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其實生活在一個非永恒的宇宙中——這一假設已作為有效的規則被世人接受。該假設要求心智成為一個完全平衡、充分發揮作用的器官。但是,不發揮整個生物體的作用,心智就無法單獨達到平衡。考察一個生物體是否達到平衡,隻能通過它的行為表現來辨別。因此,隻有當它處在社會中,它才能被稱為生物體。在這裏,我們又碰到了一個老問題。從古到今,社會所追求的目標都是永恒。任何顯示非永恒宇宙的嚐試都將引起反對、恐懼、憤怒和絕望。但與此同時,社會卻能接受對未來的預言。我們怎麽解釋呢?很簡單:未來情景的給予者所描述的未來是絕對的,也就是永恒的。人類自然有可能歡迎這種預言,盡管預言者所描述的可能是十分可怕的情景。


    ——摘自哈克·艾爾-艾達的《雷托之書》


    “就像在黑暗中戰鬥。”厄莉婭說道。


    她怒氣衝衝地在蘭茲拉德聯合會廳內來回踱步,從掛著柔化陽光的褶簾的窗口,走到屋子對麵緊挨著牆裙的長沙發處。她的涼鞋依次踏過香料纖維地毯、鑲木地板和巨大的石榴石板地麵,接著又踏上了地毯。最終,她站在伊勒琅和艾達荷的麵前,他們倆麵對麵地坐在鯨魚皮製的長沙發上。


    艾達荷本來拒絕從泰布穴地返回,但是她發出了強製性的命令。綁架傑西卡變得比任何時候都重要,但事情必須先緩一緩。她需要艾達荷的門泰特感知力。


    “這些事件都有相同的手法,”厄莉婭說道,“我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或許不是。”伊勒琅鬥膽說道,她向艾達荷投去詢問的一瞥。


    厄莉婭的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嘲笑。伊勒琅怎麽會如此天真?除非……厄莉婭用鋒利、懷疑的眼光盯著公主。伊勒琅穿了一件簡單的黑色長袍,和她深藍色的香料眼睛很相配。她的金發在脖子後緊緊地綰成一個發髻,突出了那張多年來在厄拉科斯上變得越來越瘦、越來越嚴厲的臉。她仍然保持著從她父親沙達姆四世那兒繼承來的傲慢,厄莉婭經常認為這副高傲的表情下可能隱藏著陰謀。


    艾達荷很隨便地穿著一件黑綠相同的厄崔迪家族侍衛製服,製服上沒有肩章。厄莉婭的很多衛兵都厭惡這種製服,尤其是她那些佩戴軍官肩章的女侍衛。她們不喜歡看到死而複生的門泰特劍客穿著隨便,他是她們女主人的丈夫,這更加深了她們對他的厭惡。


    “各部落希望傑西卡夫人能重新恢複在攝政政府議會中的席位,”艾達荷說道,“這有什麽……”


    “他們一致要求!”厄莉婭指著伊勒琅身邊沙發上的一張細紋香料紙,“法拉肯是一個威脅,而這……這裏頭有一股聯盟的臭味。”


    “斯第爾格怎麽想?”伊勒琅問道。


    “他的簽名在那張紙上!”厄莉婭說道。


    “但如果他……”


    “他怎麽能拒絕他的上帝的母親?”厄莉婭嘲弄地說。


    艾達荷看著她,想:伊勒琅快要被惹急了。他再次懷疑為什麽厄莉婭要叫他回來,她知道如果綁架陰謀要付諸行動,他必須留在泰布穴地。她是不是聽到了傳教士傳給他的信息?這想法令他的呼吸慌亂起來。那個神秘的乞丐怎麽會知道保羅·厄崔迪召喚他的劍客所用的秘密手勢?艾達荷多麽希望能離開這個毫無意義的會議,去尋找心中問題的答案。


    “傳教士無疑離開過行星。”厄莉婭說道,“在這件事上,宇航公會不敢騙我們。我要把他……”


    “要慎重!”伊勒琅說道。


    “是的,必須慎重。”艾達荷說,“這顆行星上有一半人相信他是——”他聳了聳肩,“你哥哥。”艾達荷希望自己能以一種非常隨意的態度說出後半句話。那個人怎麽會知道手勢的?


