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近周氏的院子,還沒走到裏麵去呢,就聽見一個老人中氣十足地再罵人:“老夫再說一次,你們老夫人是睡著了!是!睡!著!了!你們沒有眼睛啊,瞧瞧你家老夫人這臉色,不用把脈老夫都知道,她壓根就沒有病!老夫告訴你,老夫看過的病人比你們吃過的米還多……你們這是什麽意思,莫非不相信老夫是診斷?真是豈有此理!”中間斷斷續續的,放佛是在聽什麽人解釋什麽。


    不多時,老太醫就抱著藥箱從屋子裏走出來了,正看到賈琳站在外麵。老太醫將臉上的怒容收斂了一下,看著賈琳語重心長地說道:“年輕人啊,有時間沒時間總要多回家看看!”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這是什麽意思?”賈琳看向小七,問道。


    “小的覺得,老太醫這是在說,老夫人其實是裝病的,就是為要主子您能回來看看她。”小七趕緊說道,“想來是老太醫不知道老夫人的為人,才會這麽說的。”


    的確,周氏不是那種很愛折騰的人,她的心裏永遠以兒子為重。


    “這麽說,我母親真的沒事?”賈琳瞧著屋子裏麵,若有所思。這件事情的確很是奇怪,首先憑著周氏的性格,她之前應該的確是不舒服,但是賈琳也願意相信陳太醫的專業素養……總不可能是周氏得了什麽重病,以至於陳太醫都看不出來吧?這麽一想,賈琳立刻心一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先前弄傷的腳踝處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疼。


    “你再去請幾位太醫來……”賈琳的眉間沁出了冷汗,不過他是個很能忍的人,努力壓了壓,也把那種疼痛給壓下去了,“罷了,陳太醫是老資曆的太醫了,他若是說母親沒病,就是請了別的太醫過來,要麽也是看不出什麽問題來,要麽就是看出什麽問題來也不敢說什麽。索性母親已經睡了,你們明日早早去請了外麵的大夫來,叫他們再給母親瞧瞧。”


    小七等人低頭稱是。


    聽賈琳說完了,小七趕緊問:“主子,你這腳?”


    “叫炎三過來幫我弄下就好了……老子最膩歪喝什麽苦藥湯子了。”賈琳沒忍住說了句髒話,“再說,那些老太醫們嘀嘀咕咕嘀嘀咕咕,這點小傷也會被說得極為嚴重……而且,老子懷疑那混蛋一定在朝中也安排了人,這裏有點風吹草動,那邊一定沒過多久就知道了。”


    “哪個混蛋?”陳安下意識地問。


    小七踩了陳安一腳,廢話,琳主子口中的混蛋一定是非世子莫屬的。


    炎三等幾人原本都是秦恕手下的,卻是按照賈琳給的培養現代特種兵的方法培養起來的,治療區區崴腳不在話下。待賈琳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炎三就來了,特別沉默地往屋子裏一杵,小七和陳安立刻往一邊縮了縮。炎三把手搭在賈琳的腳踝上,賈琳立刻就哎喲一聲叫了起來。


    其實賈琳是個挺能忍受疼痛的人,畢竟不是誰都能享受過兩次刻骨銘心的死亡之痛的。但是,賈琳實在沒有想到,這腳踝一崴,竟疼成這樣。


    炎三皺著眉頭放開賈琳的腳,道:“按理來說,這點小傷,主子不該疼成這樣。”


    炎三這人長得太過可靠了,語氣又十分認真,小七和陳安立刻用一種“主子別鬧了,你裝得再疼,世子也不在”的目光看向賈琳。


    第二天,賈琳告了假。因為顧管事的存在,其實杏林胡同裏的風吹草動,靖德帝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在早朝的時候,靖德帝依然假模假樣地問了兩句,於是一大批藥材就被賞賜了下來。


    工部尚書高仁出列,把這幾日工部的研究給匯報了一遍,並且慷慨激昂地展望了一下前景。靖德帝果然大喜過望,把高仁並他身後的工部大肆表揚了一番。高仁摸了摸腦袋,笑眯眯地說道:“哈哈哈哈,這些都是賈狀元郎的功勞,這些新型的槍支都是根據他的圖紙來畫的,就是彈藥用的也是他提供的方子……那些新型農具還在試驗中,但也多虧了賈狀元郎,它們才能成型……臣以為,賈狀元郎是大才啊,臣懇請皇上……”


    高仁是個不算複雜的人,靖德帝又太精明,基本上是高仁抬一抬屁股,靖德帝就知道他要拉出什麽餡兒的屎了。靖德帝趕緊打斷了高仁的話,道:“既然如此,賞,賜賈琳一等子兼一雲騎尉,黃金百兩……如何如何……美人兩個。”這賞賜還真不少,不僅僅是爵位提到正一品了,後麵零零碎碎的也讓人十分豔羨,而且,這還有美人呢!大家一時都想到如今還遠在邊疆的忠瑞王世子,心裏滿是同情。


    高仁忍了又忍,終於在靖德帝說完之後,又張開了嘴巴。但是靖德帝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又道:“朕聽聞賈琳提出了一種新式的記賬之法,既然這樣,在他病休結束之後,就叫他去戶部任職吧。”


    戶部尚書立刻出位領命。其餘的幾位尚書都一臉羨慕地看著他。如今想來,賈狀元郎果然是有大才的,否則工部就如一潭死水背黑鍋都背了這麽多年了,怎麽賈狀元郎一去,那裏就能創出利國利民的業績來了呢?少不得高仁這個尚書都能因此名垂千古的。而現在,看樣子交大運的人就變成戶部了呀!


