨,所謂的民國此時不過是一個大馬戲團,一群猴子在籠子裏爭當山大王,樂得看戲的洋主子們是不是的丟下幾根香蕉來鼓勵鼓勵,然後便能看到他們更加劇烈的爭鬥搏殺。


    而在野獸腳下的黎民百姓更是無法自決,他們要麽隨著這些野獸攻伐廝殺,要麽混混沌沌的日複一日的苦捱,全不知天高地低。


    這時代的讀書人和工商業家們,實際上是一群妄圖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擺脫這種不知時日盡頭的野獸生活的覺醒者,不同的是,讀書人們努力想把自己變成籠子外麵看客中的一員,為此他們不惜扒掉自己的皮,忘記自己的本姓和曾經的輝煌,不想著如何將自己強壯起來以求打破牢籠來爭取自己的尊嚴和榮耀,而是想作為狗一樣的仆人,妄圖通過對看客們的模仿來取得人家的認可,然後得到那貌似仁慈的幾句虛無縹緲的讚賞,就歡喜無盡了。


    而工商業家們則是妄圖通過自己本身的壯大,重新尋找自己的尊嚴,但是他們同樣有偏頗的是,他們沒有建立新的秩序也體係的自覺,他們同樣找不到真正的解決辦法和方向,他們同樣試圖模仿看客列強們強壯起來的軌跡,然後以同樣的方式讓自己擁有打破藩籬的力量。他們卻是忘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人家的監視控製之下的,他們的所作所為,無不是在人家的體係和掌控之中,無論他們做了多麽大的努力,最終都會發現,這不過是一個巨大浪潮中微不足道的浪花而已,隻要人家稍稍攪動漩渦,這一切看似美好的景象便俱都一沉到底,連個泡泡都冒不出來。


    這個局限,不是一代人一群人就能輕易走出來的。這個藩籬,也不是一點點成功和幾個所謂的偉人就能夠扭轉的。在曆史上,這種關乎國家民族的大變局,大動蕩,其持續時間往往以百年計算,西方列強們為了走到在今天,他們在海上爭霸四百年,為了發展到今天的地步,有多少的民族滅亡了,有多少的文明消失了,有多少的人類被屠殺被掠奪,有多少的罪惡沉積在那輝煌的縫隙之間,那血淋淋的腥臭便是千萬年之後都難以消除,心懷仁者無敵的中華人,怎麽可能通過這樣一條路的模仿來走向複興?


    沒有一個人能真正將這一個時代的變化全部看清,沒有一個人能將這一切的興衰存亡一手掌握,沒有人能在這個時代,像個先知一樣預言一切的變化,引領一切的發展。這是個有無數隻手參與進來的大遊戲,你不知道下一刻將會翻出來什麽樣的牌麵。


    陳曉奇也不能,所以他一切的努力,都是基於“我想要什麽、我想幹什麽”,而不是:“這麽做就一定能夠成功”,世界沒有一定,沒有絕對,或許他的雄心大業僅僅一次微不足道的車禍或者海難就能徹底湮滅在曆史長河之內,他還沒有自大到自己絕對不死的程度,老天爺又不是為他一個人存在的。


    影響更多的人,影響最根本的世界觀、價值觀、創造性,是將一個民族從泥沼裏拉出來的最根本最有效的辦法,同時也是最難做到的。為了這個目標,孫文辛苦鬥爭了一輩子,到死都沒實現,無數的先賢為此思考了千百年,卻仍然是被大潮裹著往前走的結局,即使是笛卡爾創始的“科學”曾經將世界推動著前進了五百年,可是在“量子力學”發展到今天的時候,科學家們愕然發現似乎一切都還沒有脫出宗教的範疇,仿佛數千年前的智者們早就預料到了這種結局,那些唯物主義發展到極致後,才知道原來所謂的唯心主義從未離開這個世界,他們突然明白在已經快沒人念懂的中華典籍之中,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經遍知的“天人合一”、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同樣有失偏頗的道理,是這樣的明白無虛。


    不同的是,陳曉奇心理麵從來沒有中國人不如洋人的想法,甚至在文化方麵,他一向覺得,西方人所謂的文化和藝術跟中華千古比較起來,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這種驕傲來自於對自己傳統文化的理解和認知,而不是那種一知半解甚至毫無了解就跳著腳大罵中國文化和儒家的二百五所能比較的。


    所以,他是這個時代少有的、麵對洋人毫無心理障礙的人,所以他的做人做事作風是如此的特立獨行,不知不覺中卻也漸漸的影響了身邊這些同胞們,他們的精神氣度都逐漸的變得跟這個時代的人不大相同。


    朱敬輿這類人是這個時代華人中有誌者有智者的代表,他們骨子裏有自己的尊嚴,但是卻屈從於這大時代的環境,他們希望振奮擺脫,但是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和出路,他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改變,但是卻發現在別人的體製之下,他們不得不去借助人家的力量,而這種方法從數十年前乃至幾十年後都將證明,是行不通的。


    超越,靠得住的永遠是自己,要在別人最擅長的領域內打敗對方,你不得不付出無數的辛苦和努力,而且還要期望別人停下來等著你這種荒誕情況的發生------盡管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在西方列強們發展了數百年的工業技術麵前,大清帝國的彎刀變得跟豬尾巴辮子那麽的無用。如果說大明朝末年時中華還能跟西方並駕齊驅的話,那麽在將近三百年的倒退之後,再次奮起直追卻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年。


    朱敬輿絲毫不懷疑自己將這將要作出的轉變告知石法的時候,這個虛偽的德國騙子那暴跳如雷的嘴臉是多麽的難看,一個在今天已經戰敗的德國中的騙子、小人,在中國人麵前,依然敢於肆無忌憚的叫囂著要報複,要懲罰,要武力爭取自己的權益。這就是工業時代列強的嘴臉,卻也是這時代中國的悲哀。


    德國騙子丟下一大堆的威脅和謾罵之後悻悻的走了。走的是如此的幹脆,他甚至沒有領到最後一份薪金,便匆匆的卷著鋪蓋卷,從住了好幾年的別墅之中搬出來,連個招呼都不打的,直接買張火車票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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