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手實在太強悍了!哪一家都不是好惹的!單純憑借商業上的競爭是很難打倒他們的!必須要采取另外的措施!


    日本人在這方麵是很幹脆的,文的不行就來武的,正當手段行不通,那就耍無賴吧!


    矢田七太郎是非常有頭腦的,他首先要求日本代表團提出新的條件,就是將招標要求中的供貨期縮短!這一條至關重要,因為根據他們的了解,不管是山東苗氏、南洋黃家還是美國餘氏,他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沒有足夠的紡紗廠和織布廠,如果將供貨期縮的夠短,那麽他們就不得不麵對交不起貨的大麻煩!


    其次是與之相配合的,加大逾期不能供貨的索賠金額,這樣一來他們就得考慮萬一做得不好將要產生的巨大虧損!是不是能不能承受得住!


    而日本就根本不存在這個問題,在亞洲,論紡織工業的力量和數量,日本都是首屈一指的,他們有足夠的工廠和工人來完成這樣的訂單,這都是經過嚴密計算的,不會有錯!


    對蘇滬商幫,日本人直接通過外務省致電蔣總司令,聲稱這種國際化的招標事務上,不可以徇私情,不可以“破壞國際慣例”,“不可以縱容某些不正當的競爭手段”,讓林家大公子這樣“連廠房都沒有的企業參與到招標中,是極其錯誤的做法,必將引起嚴厲的國際譴責!”


    說白了,就是不願意讓蘇滬商幫在這裏攪合了,如果他們再繼續以這種不計成本的惡性競爭手段搞下去,日本人就要翻臉了!


    當然這隻是硬的一麵,軟的一麵日本人也不會忽視,他們拐彎抹角的提出,“如果這件事是以公平公正的方式進行的,那麽作為彼此之間友好合作的開端,日本或許會在正在扯皮中的濟南事件解決善後協議中做出適當地讓步。”


    隻是或許、適當的、讓步。用這樣模棱兩可的話語來拖延時間,令對方放鬆警惕。同時自己再提高速度籌備新的籌碼,這是日本人慣用的招數,到時候再來個死不認賬就完事了,我就是跟你耍賴皮,能奈我何?


    他們這樣的表示,看起來是軟硬兼施。但是在知道內情地蔣總司令那裏卻是好事一件,他知道日本人可能上當了,而這“可能的讓步”起碼比現在一點都不讓要強的多,不要白不要,所以他欣然笑納了。


    同時,上海的林家以及許多參與此事的蘇滬商家的家宅附近出現不少的日本浪人和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夥在活動,對經過的人和進出地人進行騷擾謾罵恐嚇,什麽下流招數都有。


    而在黃家臨時住所和餘靈化地辦公室那裏。同樣也出現了這樣地事情。即便是他們都在英國租界區裏麵。照樣阻止不了日本流氓地騷擾恐嚇。


    招標現場內地人很快就知道外麵地變化。然後混亂就產生了。除了山東苗氏地代表之外。其他三家在這裏地人都有點心不在焉地。好幾次喊錯價格。搞得場麵非常尷尬。最後他們匆匆忙忙地結束了這場根本實力不對稱地招標會。逃難也似地退出了競爭。


    日本代表洋洋得意。他們地競爭對手隻剩下山東人。不斷壓低地價格令雙方喊價地聲音都有些猙獰狠戾。非常之不友好。雙方之間地人誰都不讓相互瞪著眼珠子。現場地氣氛如同火藥桶似地。一點就爆。


    又爆出一個令日本人心髒差點抽筋地價格後。日本代表方跳起來。大聲喝道:“我抗議!他們這是在搞惡意競爭!這樣地價格連購買坯布地成本都不到。怎麽可能買得到染好地布匹?他們根本就提供不了!我們要求公正方取消他們地資格!”


