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整個西涼除了侯爺掌管的地界之外,他便再無處可去了。”


    修遠聽完賈詡的話若有所思的旋了旋手心的酒杯,“賈先生此意與清河不謀而合,隻不過既是要對韓遂用兵,依先生之計,當以何時出兵為最好,”


    “雖然郭嘉已經離開曹營,但曹魏向來臥虎藏龍,子龍與張頜交手後回來也對他頗為欣賞。我若所料不差,郭嘉不在,曹營便是以他為軸心。張頜此人雖為男子,卻生的十分美貌,就連曹孟德也曾拿此事做噱頭在朝堂上提起過,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更何況能從子龍手下脫逃,武功定然也不可小覷。我的意思是,把折扇一送出去,就立刻動手。”


    呂布一直安靜的坐在修遠身邊為他擋風,聽賈詡這麽說也有些奇怪:“先生方才不是還說要把誅殺韓遂的事栽贓到曹魏的人頭上,好讓馬超對我們死心塌地麽?怎麽現下曹營的人還沒去打茂陵,西涼城的大軍已經先到了金城?這中間時間緊迫曹操派到此處來的人並不算多,/分/身乏術的他們又如何能同襲兩地?”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為將帥者第一步便是要知敵。兵書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得了郭嘉的暗示,曹營的人勢必對茂陵全力以赴不容有失。扶風本就是外族,郭嘉不在曹營人馬必不敢托大。我們先打金城就是壓倒他們理智的最後一根弦,又了侯爺的人馬曹營再出兵便不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尷尬境地,所以我們不緊出兵要快,而且聲勢要打,最好要弄的盡人皆知,這樣謹慎如張頜才會不虞有詐。等到韓遂伏誅,大局一定再逃出來的馬超定會懷疑是曹營的人聲東擊西。我想失了郭嘉的指揮,青州兵的戰鬥力必然會減弱不少,一定不會隻有馬超一人能逃出來。他們倉促開戰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就算日後明白過來,在西涼弄丟了第一心腹謀士,他們回去必然會被曹孟德打壓,短時間內也翻不起什麽大浪來了。曹操此人看似大度,實則多疑,睚眥必報,經此一事他一定會對張頜多有防備。這才是妙計成雙,曹操剛愎自用必不會想到他急怒之下又做了自毀城牆的蠢事。”


    此時的呂布早就被賈詡彎彎繞繞的長篇大論弄得頭昏腦脹,卻又不好發作,隻得冷著臉木頭似的杵著,心裏已經暗自後悔尋根究底的提出疑問來。修遠自是清楚呂布的性子,忙笑著打斷了賈詡的滔滔不絕:“既先生早有打算,那我和侯爺即刻便啟程前去金城,至於內城的防務就勞賈先生和子龍將軍費心了。”


    賈詡和修遠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點點頭,便各自拉著樊稠和呂布散了。


    直到賈詡他們走得遠了,呂布才心有餘悸的抱怨:“賈先生著實可怕,還是清河最好了。”


    修遠聞言倒也不惱,隻是順勢把自己冰涼的指尖塞進呂布熱烘烘的裏衣裏。


    自古以來,求道成仙一說雖縹緲難測卻始終若隱若現的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裏。所有當於吉把郭嘉的折扇送到曹魏大營的時候,張頜他們並沒有細細去考慮這柄折扇是如何越過重重大軍出現在殿上的,而是和夏侯淵、夏侯惇他們一道細細研判這柄折扇的真假來。


    因為郭嘉失蹤一直氣氛緊張的曹營終於有了一點生氣,三人輪流看了這柄折扇許久又招來平日裏護衛在郭嘉身邊的人細細詢問,最終確定,這柄折扇是真的。正是自家軍師手裏那把從不離身的流雲扇。白絹扇麵的墨字,翠玉扇骨上細細的浮雕都分毫不差。


    那個貼身護衛細心的把折扇整個倒轉過來,扇麵末端繡工精致的金線上似有什麽物件隱隱閃著亮光。在場的三人武功都不若,齊齊一愣,忙不迭小心的趴在案幾上把那圈金線拆了下來,扇麵失了框架整個從扇骨上落了下來,翠綠色的扇骨內側竟隱隱現出一個血紅的小楷字來。


    自有兵士們取了油燈來細看,營帳裏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扇骨的內側被什麽人用堅硬的物件刻了一個馬字上去,字形飄逸,自成風骨。夏侯惇日日隨侍在郭嘉身側一眼便認出來:“這是軍師的字!軍師一定是被什麽人抓了。”其實夏侯惇不說,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折扇恐怕是郭嘉用什麽玄門法術送進來的。和馬字有關的,就隻有茂陵城的扶風族首領馬騰了。


    “扶風既是外邦夷族,就是會些旁門左道也不足為奇,恐怕軍師是一時不察遭了暗算,此番正在投扇示警呢,我們一定要盡快把軍師救出來。”張頜完美的五官上掠過一絲寒霜,就連平日裏十分悅耳的聲音,此時也顯出幾分陰狠來,至於被趙雲留下的傷,多日休養早已無礙了。


