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唐五被前麵的黑衣人抱著越走越快,修遠靠在呂布身上突然有些擔心起來,等到那黑衣人幹脆攔腰抱著唐五施展輕功開始飛掠起來,修遠忙不迭讓親衛們都停在原地:“侯爺,這實在是太奇怪了,難道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小五已經被那個黑衣人暗中動了手腳?怎麽什麽信號都沒傳過來。”


    呂布掃了一眼修遠臉上的焦急,頗有些不解:“修遠,你在胡亂擔心些什麽,那刺客既然已經完成了任務,自然要快些趕回去,要不然還留在這荒郊野外吹冷風不成?至於小五被那家夥抱在懷裏,隻是不想隨便動手引起那家夥的警覺而已。”


    修遠輕輕搖了搖頭,把呂布放在自己肩上的披風裹的更緊了些:“侯爺,你可別忘了,我們現在可是要去給主子把赤兔馬送去的,就算急著趕路,也不至於完全把馬丟下不管吧。”


    “那家夥大概是這群刺客裏領頭的,從武功上看,就比那些已經死掉的要強上不少,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我們會把馬帶回去啊。修遠別亂猜了,我們還是趕快追上去的好,不然的話真的要露出破綻被識破了。”


    修遠雖然還有些不放心,但眼下也沒什麽特別好的辦法,也就順勢沉默下來,趴在呂布肩上重新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走。


    話分兩頭,唐五這邊呢,原本他還小心戒備著,可那黑衣人一路都隻是抱著他,沒有任何異動,他逐漸也放下心來,心裏繃著的那跟弦一鬆,竟然真的在那黑衣人懷裏睡了過去。畢竟自從入了漠北地界,他也確實沒怎麽好好休息過。


    其實納達從唐五安靜的窩在自己懷裏沒有掙紮開始,就明白真正的納木已經死了。所以他就刻意全力施展輕功,原本是想把唐五和修遠他們分隔開來,再趁機殺了他,回到主子那裏去複命。


    可等他把唐五放在一個大樹樹幹後麵,這要一張劈死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唐五已經呼吸均勻的熟睡的過去。唐五雖說已經做了好幾年呂布的親衛少年老成,但實際年齡也不過十四五睡。


    納達一低頭,明亮的月色下,唐五臉上清淺的稚氣還殘留在眉宇間清晰可見,一瞬間他就心軟了,畢竟眼下這種情況,就算殺了他獨自一個人回到主子身邊,也絕對難逃一死,又何必白白害了他性命了。


    於是納達高高舉起的手掌又輕輕落下,最終隻是微微撥開唐五額前的細發,長長歎了口氣,就坐在唐五身邊閉目調息起來。因為夜風太大,呂布並沒有走的太快,他想著反正帶著赤兔當借口,倒也不怕因為走的慢有什麽不妥,磨磨蹭蹭半個時辰以後,呂布才一行人才趕到了納達休息的樹下。


    修遠正要開口搭話,納達的聲音已經先一步穿過夜風傳來過來:“這小子我沒動,大概最近沒睡好,正在樹下補眠,你們若是不殺我的話,我這就走了,反正都是各為其主也沒什麽好多說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風太大的緣故,納達渾厚的聲音落到修遠耳朵裏格外飄忽,他從呂布頸後抬起頭來,遠遠掃了納達一眼,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你身中奇毒,就算我們不殺你,若拿不到解藥怕是也沒幾天好活了吧,更何況和你一道來的刺客全都死了,於情於理,恐怕你的主子也不會再給你解藥了吧。”


    “多謝少俠關心,既然在下的兄弟們都已不在人世了,又還有什麽好留戀的呢,我不過是想隨便找個地方大醉一場,也免得和我那些兄弟一樣到了閻王殿還要淒淒慘慘的做個餓死鬼。”納達一邊說,腳下步子也越來越快,眼看就要離開修遠視線範圍了,修遠用力拍了拍呂布脖子,大聲喊了句:“侯爺我們快追上去。”


    納達聽到修遠喊聲,索性隨意的往荒草地上一坐:“既然少俠還是不放心,我還是把命留在這兒好了。”言語間竟無半分遺撼,還帶著莫名的豁達。


    “你就沒想過另投明主?既然無處可去,不如隨我們一道回中原去如何?難得練就一身好武功,就這麽隨隨便便死了著實可惜。”


    納達聞言奇怪的看了修遠一眼,輕輕搖了搖頭:“就算你願意留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恐怕也做不了主吧,你就不怕我暗下毒手?”