    “但如果他是個信使,或是間諜……”


    “他沒有接觸過宇聯商會或是科瑞諾家族的人,”伊勒琅說道,“我們能確定……”


    “我們什麽也不確定!”厄莉婭不想隱藏她的輕蔑。她轉身背對著伊勒琅,看著艾達荷。他知道為什麽要他來這兒!為什麽他沒有像她所期望的那樣做?要他來議會,因為伊勒琅在這兒。那段將科瑞諾家族的公主嫁到厄崔迪家族的曆史永不該被忘記。背叛,隻要發生一次,就會發生第二次。鄧肯的門泰特力量應該能在伊勒琅微妙的行為變化中檢查出蛛絲馬跡。


    艾達荷晃了晃身體,看了伊勒琅一眼。有時他憎惡他的門泰特狀態表現得太過直接。他知道厄莉婭在想什麽。伊勒琅也應該知道。但是保羅·穆阿迪布的這位公主夫人已經克服了那個決定帶來的怨恨,那個使她的地位還不如契尼——皇帝的情婦——的決定。伊勒琅對這對雙胞胎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為了厄崔迪家族,她已經拋棄了她的家庭和貝尼·傑瑟裏特姐妹會。


    “我母親是這個陰謀的一部分!”厄莉婭堅持道,“要不然,姐妹會怎麽會在這時候派她回到這裏?”


    “胡亂猜疑對我們並沒有好處。”艾達荷說道。


    厄莉婭轉身背對著他,他知道她會這麽做。他暗自慶幸自己不用看著那張曾經可愛,但現在已被魔道扭曲的臉。


    “怎麽說呢,”伊勒琅說道,“也不能完全信任宇航公會……”


    “宇航公會!”厄莉婭嘲弄道。


    “我們不能排除宇航公會或貝尼·傑瑟裏特仍對我們懷有敵意,”艾達荷說道,“但我們必須對他們加以區別對待,在對我們的戰鬥中,他們是被動的參與者。宇航公會將堅持其基本準則:永遠不當統治者。他們隻能通過寄生而發展,這一點他們很清楚。宇航公會不會采取任何會威脅到他們生命所係的宿主的行動。”


    “他們眼中的宿主可能和我們期望的不一樣。”伊勒琅懶洋洋地說。這是她最接近嘲弄的語氣。那個懶洋洋的聲音仿佛在說:“你犯了一個錯誤,門泰特。”


    厄莉婭看上去有些猶豫。她沒有想到伊勒琅會這麽說,一個陰謀家是不會顯露出這種觀點的。


    “說得對,”艾達荷說,“但是宇航公會不會公然反抗厄崔迪家族。但是,姐妹會可能會冒險在政治上與我們分道揚鑣……”


    “如果她們想這麽做,必須通過某種幌子:一個或一群她們可以隨時拿來頂罪的人。”伊勒琅說道,“貝尼·傑瑟裏特存在了這麽長時間,她們知道自保的價值。她們更喜歡待在皇位的後頭,而不是坐在皇位上。”


    自保?厄莉婭想著,這是伊勒琅的選擇嗎?


    “跟我想說的觀點完全吻合。”艾達荷說道。他發現這些辯論和解釋很有幫助,能使他的心智擺脫其他問題的困擾。


    厄莉婭走向那扇陽光燦爛的窗戶。她清楚艾達荷的盲點,每個門泰特都有的盲點。他們必須作出正式判斷,這就意味著他們存在過分依賴事實、觀察範圍有限的傾向。他們自己也知道這一點,這是他們訓練的一部分。然而他們做事時仍然會不顧這些盲點。我應該把他留在泰布穴地,厄莉婭想,直接把伊勒琅交給賈維德審問會更好些。


    在她的頭顱內,厄莉婭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完全正確!”


