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隊伍繼續在各地轉悠,苗先生卻帶著人提前脫離隊伍回到山東,他要做的事情已經基本做到,剩下來的事情自有他人去做。


    新的調查報告端到陳曉奇的桌麵上,一群相關人員坐在下麵,人手一份看過之後,個個兒的麵沉似水,沉不住氣的年輕人們將手指頭關節捏的嘎巴嘎巴直響,牙關咬的能聽見崩碎的聲音,怒火,在人群中蔓延。


    空氣沉重好像填塞了鉛塊一般,十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居然沒有別的什麽動靜,呼吸聲竟是最響的,直到陳曉奇開口說話。


    在場所有人,十年來,第一次聽到陳曉奇歎氣,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帶著某種倦怠的,有些蕭瑟的,失望的歎氣。長長的,帶著無限遺憾的歎息,從他口中發出來,帶個現場所有人的竟是驚雷一般的感覺。不知道怎麽的,一種似乎不太妙的氣息在眾人心中蔓延,這位老大這是怎麽了!


    陳曉奇麵色、眼神非常平靜的在眾人臉上劃過,嘴角忽然泛起一絲自嘲的笑意,淡淡的說:“很久以來,我都不願意打內戰。我不知道你們怎麽看,我一向認為,同胞相殘,是毫無意義的事情,為此,我不惜壓製著諸位多年的雄心,即便是在張宗昌那樣的人手底下委曲求全,即便是對奉軍那幫混蛋,也沒有趕盡殺絕。為的,就是不願意看到同胞兄弟流自己的血,對我來說那毫無意義。”


    “但是,當我看到這些報告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這些年來。竟是在做一個荒唐不堪的黃粱美夢!我所夢想的那一切,我所向往地、倡導的理想家園,居然是那麽的遙遠,而我所從來都想象不到的人間慘劇,居然就在我的麵前活生生的這麽上演,用這麽一種方式!”


    “你們也知道,我這個人平生最恨地,一是漢奸,二是不尊重同胞生命的人。所以。這些年來,我們把山東各處逼良為娼的,販賣人口的。誘人吸毒的,全都收拾的幹幹淨淨,對於那些人也沒有一分手軟。但是我怎麽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我會被迫自己當起了人販子!還是最大的那一種,數以百萬計的同胞,便是用這種方式將自己的生命賣給了我!我們!你們說,我們是不是同樣該殺?你們一定不會這麽認為,因為你們都知道。那些被賣到山東地人,實際上下場要比其他的人好多了!可以說,你我算是他們的大恩人!但是,這樣地善事,你們願意做嗎?我,不願意!”


    “轟”的一聲巨響,陳曉奇一掌將眼前一寸厚的實木會議桌差點拍塌了,他的身子趁勢站起來,捏緊的拳頭將一個個指骨都顯露出慘白的顏色。他大聲吼道:“我心目中的中國。我理想中的華夏,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我們的同胞骨肉,不應該是這般地下場,被人像一群雞鴨一樣的,毫無人格毫無尊嚴的賣來賣去!象一群野狗一樣,隨意的死在路邊上,還屍骨不全的被吃掉!”


    他麵色猙獰,雙目遠遠的穿過門戶,仿佛看到了遙遠的千裏之外。那如同修羅地獄一般的地方。一場場可恥的交易正在上演,一群群“兩腳羊”正被插上草標。點算完畢,驅趕著送上板車,裝進悶罐一般地車廂裏,像一宗宗的貨物一般運往全國各地。一張張的,閃爍著貪婪的笑容的醜惡嘴臉,正沾著唾沫去清點手中的銀元,鈔票,血淋淋的銅臭氣息隔著幾千裏都不能阻擋的直透他的心田。


    因為過度激動,他地喉嚨有點充血,聲音有點沙啞,他沉重地說:“以前,我們賣給他們武器的時候,我常常會覺得心裏不安,畢竟我們造出來地東西,是用來對付自己人的。我總擔心這種同胞之間互相殘殺的戲碼演的太勤,太激烈,又對於他們毫無訓練毫無廉恥的近乎鬧劇一般的戰鬥,幾十萬大軍攪合一場卻死傷不過千的事情感到欣慰。但是今天,我有些後悔了,我後悔武器賣的不夠勤,不夠便宜,更後悔當初沒有認真教會他們怎麽使用那些威力巨大的新武器和大炮,我現在認為,應該把他們培養的跟我們的戰士一般優秀!最好能一槍奪命,一炮傷敵,最好一仗下來,死他個幾十萬!就算死在自相殘殺的戰場上,總好過他們現在像一群畜生一樣,充當販賣自己同胞姐妹的幫凶!甚至還從中漁利!”