    公正方地英國人皺著眉頭問山東代表:“你們報出來地價格已經遠遠不夠成本了。即使你們不給工人發工錢。這樣地價格也是一定會賠錢地!我建議你們雙方還是適可而止地相互妥協為好。我們這是在正式地招標。不是鬥氣。先生們!”


    山東代表是一個看起來懶洋洋地年輕人。貌似這麽大筆數額地買賣在他這裏根本不當一回事。他吊兒郎當地歪坐在那裏。眼睛斜藐著日本人。不陰不陽地說:“臨來地時候。我們地東家是要求不惜一切代價拿下這個單子地!你們這樣說。這不是誠心冤枉人嘛!”


    公證人道:“這位先生,我想您的上司也許沒有意識到會有這麽激烈的競爭吧?為了您的商業利益考慮。我們建議暫時停止拍賣。您再跟上司溝通一下比較穩妥!”


    山東代表勉為其難的答應了,然後到自己的專用房間裏不知道鼓搗啥去了。八個小時之後。招標會重開,日本人僅僅報了一次價,這筆買賣就一錘定音!


    這樣的結果當真是皆大歡喜!不用將招標現場弄成全武行的械鬥場,也不會因此引起什麽血案來,大家都有所得,可謂各得其所。


    當然,發標方能夠獲得這樣“低價”的貨物,那是喜出望外的,這樣就省下了一大筆錢,日本人則得到了他們必定要拿到的訂單,盡管這樣的價錢簡直是在賠本賺吆喝,但是現在這非常時期,國府主動采購他們的貨物,將對最近以來的排日風潮取得巨大的回擊,相比起來,些許的損失算什麽?


    美中不足的是,這筆訂單的供貨期著實短了些。


    消息傳到日本,矢田七太郎獲得了大力誇獎,上麵希望他能再接再厲,盡快的將這筆生意全部結束,將日本低迷到極點的紡織業重新啟動起來,給全國的工商業界做個表率!能夠這麽快打開南京政府的大門,功勞甚大!


    虹口區領事館內,矢田七太郎再次大宴賓客,與有功諸君一起慶賀這場激烈戰鬥的勝利,並對已經取得的成果進行重新分配。因為中標價格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他們這次分配的就不是利潤,而是損失了。


    相比起上次來,這次與會者的情緒似乎都沒那麽高了。花了這麽大的力氣獲得了這樣地結果,這不是商人們願意看到的,分利潤變成了分債務,誰願意幹這破事兒啊!


    他們的情緒很快被矢田覺察。他癟著嘴瞪著眼用力的嗬斥:“愚蠢的家夥!你們要知道這是非常時期,大日本帝國的經濟振興在此一舉,諸君能夠置身其中開這個好頭。應該感到無上地榮光,怎麽會是這樣一種態度?太不像話了!”


    年輕人藤野輕描淡寫的說:“為帝國效力自然史非常榮幸,但是也不應該這麽讓我們賠錢啊!這樣大的生意居然沒有利潤可以賺,說出去太不可思議了!我們也要為家族負責!”


    矢田在嘴裏低聲嘀咕:“可惡的町人!眼裏就隻有錢!錢!錢!一點為皇國盡忠的想法都沒有,太混賬了!”


    他瞪著眼狠狠的瞅了一下藤野,大聲道:“你們要知道,帝國對這些家族紡織業是免稅的,並且還有相當一部分的補貼!你們不但不想著報效皇恩,光斤斤計較這一點點的利潤損失。不覺地慚愧嗎?這一次隻要打開了支那政府的門路,我們就有更多的生意機會,你們還怕沒有錢賺嗎?眼光。要看遠一些!一旦我們在滿蒙地特權拿在手裏,你們是都有機會的!”


    年輕人們聽得眼睛一亮,但是中年人們卻不好糊弄,他們有些幽怨的說:“就算滿蒙能夠拿到,那也是關東那些家夥們的地盤,他們才不會讓我們去搶好處呢!我們還是什麽都得不到!”