    閉嘴!閉嘴!閉嘴!她想著。在這種時刻,她總覺得自己正受到誘惑,即將犯下一個危險的錯誤,可她卻無法看清這個錯誤究竟是什麽。她能感覺到的隻是危險。艾達荷必須幫助她走出困境。他是個門泰特。門泰特是必需品。肉體計算機替代了被芭特勒聖戰摧毀的機器。汝等不可製造擁有人類心智的機器!但是厄莉婭一直希望有


    個順從的機器。它們不會有像艾達荷那樣的限製。你永遠不會對機器產生懷疑。


    厄莉婭聽到了伊勒琅懶洋洋的聲音。


    “假象中的假象中的假象中的假象,”伊勒琅說道,“我們都知道對權力進行攻擊的形式。我不會指責厄莉婭的多疑。顯然她懷疑所有的人,甚至是我們。先不管這個,我們來看動機吧。對攝政政權最大的威脅是什麽?”


    “宇聯商會。”艾達荷以門泰特的平靜口吻說道。


    厄莉婭露出了微笑。宇聯商會!但是厄崔迪家族控製了宇聯商會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穆阿迪布的教會控製了另外的百分之五。觀點十分現實的各大家族以這種方式承認沙丘控製著無價的香料。香料經常被稱作“秘密印鈔機”,這不是沒有道理的。沒有香料,宇航公會的宇航員就無法工作。香料促使宇航員進入“領航靈態”,在這種狀態中,宇航員能在進入時空隧道前就“看到”它。沒有香料帶來的人體免疫係統增強作用,富人們的平均壽命將至少縮短四年。甚至連帝國中為數眾多的中產者們也都在食用稀釋的香料,每天都會喝上幾滴。


    但是厄莉婭聽得很清楚,艾達荷的聲音中透露出門泰特式的真誠。她一直滿懷不祥預感等待著的正是這種聲音。


    宇聯商會。宇聯商會遠不隻是厄崔迪家族、遠不隻是沙丘、遠不隻是教會或是香料。它代表著墨藤鞭、鯨魚皮、誌賀藤、伊克斯的工藝品和藝人、不同的人和地域間的貿易、朝聖之旅和來自特萊拉的合法技術產品;它代表著致癮的藥物和醫療技術;它代表著運輸(宇航公會)和整個帝國內部複雜的商業,覆蓋了成千上萬個已知的行星及其周邊的秘密世界。當艾達荷說到宇聯商會時,他所說的是一個大發酵缸,缸內陰謀套著陰謀,股息波動十分之一就意味著整顆行星所有權的易手。


    厄莉婭回到坐在長沙發上的兩個人身旁。“宇聯商會有什麽讓你感覺不對的地方嗎?”她問道。


    “總有家族在囤積香料,進行投機。”伊勒琅說道。


    厄莉婭雙手一拍大腿,隨後指了指伊勒琅身旁的香料紙:“那並不是你真正關心的問題,等到……”


    “好吧!”艾達荷厲聲道,“說出來吧。你一直遮遮掩掩的是什麽情況?你應該清楚,不能一方麵隱藏數據,另一方麵期望我計算出……”


    “最近,四種具有特殊技能的人的交易量大大增加。”厄莉婭說道。她不知道對於眼前這兩個人來說,這還算不算是新消息。


    “什麽技能?”伊勒琅問道。


    “高級劍客、特萊拉製造的經過變異的門泰特、蘇克學校培訓的固化了心理反射行為的醫生,還有假賬會計,後者是最特殊的。為什麽做假賬的需求量會驟然激增呢?”她朝著艾達荷提出了問題。


    他開始了門泰特的思考。好吧,這總比思考厄莉婭變成了什麽樣子要輕鬆些。他將意念集中在她的話上,把她的話與體內的門泰特心智聯係起來。高級劍客?他曾經也被人這麽稱呼過。劍術大師當然比單個的戰士有用得多。他們能修複屏蔽場,製訂作戰計劃,設計軍事配套設施,準備戰鬥武器。變異的門泰特?特萊拉顯然還在繼續搞這套把戲。作為一個門泰特,艾達荷很清楚經過特萊拉變異會導致的危險。購買了這些門泰特的大家族希望能完全控製他們。不可能!甚至幫助哈克南進攻厄崔迪家族的彼得·德伏來也仍然保留著自己可貴的尊嚴,最終接受了死亡,而不是放棄自我。蘇克的醫生?加載在他們身上的心理定式確保他們不會背叛自己的病人。蘇克醫生價值昂貴。交易量的增加意味著大量的資金在流轉。