    “現在。億萬同胞陷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不管。數百萬人民餓死他們不管。列強環伺搶奪我國土踐踏我尊嚴他們不管!現在還要打仗。還要爭權奪利。好得很!你們願意打不是麽?我就讓你們一次打個夠!”


    “從今天開始。不管是馮玉祥閻錫山還是老蔣還是什麽人。他們要買武器。沒問題。半價!折扣要多大給多大。想買什麽就賣給他們什麽。毒氣彈也賣!航彈也賣!大炮。不管多大口徑。隻要他們需要。也賣!淘汰下來地那些機槍。當廢鐵論斤賣給他們!已經過時地裝甲汽車也便宜點賣給他們!不光賣過去。還得教會他們怎麽用!要讓他們有東西用。會用。還用得上!”


    說到這裏。陳曉奇似乎火氣發地差不多了。聲調稍微回落。人也坐了下來。


    其他人稍稍鬆了口氣。你望我眼地相互瞅瞅。最後還是資格最老年齡也大地黃鎮山打破僵局。咳嗽一聲道:“老板!這賣東西是沒問題地。不過。這幫孫子可都窮得很那!他沒錢買咋辦?”


    陳曉奇冷笑道:“沒錢?簡單啊!我們有啊!貸款!一人給他五千萬貸款。然後用武器當款子壓過去。他們沒錢還不要緊。他們不是有人口麽?他們不是有地皮有田產有礦麽?有什麽拿什麽抵押。總而言之一句話。一定要把他們都武裝起來。一定要讓這場仗地打得血腥殘酷。死光了拉倒!”


    一群人聽得額頭冒汗。心中琢磨著這位老板是不是邪火攻心了。怎麽今天說地這話。火藥味這麽濃?


    李俊峰眉頭緊鎖的看著手中的本子記錄。出言問道:“老板,現在馮玉祥還在閻錫山那裏軟禁著,他們這場仗隻怕仍舊打不起來啊!”


    陳曉奇想也不想的衝口就說出天機來:“不會等太久了!閻錫山想當老大想瘋了,他是一定會要馮玉祥跟他一起合夥與老蔣打的,所以不用多久他就得把馮玉祥請出來,放回去,否則西北早晚被老蔣給一塊塊地吞了!到時候整軍備戰,北中國肯定狼煙四起!我們別的也不用幹,收難民。賣武器,賣糧食!西北缺什麽我們賣什麽,救災糧從今天開始逐漸減少。這年頭,地主家都沒有餘糧,我們也不去充那大瓣蒜了!糧食運過去,翻三番賣給他們,反正他們已經把西北三千萬百姓都搜刮的一幹二淨了,那些不義之財與其在他們手裏造孽,還不如給我們安撫災民所用!”


    軍情局頭目江政清道:“老板!現在西北還有些有背景的糧商,我們的價格衝過去會對他們造成不利,若是橫加阻攔怎麽辦?”


    陳曉奇道:“還能怎麽辦?一切以我們的計劃為重!既然我們要做壞人。那就徹底一點,西北糧食價格必須我們說了算,想對抗地,就降價擠兌,像玩陰的,殺!”


    江政清答應一聲,便不言語了。既然老板說出要殺的話來,那就是沒有什麽商量的餘地了,反正都是發國難財的混賬。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憑著近年來山東方麵在西北開展貿易加上今年救災布置過去的人手,在當地處理一部分人是很輕鬆的。此時的山東情報組織要想殺什麽人,還是比較容易的。


    周雲卿插話道:“根據我們掌握地情況,即便是馮玉祥出山,與閻錫山二人合作,已經再次壯大的蔣係還是很有希望贏下這一局的,屆時他輸得血本無歸,我們貸款給他會不會很吃虧!再者。西北現在窮困到底。他們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供抵押補償地,遠不如蔣係和閻錫山。我們又該如何處置?”