    修遠還沒開口說話,呂布就已經語氣不善的開口打斷了他:“不管什麽時候,清河能做任何決定,既是你自己一心求死要做懦夫那就沒必要在找些滑稽的借口。”


    納達眼底眸光一暗,苦笑起來:“所謂死士,一開始就被主子喂了毒藥,又哪裏還有什麽心,橫豎不過是具會說話的人偶罷了。”


    “若是我能替你解毒呢?”修遠把手從袖袍裏拿出來,放進呂布懷裏,斜眼掃了坐在地上的納達一眼,隨口發問。


    “不過是換種毒藥而已,漠北和中原又有何異?”納達隨意把玩著手裏的柳葉刀,答得很快。


    修遠遞給呂布一個眼神,默默的退後了幾步,和身後的親衛隊們站到一處:“你覺得在奉先麵前,還需要有毒藥這種東西?小五兒別睡了,起來看戲。”


    唐五一個機靈就從地上彈了起來,半跪在地上垂著頭:“屬下辦事不利,請軍師責罰。”


    修遠笑嘻嘻的把冰涼的手掌放進唐五的脖頸裏:“好好,小五兒這次偷懶就罰你暫時代替侯爺做暖爐了,你說侯爺幾招能放倒那黑衣人?這裏實在是太冷了,我可不想傻站在這兒等。”


    修遠說這話的時候,並未刻意壓低聲音,再加上其他人都十分安靜,呂布一聽到,手底下招數一變,攻的更快了。納達原本就是倉促應戰,不出是招就被呂布點了穴道呆力著,修遠在遠處樂嗬嗬的拍手鼓掌:“我家侯爺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再過個幾年恐怕連這樣短小的好戲也看不到囉喲。”


    納達自小就練武,在漠北勉強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至少比唐五和曹性他們要厲害的多,卻沒料到自己十招之內就毫無還手之力的落敗,愈發心如死灰,畢竟對納達這樣的死士而言,除了武功,便再也沒其他什麽值得驕傲的了。


    “不管你願不願意追隨侯爺和我,總歸是饒了小五一命,我自會替你把解毒,至於其他,我也不想多說了,這裏實在是冷,冷得我舌頭都開始打哆嗦起來了。”修遠說完,從懷裏取出一張金燦燦的符紙來,隨手貼在納達胸前:“這是我在天外天遇到的上仙送的續命符,不管是什麽毒都能治好。”


    修遠說完也不再等納達回答,心情越快的揚了揚手:“壞小子們,回去囉,也不知道小十他們把那茶棚燒了沒,這麽冷的天我可不想在野外露宿啊。”


    呂布把食指伸進嘴裏打了個響亮的哨子,赤兔馬很快就歡脫的從不遠處竄了過來,呂布動作瀟灑的翻身上馬,又隨手把修遠拉了上來,小五默默的看了納達一眼,也跟在呂布身後一道走了。


    納達被唐五淺色的眸子這麽一掃,頓時全身如遭雷擊,嘴角一彎,忙不迭追了上去,半跪在赤兔馬前麵:“若是主上不嫌棄,納達願追隨軍師左右,端茶倒水,舍身殺敵都毫無怨言。”


    “端茶遞水自有鳳仙兒替我包辦了,不過在漠北你好歹還有些熟人,留下來打探消息倒也方便,不過你既然換了主子,那索性就把名字也一道換了吧,納達匈奴名字實在是太拗口了些,你既是因為小五兒才留下的,不如就問他討個名字吧。”修遠說完,把整個臉都捂在呂布懷裏,笑得肩頭直抖,呂布見狀忙不迭快馬加鞭趕著赤兔和其他人拉開了距離,這才一臉莫名的問道:“清河,那家夥武功雖然不錯,比起我來可是差了好大一截呢,有必要這麽高興麽?”


    “我隻是在想唐五那熊孩子什麽時候能開竅而已,這刺客明顯對他有意思麽,要不然的話,剛才小五兒睡得跟頭豬似的,他怎麽都沒舍得下手呢。”


    呂布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也沒覺得這事兒本身有什麽值得好笑了,隨口就岔開了話題:“你說這深更半夜,又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去哪裏過夜呢?”