    日本人中,關東人和關西人相互之間死頂,以至於他們設定的電力係統標準都不一樣,一個是歐洲標準。一個美國標準,在生意場上更是如此,關東人的勢力範圍現在主要在朝鮮和東三省一代,而關西人則主要在上海、福建、廣東以及東南亞一帶。


    在軍隊中來說,關東人主要是在陸軍省,關西人則主要是在海軍部,相互之間又是死頂,所以矢田說得關東的好處,關西財團們壓根就不信。


    矢田也知道自己這話說得不大靠譜。他臉麵一黑,勃然作色道:“即使是滿蒙暫時不能插手,別忘了我們皇國遠圖,在整個亞洲是有多麽大的未來期望!相比起來,你們今天的犧牲,可以收獲不久地將來更大的市場和財富,區區一個滿蒙算什麽?”


    中年人們說:“如果領事閣下可以取得上麵的授權認可,讓我們的家族都有辦法交代,那麽這一次的事情作出犧牲是可以的!”


    矢田拍板:“那就這樣!大家馬上準備。我們的時間不是很多。不能讓支那人覺得我們不能夠遵守合同,這是帝國絕不能接受的!”


    慶功會搞成這樣就不倫不類的結束了。但是麻煩才剛剛開始。在接到中央銀行地首筆預付款後,日本人馬上開始布置棉花收購轉運的事情,接下來的事情把他們徹底弄暈了!


    1928年,整個華北水旱蝗災頻發,西北地區的夏糧隻有兩成,秋糧幾近絕產!原本的棉花產區隻剩下一些幹枯的隻能當柴火燒的低矮秸稈,產量幾乎為零!


    而另一個棉花產區河北省,則因為戰亂的緣故沒來得及播種完全,長出來的棉苗因為缺乏照顧長勢很差,又被過路地大軍來回糟蹋幾番,直接跟沒種差不多,這塊日本人控製下地棉產區也同樣沒什麽貢獻!


    山東地區,因為農田水利的極大改善,棉花不僅沒有減產,反而大增,一千萬畝棉花產量創曆史最高紀錄地三億公斤,幾乎是去年全國棉花產量的總和!這樣的消息公布之後,世界棉花價格頓時下跌一成,特別是銷往東亞地區的棉花更是大減,沒有了百分之十的利潤,這樣的出口生意做起來沒意思啊!


    但是這些棉花,賣與不賣全在陳曉奇一手掌握中,別人說了不算,日本人想買,那得先算算這段時間的侵華行為給山東造成的巨大經濟損失再說!俺又不指望著賣給你賺錢!


    日本國內主要以種桑養蠶為主,產量原本也不算高,棉花就基本忽略了。曆來是主要靠收購中國的棉絲加工之後再返銷的,這一次更加的指望不上了。


    這樣擺在日本人麵前的選擇,就隻有此時主要出口棉花地西方國家---英國人和美國人。但是當他們找到英美人的時候,驚聞他們所有的出口份額都被南洋一個華人家族全都壟斷了!這個華人家族,就是黃家!


    日本人這時候才真正明白過來,合著這一次的競標就是他們準備不足啊!四家以華人為主的投標方屁股後麵都有足夠的棉花供應。日本純粹靠了習慣性地市場購入,這麽一來一旦出現這種大範圍的囤貨,他們頓時就傻了眼!前段時間光顧著忙活擠兌風和抵製日貨了,哪裏想到這幫家夥們不聲不響的就把棉花都給攏在手裏了?他們這是都聽到了風聲啊!


    日本人非常憋屈,以他們的情報能力,怎麽會這麽晚才得到消息?怎麽會沒想到中國人玩這一手呢?簡直不可原諒!


    1928年,全中國的棉花產量大約是七億多公斤,其中江北地區的主要產區不同程度減產之後,收到的新棉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南方產棉區中,日本人控製地部分收到手的並不多,已經織成布的都給搶購風收走了。現在他們除了逼迫蘇滬商幫將自家地棉花吐出來之外,沒別的辦法,要不然,他們就得想辦法買這些人的坯布,但是那價格…想想就能把他們氣瘋了!