    陳曉奇再次站起來,信手拉開背後的大地圖,手拿指揮棒在地圖的幾個地方點了點,說:“馮玉祥的地盤上有很多好東西,隻是他不知道,也不懂得怎麽利用而已,這一次借著這個機會,我們要徹底把包頭那個基地的重工業框架搭起來,我們所需的鐵礦、煤礦、化工原料在這幾個地方全有,發展潛力非常巨大,適合我們作為釘入西北三顆釘子之一的據點,也是麵對西北疆的重點橋頭堡,本來我們自己去搞麻煩不小,但是現在我們給出籌碼,便要讓馮玉祥去幫我們當這個惡人!他想不幹都不行!”


    如果是後世的人,看著陳曉奇劃出來地地方,一定會一口說出兩個耳熟能詳的名字---“白雲鄂博”、“鄂爾多斯”。


    如果還想仔細了解一些的話,他們會知道,在白雲鄂博,是中國西北最重要的礦產資源帶,有占全世界總量百分之三十六的稀土礦,有將近十億噸的鐵礦,有數百萬噸的铌礦,還有不計其數的其他礦產資源,開采極為便宜。


    而“鄂爾多斯”,恐怕絕大多數人被廣告忽悠的以為那裏隻產羊毛,其實這裏最值錢地,是地下將近一萬億噸的煤炭,19處天然堿湖,儲量866億噸,伴生天然堿儲量1300萬噸,露天湖芒硝含量69.9億噸,位於達拉特旗的特大型芒硝礦。儲量達68.7億噸,食鹽總儲量956萬噸。另有巨量的泥炭,豐富的硫磺,超全的建築材料原料,可以說,這裏就是一個最完整的化工建材基地。另外,這裏還有核工業至關重要的鈾。


    指著“白雲鄂博”地區,陳曉奇道“這片地方,擁有世界上最重要的資源,現在我們還無法利用。但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另外,就是將近十億噸幾乎是露天地鐵礦,可以說是我們發展包頭基地地必備物資,但是這裏有個大麻煩,該礦區。正是這一片蒙古人口中的所謂神山,誰要動,他們是要拚命地!”


    “神山啊!這可真是大麻煩!”因為最近研究西北情報比較多,還是周雲卿腦子反應的比較快,一下子找出其中關鍵,那個地方,即是當年成吉思汗欽定的所謂“神山”,是蒙古族牧民每年五月進行“那達慕”大會的地方,你去到人家地頭刨了人家的神山。這跟當著他們的麵讓他們詛咒長生天一般,都是絕對不可以接受地,可以預見的是。隻要想在那裏開礦,百分百的要跟牧民起衝突。


    把這個情況一說,大家都聽得腦袋疼,民族問題,向來是不好處理的,誰碰上了誰難受。不過話說回來,他們此時才意識到,當初陳曉奇一力要求在包頭設立工業基地是多麽的英明,那地方發現礦藏是1927年。他一年後就弄人過去開建,一年下來工業城框架都起來了,卻原來是有這麽一招後手準備著,這謀算夠長遠的。


    “不過,大家也不要覺得太麻煩!事情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難!”陳曉奇給大家寬心,“其實我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下手經營了,大家應該知道,我們這幾年來大力發展的毛紡、皮貨,去年開始的畜牧養殖和牛奶工程。其實都是在與牧民拉關係做鋪墊,眼下在包頭,正在接受培訓地蒙古族人有好幾萬,跟我們做生意有來往的有十多萬,基礎關係很好。至於這個惡人,就由馮玉祥當去吧!我就不信,看到實力大漲的蔣係部隊,他能不著急!”