    艾達荷將這些因素與假賬會計交易量增加進行了對比。


    “初步計算的結果是,”雖然他說的是推導結果,但用的語氣卻非常肯定,“最近各個小家族的財富在不斷增加。他們中的一些正悄然變成大家族。這些財富隻能源自政治聯盟的變化。”


    “我們終於談到了蘭茲拉德聯合會。”厄莉婭說道,強調的語氣表明,她相信這種看法。


    “下一次蘭茲拉德聯合會在兩個標準年之後才會召開。”伊勒琅提醒她。


    “但是政治上的討價還價從不停歇,”厄莉婭說道,“我敢保證,簽字者中的一部分——”她指了指伊勒琅身旁的紙張,“和那些改變了聯盟關係的小家族狼狽為奸。”


    “或許吧。”伊勒琅說道。


    “蘭茲拉德聯合會。”厄莉婭道,“對於貝尼·傑瑟裏特來說,還有比這更好的幌子嗎?姐妹會中還有比我母親更合適的間諜嗎?”厄莉婭轉身麵對艾達荷,“是這樣嗎,鄧肯?”


    為什麽我不能保持門泰特的超然?艾達荷責問自己。他看出了厄莉婭的意圖。但是,鄧肯·艾達荷畢竟曾多年擔任過傑西卡夫人的私人保鏢。


    “鄧肯?”厄莉婭繼續加壓。


    “你應該調查各方的立法谘詢機構,看他們在為下一屆蘭茲拉德聯合會準備什麽議題。”艾達荷說道,“他們可能作出法律規定,讓攝政政權不能就某些法律法規行使否決權——例如稅率調整和反壟斷法等。還有其他一些,但是……”


    “采取這種手段,不太實際啊。”伊勒琅說道。


    “我同意,”厄莉婭說道,“薩多卡沒有了牙齒,而我們依然掌握著弗雷曼軍團。”


    “要當心,厄莉婭,”艾達荷說道,“我們的敵人正希望把我們醜化成魔鬼。不管你能命令多少軍團,在這樣分散的一個帝國內,權力隻能以大家的默許為基礎。”


    “大家的默許?”伊勒琅問道。


    “你是指大家族的默許?”厄莉婭問道。


    “我們麵對的這個新聯盟下有多少大家族?”艾達荷問道,“資金正在許多奇怪的地方聚集起來。”


    “邊緣世界?”伊勒琅同道。


    艾達荷聳了聳肩。這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他們都懷疑總有一天,特萊拉或是邊緣世界的技術專家們會使霍爾茨曼效應失效。等到那一時刻來臨,屏蔽場將變得毫無用處。維持著帝國采邑製度的微妙平衡將被徹底打破。


    厄莉婭拒絕考慮這種可能性。“我們就利用我們手頭的資源,”她說道,“我們擁有的最有力的資源就是:宇聯商會的董事們知道我們能摧毀香料。他們不會冒這個險。”


    “又回到宇聯商會了。”伊勒琅說道。


    “除非有人在別的星球上試著複製沙鮭-沙蟲循環。”艾達荷說道。他探詢地看著伊勒琅,這句話讓厄莉婭頗受震動:“是在薩魯撒·塞康達斯行星上嗎?”


    “我在那兒的線人很可靠,”伊勒琅說道,“不是薩魯撒。”


    “那麽我剛才的話仍然有效,”厄莉婭盯著艾達荷,“就利用我們手頭的資源。”


    那我的行動怎麽辦?艾達荷想著。他說道:“既然你自己就能想出辦法,你為什麽中斷了我的重要行動?”