    還有一個選擇,就是找買下了英美出口棉花的黃家談判!但是這個時候,為了躲禍,黃家代表人給日本人嚇得跑到山東去了,上海辦事處空空如也!


    如果去山東找這個家夥商量事情。那是非常嗦的,這時候的日本人在那裏活得跟老鼠似的,山東人看到他們眼睛裏都是要吃人的眼神,他們自己做的孽自己知道,況且若是黃家人鑽進了陳曉奇地保護圈裏不出來,想找到他太難了!


    那麽另一個辦法,就是去新加坡的黃家總行去找人了!日本人立刻通知當地的機構去接觸黃家,得到的消息差點讓矢田吐血---此次參加競標的、收購了全部英美出口棉花的那個黃家人,是另外一枝黃仲鵬。並非黃仲涵的子女,雙方之間的生意是嚴格分開的,根本不關他們地事!而黃仲鵬這一枝的人原本就是不參與家族經營的,後來一個第三代黃宗康不知道在什麽人的支持下從1925年開始涉足實業,並很快在南洋崛起,但是生意方麵跟黃家基本不往來,所以雙方並不熟悉!


    找不到正主,日本人抓瞎了!英國人和美國人不可能毀約將棉花在賣給他們,其他的棉花想要擠出來那也不是不可以。一則需要時間來籌集。二則價格上那就要狠狠的宰一刀,否則不能彌補他們的經濟損失。英美商人什麽時候在生意場上吃過虧?日本人隻有幹瞪眼!


    供貨期是日本人自己提出來縮短的。現種棉花那是來不及了,預付款也收了,想要毀約,丟不起那人也不能那麽幹,那麽棉花,這該死的棉花,到底該怎麽辦?!


    還沒等日本人想好怎麽跟英美商人去協調,南洋發生了大事,導致列強殖民者沒工夫跟日本人扯淡了。婆羅洲地華人爆發了起義,他們打出來地旗號,是重建“蘭芳共和國”!


    1928年10月初的時候,裝載著八百精英部隊和20架戰機地貨輪到達坤甸,卸下貨物之後就進駐造船廠修整維護,便在這個時候,藏在改裝過的集裝箱中的人員和設備卸下來,趁著夜色轉移出去。特地分裝的小型集裝箱經過幾十艘小機帆船的拖曳逆河而上,在某個地方靠岸,經隱蔽偽裝的碼頭提上去,用貨車拉到從林中的城市裏麵,從頭到尾配合的非常順暢熟練,做得卻也不大隱蔽了,貌似不像兩年前似的那麽怕被人家發現。


    從已經開始變冷的山東驟然來在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的赤道環境,絕大多數人都是不習慣的,這一點就連經受過專門的模擬濕熱沉悶環境訓練的八百精英也不例外,在山東的時候,他們曾進行過長達三個月的人工大棚中居住的鍛煉,讓身體能夠逐漸適應悶熱潮濕甚至有些空氣不暢通的環境,這樣他們才能夠在集裝箱中呆上足足一星期,然後直接麵對這樣的熱帶雨林天氣。


    經過兩年的高速發展,已經完全不避開荷蘭人的移民行動更加瘋狂,曆年來的戰亂和災荒令逃難的人成百上千萬,有著四億六千萬人口的中國即使減少一千萬也不會有人太在意,因為基數實在是太大了。


    從1927年春開始,大量先前的移民開始將大陸的家人接到婆羅洲居住,在叢林之中已經建立起來的新的城市充滿了生機,已經建立起來的完善的基於泥炭的化工業和基於棕櫚的整個產業鏈都完善起來,再加上淘金、農業種植、水利建築和其他的工作,令這片數萬年來都靜默的巨大叢林長久的熱鬧起來,到1928年底,整個婆羅洲的華人總數達到了驚人的二百六十萬,並以每年百分之二十的速度在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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