    “等下小五兒會來告訴你的,半夜被吵醒,亂跑了半天,困死我了。你走慢些,我順便在路上睡會兒,總歸也要多給小五兒一點時間才是,也算是給親衛隊的那些壞小子們做個榜樣,畢竟對他們來說,想要和普通人一樣隨便娶個姑娘是不可能了,還是讓他們早些明白的好,省的以後又要我操心。”


    雖說北地天寒夜冷,但呂布一行人都內功不錯,倒不會真被冷到,再加上修遠又正好趴在赤兔馬背上睡覺,速度就更快不起來了。


    納達經過絕處逢生,又因為意外看到唐五稚氣的一麵,從出生起一直空蕩蕩的心似乎又了依托一樣,逐漸溫暖起來,雖說一眾親衛都知道納達已經歸順了自己的主子,但多少還有些防備,大多不自覺的和他保持了很大一段距離。隻有唐五因為修遠的命令,隻好和他走在一處。


    不過一想起自己就在不久前還毫無防備的睡在這個陌生男人的懷裏,他一張小臉就繃的死緊,幾乎能凍出霜來。不過納達卻毫不在意,憨厚的湊到唐五身邊:“小五兒,你家軍師讓你給我起個名。”


    唐五不就不待見他,一聽納達主動提起這事煩躁的抬手就把腰間的軟鞭掃了過去。納達倒是鎮定自若,躲也沒躲,生生受了這一下,嘴上卻不消停:“|就算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也不至於要掏家夥揍人吧。”


    唐五見他沒躲,也就失了興致繼續打下去,畢竟他也不是沒和和自家主子動手過,無一例外的都是在五招之內就敗下陣來,還沒有軍師在旁邊煽風點火。多少也知道他武功定然不弱,但他們暗衛一向都把武功看成是最重要的,明白了這點隻需要日後勤學苦練就是了,完全沒必要特地給自己找不痛快。唐五瞥過頭,掃了掃納達粗黑的眉毛,很顯然相貌上就和中原人士有很大不同,就越發不願意繼續和他糾纏下去,於是敷衍的應了句:“我看你方才和軍師說話的時候一心求死都還想著要去喝酒,不如就叫秦酒吧。”


    唐五話還沒說完,納達就伸手扯著的鞭子把他整個人都拉到自己懷裏調笑道:“我家小五兒果然冰雪聰明,這麽快就給你家夫君想出了個好名字來,必須點讚一個。”說著竟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把自己厚實的嘴唇壓在唐五臉上。


    唐五稚氣未脫的小臉被驚駭填滿,已經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這樣整天打打殺殺的人會被強吻,而且還是被一個見麵第一天滿臉胡茬的異邦人,周圍很快有其他親衛們發現這邊的奇怪狀況,納達卻已經迅速離開唐五的臉,腳下一滑鬼魅樣退出數十米遠:“多謝小五兒賜名,為夫先去給你家主子送份不大不小的禮物,也好讓日後的提親能方便點。”


    唐五渾身氣血翻騰,一張小臉紅彤彤的,連隱在衣領下的脖頸也在微微發熱,他茫然無措的抬頭看了看夜空中高懸的銀月,下意識的朝納達的方向追了過去。


    呂布摟著修遠直挺挺的坐在赤兔馬背上,用長期練武累積下的厚實繭子輕輕在修遠的頸肩處按摩著,修遠半睡半醒之間眯著眼,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呂布身上由著他揉捏,心裏平和安定,一點雜念也沒。


    “軍師,既然已經把茶棚都燒了,不如順帶去殺了在下以前的惡毒主子,搶了他的住處好好休息幾天?”


    修遠似是早就料到納達會來,於是按著呂布的手臂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拿視線掃了掃納達:“不知我家小五兒取的名字可還讓大俠滿意?也說來與我聽聽,看看我之前教他的書都記住了多少?”


    唐五剛靠近就聽見自家軍師的聲音雲淡風輕的順著夜風飄了過來:“秦酒,倒真是個好名字,可憐這些孩子,自小就被人遺棄在貧民窟裏,連個名字也沒,你和這些壞小子們身世相差無幾,多半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可憐人,和他們相處起來也不會有什麽不適應,小五兒就算是你的引路人了,日後你若了有什麽錯處,他自當與你一道受罰,你隻需要記住這個就明白以後什麽該做,什麽不能做了。小五兒,是侯爺從小養大的,就算是侯爺立時便要他去死,也是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今天我也累了,不想多說話,早早除了你原先的主子也好,我們在漠北還有不少事要辦,你隻管在前麵帶路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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