    “別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厄莉婭厲聲說道。


    艾達荷的眼睛瞪大了。這一刻,他又看到了那個異化的厄莉婭,這令他惴惴不安。他轉臉看著伊勒琅,但她好像沒有覺出厄莉婭的異常——或是裝著沒發覺。


    “我不需要小學教育。”厄莉婭說道,語氣中仍帶著異化的跡象。


    艾達荷擠出一個後悔的笑容,但他的胸口疼得厲害。


    “跟權力打交道時不可避免地會接觸財富,以及財富的種種外在表現形式。”伊勒琅懶洋洋地說道,“保羅是個造


    成社會突變的因素,我們別忘了,是他改變了財富過去一直保持的平衡。”


    “這種突變是可以被還原的。”厄莉婭說道,轉身背對著他們,仿佛剛才並沒有顯示出那種可怕的異化跡象,“帝國範圍內,財富在什麽地方,董事們清楚得很。”


    “他們也知道,”伊勒琅說道,“有三個人可以使這個突變永遠保存下來:那對雙胞胎,還有……”她指了指厄莉婭。


    她們瘋了嗎,這兩個人?艾達荷疑惑著。


    “他們會盡力暗殺我!”厄莉婭以刺耳的聲音說道。


    艾達荷吃了一驚,陷入了沉默,他的門泰特心智在飛速運轉。暗殺厄莉婭?為什麽?他們完全可以使厄莉婭名譽掃地。這易如反掌。他們可以切斷她和弗雷曼人的聯係,最終幹掉她。但是那對雙胞胎……他知道,他沒有進入門泰特狀態來評估這個問題,但是他必須盡力試試,而且必須做到盡可能準確。但他也知道,精確的思考包含著絕對性。而大自然是非精確的。在他這個量級上,宇宙是非精確的。它混亂而且模糊,充滿了不確定性和變化。必須將整個人類視同一個自然現象,在計算之中加入這個因素。精確分析僅代表了不斷發展的宇宙潮流的一個切片。他必須進入那個潮流,看著它運動。


    “將注意力放在宇聯商會和蘭茲拉德聯合會上,我們這種做法是正確的。”伊勒琅懶洋洋地說道,“鄧肯的建議很有價值,給我們指明了入手處……”


    “金錢是力量的一種外在表現形式,不能把它與它所代表的力量分開。”厄莉婭說道,“這一點我們都知道。但是我們必須回答三個明確的問題:何時?何地?使用何種武器?”


    雙胞胎……雙胞胎,艾達荷想著,陷入危險的是他們,而不是厄莉婭。


    “還有‘誰’和‘如何’呢?你不感興趣?”伊勒琅問道。


    “如果科瑞諾家族,或宇聯商會,或其他任何組織在這顆行星上安插了他們的人手,”厄莉婭說道,“我們有超過百分之六十的機會能在他們行動前找到他們。如果知道他們在何時何地展開行動,我們的優勢還會更大。至於‘如何’,這和使用什麽武器是一個問題。”


    為什麽她們看不到我所看到的東西?艾達荷思考著。


    “那麽,”伊勒琅說道,“‘何時’呢?”


    “當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其他人身上時。”厄莉婭說道。


    “在歡迎大會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你母親身上,”伊勒琅說道,“但沒有人對你采取什麽行動。”


    “因為地點不對。”厄莉婭說道。


    她在幹什麽?艾達荷思考著。


    “那麽,會在哪兒?”伊勒琅問道。


    “就在皇宮內,”厄莉婭說道,“這是我覺得最安全,也是最不注意防護的地方。”


    “什麽武器?”伊勒琅問道。


    “傳統武器——任何弗雷曼人都可能隨身攜帶的那種:浸了毒的晶牙匕、毛拉槍……”


    “還有獵殺鏢呢?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用過獵殺鏢了。”伊勒琅說道。


    “在人群中沒有用,”厄莉婭說道,“而他們會在人群中下手。”


    “生物武器呢?”伊勒琅問道。


    “你是說使用一種傳染性媒介?”厄莉婭試探著問道。她沒有掩飾自己難以置信的神情:伊勒琅怎麽會不知道傳染性媒介無法戰勝保護著厄崔迪家族的免疫係統呢?