    終於從沉重地話題中漸漸轉移出來,大家夥的情緒也高了。現場氣氛也活泛了。順著話題。他們討論了各地流民安置問題,買入的孩童和婦女轉成各家財團技工培訓學校的學生和紡織女工問題。借著大戰將起時趁火打劫的問題,以及現有部隊的重新整頓和機械化問題等等。當然了,一大幫軍人最感興趣的,無疑還是軍隊的建設和底盤的擴充,他們生不逢時,不能打對外戰爭,不願意打國內戰爭,那就隻好合起夥來想辦法擴充地盤折騰軍隊了。


    經過六年多地折騰,山東軍隊表麵上已經是全國最強軍,嚇唬其他勢力還湊合,但是真的要跟日本這種國家的軍隊去碰撞,那還差了不是一點兩點,上次能打贏,那純粹是拿錢和裝備堆出來了的。


    在自己家門口,那種集中優勢重武器不要錢似的往外砸的辦法是可行的,但是一旦拉開戰線,比如說中國南北東西這麽大的地域,後勤補給就是很大的問題,而且那種離家千裏作戰,轉運消耗是巨大地,已經研究了這麽多年的物流,他們早就計算出來其中的差別,基本上,如果還是按照上次的打法跟日本開戰,山東軍將會被自己沉重的後勤和巨大的彈藥消耗搞破產!


    所以他們不但要想辦法開源,多賺錢,大大的賺錢,充足戰爭潛力,還要想辦法截留,即將自己的技戰術水平努力提高。這裏麵,前一個他們不用管,自然有陳大老板和齊魯商會的財團們解決,後一個,則是要重點研究地。起碼一點,保持戰鬥裝備地先進,戰略戰術的先進,多兵種配合地能力和單兵素質,那都是要有一個質的飛躍才行,而偏偏的,整個中國的軍隊都缺乏跟強軍大戰的經驗。


    改變戰略戰術,其實從一開始建軍就想到了,奈何當時的實力和技術水平都達不到要求,裝備也不行,所以隻能停留在理論上口頭上,玩命的搞單兵素質罷了,現在卻不一樣,隨著技術的突飛猛進,新一代的作戰方略終於可以提到日程上,第一個,便是要將現在的純粹步兵陸軍,改造成機械化步兵。


    所謂機械化,可不是後世的人想的那種裝甲師的搞法,那玩意看著光鮮,搞起來要命!山東軍想得非常實際,便是如何的將一支隊伍變成輪子上前進的高速突擊部隊,將所有重武器變成拖曳或者自行式的,能夠令整個部隊擁有集群突進的力量、速度,和持續作戰的補充能力,這可不是一般條件能做到的,本質上,現在全世界都沒有一支部隊是這樣的,而德國人,卻已經想到了,他們後來也是那麽做的。


    凡是了解二戰的人,一定不會對德國人那著名的“閃電戰”陌生。想象一下,在廣闊的天地間,上千架戰鬥機突襲轟炸打開缺口,數百輛坦克狂飆突進,摧枯拉朽一般的將一切防線撕成粉碎,後麵的機械化部隊快速跟進,將裂開的戰場穩固,建立前進基地然後催動第二波的瘋狂攻擊!這樣的作戰手段,號稱可以一天推進四百公裏的龐大構想,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又或者模擬的來的。


    當然,陳曉奇的腦袋裏,先進的東西更多,畢竟後世網絡上鋪天蓋地的資訊,任何一個真假的軍事愛好者都能胡言一通,無數的大片恨不能將一直到太空時代的戰略戰術戰法忠實的再現出來,隻要有合適的模板,那是不難搞出來的,關鍵障礙,一個是技術,二一個是錢,三一個,便是軍事素質。


    二戰戰場湧現了大量的軍事天才,無數的德粉津津樂道隆美爾、曼施坦因、古德裏安等人的巨大功績,那簡直是被捧上神壇的神人了!


    他們的成名,很大程度上來自於德國人對機械化部隊的應用水平,和閃電戰的巨大成功,那短時間內縱橫歐洲的場麵,的確是人類曆史上裝甲鐵騎最輝煌的演出。


    山東軍上層軍官們,是早就知道有這麽一種超牛叉的戰法,也知道很多的研究工作都在出結果的時候了,隻不過最關鍵的問題他們解決不了,那就是士兵素質問題。


    機械化部隊,本質上就是技術兵種,起碼你得會開車修車,各種機動武器都必須要能夠熟練掌握,各種專業化的複雜指令必須能夠領會並精確傳達,其他的還都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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