    尤其是高仁,他看向戶部尚書的目光都帶著實質性的嫉妒了。高仁吧,本來就不是一個功利心特別重的人,他原本是想趁機自請辭職,然後把尚書之位交給賈琳的,至於他自己呢,他都迫不及待空出時間來去搞研究了。可偏偏,他不敢和靖德帝搶人啊!


    戶部尚書自從得了靖德帝的金口玉言,就一直盼著賈琳來任職,結果盼啊盼啊,盼了好些天,都不見賈琳的到來。倒是工部因為得了靖德帝的賞賜和認同,整個工部都煥然一新了,賈政不知道走了誰的路子,又重新出現了在工部。當然,沒有幾天,賈政又家去了,他原本官職就不高,這次卻是徹底被擼成了平民。賈政一氣一怒,家去之後,就徹底病了。


    這事兒說起來還是因為王夫人。


    在先前高夫人的宴會上,賈王氏開口說了些不好的話,那些話原本的確是可以往賈琳頭上潑髒水。但是賈王氏也不想想,他們賈府如今是什麽樣的地位,而賈琳如今又是什麽樣的地位,那些參加宴會的夫人又豈是蠢人?再加上,那個時候周氏的態度十分鎮定自若,大家便猜測賈琳這邊是留著後手的。不管是不是有心巴結賈琳,反正賈王氏的話換了個樣子被傳了出去,傳到最後,就變成是賈府二房貪圖已經出族了的庶子的家財了。賈政這邊就被安了個治家不嚴的罪狀,他本來就不得人心,若這是太上皇當皇上的時候,說不定還會看在老牌世家的麵子上給他留個虛職,但是靖德帝偏偏就是缺了正當理由等著要除去老牌世家的勢力,於是賈政就悲劇了。


    王夫人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結局,如今她雖是氣怒難消,但還得小心翼翼,唯恐被賈政和賈母知道,這事兒的源頭卻還是在她的身上。她心裏藏著事情不舒坦,身為她兒媳婦的李紈就慘了。


    賈珠去了的時候,李紈已經有兩個多月身孕了,如今都快八個多月了。孕婦本該好好養著,賈母還存著一份善心,李紈那裏吃的穿的都不曾短缺過,但就是這樣,她依然還是瘦。四肢都和竹竿一樣,臉上也沒什麽肉,就是肚子大的驚人,走路的時候十分嚇人。前幾個月,賈珠剛去的時候,王夫人叫李紈待在屋子裏給賈珠抄經。後來,王夫人自己慢慢從喪子之痛中回轉過來之後,她開始要李紈日日來她跟前伺候請安。


    “你去封信給你娘家,最好能叫他們幫著老爺上下打點一下……錢財不是問題。這事兒,你莫要辦砸了。”王夫人難得暖了臉色,對李紈說道。


    李紈苦笑,道:“母親,非我不願,實屬不能。”她的父親雖然和賈政是好友,但骨子裏卻是個最老派守舊的人,基本上是皇上說什麽,他就做什麽的。如今既然是靖德帝叫賈政回家涼快去的,即使李紈拿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迫他,李守中也不會去幫賈政打點。


    王夫人的臉色立刻就冷了下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杏林胡同的後門,又一個大夫被顧管事恭恭敬敬地送了出來。那大夫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根據脈象來看,老夫人的確十分安泰……可照你們所說,老夫人又的確是病了。這並非是老朽的推托之詞,但既然是這種狀況,要麽是老朽學藝不精,要麽……老夫人這不該是病,也許是中邪了。”


    中邪?


    賈琳守在周氏床前,細心地用小勺子把參湯喂進周氏的口中去。周氏變成這樣已經好幾天了,醒來的時候就頭疼欲裂,恨不得能用腦袋去撞牆的,但是一旦睡著了,就和正常人一模一樣,大夫來來去去,沒有一個人瞧不出什麽不妥的。賈琳生怕她腦子裏長了腫瘤。


    中邪?是了,這到底是紅樓之中,寶玉都能真的含玉而生,林黛玉也能碰見那一僧一道,那麽周氏中邪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賈琳低頭看向自己的腳踝,這裏的傷早就已經好了,但依然疼得詭異。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


    我去睡了,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還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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