    “我想的是某種動物,”伊勒琅說道,“例如,一隻小昆蟲被訓練成隻咬某個特定的人,並同時釋放毒物。”


    “護宅貂會防止類似的事發生。”


    “如果就是用護宅貂下手呢?”伊勒琅問道。


    “那也不行。護宅貂會排斥任何入侵者並殺死它。這你也知道。”


    “我隻是研究一些可能性,希望……”


    “我會警告我的侍衛。”厄莉婭說道。


    在厄莉婭提及侍衛時,艾達荷用一隻手蒙住了特萊拉眼睛,抵擋湧向眼前的浪潮。這是開悟,是生命所展現出的永恒。每個門泰特內心意識中都有這種潛能。它將他的意識如同一張漁網般撒向宇宙,並且判斷出網內物品的形狀。他看到那對雙胞胎在黑暗中爬行,掠過他們頭頂上方的是巨大的利爪。


    “不。”他低聲說道。


    “什麽?”厄莉婭看著他,仿佛對他還在這兒感到有些奇怪。


    “科瑞諾家族送的那些衣服,”他問道,“已經被送到雙胞胎那兒了嗎?”


    “當然,”伊勒琅說道,“它們沒有任何問題。”


    “沒人會在泰布穴地暗算那對雙胞胎,”厄莉婭說道,“不會有人想去對付斯第爾格訓練出來的衛兵。”


    艾達荷盯著她。他並沒有數據來加強他通過門泰特計算得出的結論,但他知道。就是知道。他剛剛經曆的這種感覺與保羅預見未來的能力很相像。但無論是伊勒琅還是厄莉婭都不相信他具有這種能力。


    “我想提醒港務局,注意任何形式的動物進口。”他說道。


    “看來你不相信伊勒琅的話。”厄莉婭不讚同地說。


    “但為什麽要冒險呢?”他問道。


    “提醒港務局有什麽用,你忘了還有走私徒了?”厄莉婭說道,“但我還是要把寶壓在護宅貂上。”


    艾達荷搖了搖頭。家族的雪貂怎能對抗他感知到的利爪?但厄莉婭是對的。隻要賄賂對了地方,再加上認識個把宇航公會宇航員,任何一個空曠的地方都能成為著陸場。宇航公會可能會拒絕出麵反對厄崔迪家族,但如果給的價錢足夠高……反正宇航公會總能找到借口,說自己隻是個“運輸機構”,怎麽可能知道某個特定的貨物會派什麽用場呢?


    厄莉婭以一個純粹的弗雷曼姿勢打破了沉寂。她舉起一隻拳頭,大拇指與地保持平行。伴隨著這個手勢,她還說了句傳統的咒語,意思是“我是台風的中心”。顯然她把自己當成了唯一符合邏輯的暗殺對象,而手勢則是表示對這個充滿威脅的宇宙的反抗。她的意思是,對於任何膽敢攻擊她的人,她都將用狂風置他們於死地。


    艾達荷感到任何形式的抗爭都毫無意義。他看出了她不再懷疑他。他將要前往泰布穴地,她期望能看到一次針對傑西卡夫人的完美綁架。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憤怒使他的腎上腺素激增。他想:要是目標是厄莉婭該有多好啊!要是她能被暗殺就好了!一瞬間,他把手放在了刀把上。但是他並不想殺了她,盡管對她來說,成為一個殉教的烈士遠遠好於失去眾人的信任,以後恥辱地長眠於泥沙墓地中。


    “對,”厄莉婭道,她誤將他的表情當成了關心,“你最好趕快回泰布穴地去。”她接著想:我真是太蠢了,竟然會懷疑鄧肯!他是我的,不是傑西卡的!剛才的懷疑,肯定是因為部落的要求使她的心情變得太糟。她向空中揮了揮手,算是和艾達荷告別。


    艾達荷無助地離開了大廳。厄莉婭不僅僅被邪魔附體蒙蔽了雙眼,更重要的是,每次危機都能使她的瘋狂加深一層。她已經越過了危險地帶,注定走向滅亡。但他對那對雙胞胎能做些什麽呢?他能說服誰?斯第爾格?但是斯第爾格除了日常的檢查巡邏工作外,還能做些什麽?


    傑西卡夫人?


    是的,他研究過這種可能性,但是她確實可能懷揣著姐妹會的陰謀。他對於這位厄崔迪情婦還沒怎麽看透。她可能會服從貝尼·傑瑟裏特的任何命令——甚至是對付自己孫兒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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