    “張將軍所言極是,隻是現下我們並不清楚軍師被他們囚禁在什麽地方,要如何行動?”夏侯惇跟在郭嘉身邊的時日最久,對郭嘉的才學人品都十分欽佩,在他們三個當中反而成了最著急的。


    夏侯淵微一皺眉也覺得十分棘手:“我原本隻是奉丞相命令來給軍師送一盒酥糕,再過個兩三日不回去複命,丞相又收不到軍師書函的話定會派人前來查看,也不多不少算是一股援軍,隻是目前軍師下落不明,扶風異族有恐怕留了什麽底牌,實在不好貿然決定,要是軍師真的遇到什麽危險,我們回去隻怕都難辭其咎。”


    張頜纖長的指尖從扇麵上一遍遍滑過,突兀的覺察到掌心的粘膩,心中一驚:“這是曹彰的血,軍師一介文士,血色暗淡過了這麽多日早該幹了,隻有練武之人的血氣充盈才能多日來凝而不散。軍師和曹彰一起不擄走,我原本還存著一絲僥幸,以子文的武功定能護得軍師周全,此番看來,軍師的情況遠比我們想的要凶險的多,說不好我們要連夜開拔,將茂陵城整個拿下。馬騰素來頭腦簡單,不管此次是受了什麽人挑撥把軍師劫走,既然已經徹底和曹魏撕破了臉皮,恐怕不會輕易開口說出軍師的下落,我們隻有全力攻城,再讓青州兵全城搜查,軍師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郭嘉失蹤多日,曹營之人早就習慣了事事聽從張頜的命令,現下見張頜神情激動語氣惶恐,哪裏還不明白事態緊急,當下再也顧不上什麽援軍不援軍了各自行動起來召集兵士去了。隻留下張頜一個人在大堂裏對著營帳上的茂陵城防圖冥思苦想。


    “報!”一個傳令兵突然狼狽的衝進營帳裏,張頜微一皺眉,斂的眉宇間的憂色,端正的坐在大帳內的主位上,神色淡然,語氣鎮定:“外麵出了什麽事?”


    “西涼軍師修遠一封檄文,羅列了韓遂結黨營私、不知尊卑、勾/結異族的十大罪狀,帶五萬大軍親自圍困金城,溫侯呂布一馬當先在城外叫陣,金城太守韓遂堅壁清野高掛免戰牌被侯爺一箭射下城頭金鑼,現下城內百姓人人自危,已有不少流民從東門逃竄往茂陵奔走。”


    張頜額前的細發無風自動,堪堪蓋著他秀氣的輪廓,再開口聲聲音裏已布滿寒霜:“既是大軍圍城,又怎會有難民流竄逃逸?”


    “回將軍,溫侯大軍隻圍了三麵,單單空出東邊的路口,有百姓脫逃也並不派人追擊,隻顧在城門前叫陣,顯然是要圍而不攻,要消磨韓遂士氣。”


    張頜心緒煩亂,揮手讓傳令兵離開,傳令兵前腳剛走,夏侯惇、夏侯淵兩兄弟後腳就得了消息跟了進來,神色凝重:“不知儁義對溫侯突然出兵金城怎麽看?”


    張頜眉心緊緊擰成川字,半響才有氣無力的回話:“看來市井流言的也並非都是空穴來風,這問候軍師修遠恐怕真有未卜先知的能耐,軍師的事才剛剛有一點眉目,西涼大軍便圍困金城顯然是蓄意為之,可這‘袞雪’折扇乃是丞相手書,普天之下獨此一把,他們又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而且這出兵的時機未免也太微妙了些。”


    “儁義難道不認為正是溫候擄走了軍師麽?說不定這折扇也是他們偷偷送進來的。至於子文的血,隻要把人抓了不愁拿不到。”夏侯淵很顯然對那些被傳得神乎其技的道術毫不感興趣,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淵弟此言差矣,若是軍師真是被脅迫的,為何還特意把消息寫在如此隱秘的地方?既然有時間把扇子整個拆開做手腳,那先在扇麵上先寫下一兩條假消息躲避溫侯耳目也不是什麽麻煩事,更何況那‘馬’字寫的圓潤細膩,自成風骨,絕對是軍師手書無疑。”張頜還來不及回話,夏侯惇就語氣堅決的說了一大堆。夏侯淵頓時被駁的啞口無言。


    “不論軍師傳來的消息是真是假,溫侯這一圍城我們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否則等大批流民逃入茂陵,馬騰帶著扶風人就有了警戒,若是軍師真的被困,一定有死無生。溫侯的軍師知道我們賭不起,即便明知道他們圍而不攻是個陷阱,我們也隻得硬著頭皮咬牙跳了,否則等軍師的死訊傳到丞相耳中,我們還見死不救,必沒有活路了。就算我不管不顧僥幸跑了,夏侯卻是丞相本家,妻女部族皆在許都,天下之大就再沒你們兄弟可去之處了。”張頜說完這一大堆,顯然也是心力交瘁,加之舊傷才好不久,額角處早已滿是熱汗,就連呼吸也有幾分吃力起來,夏侯家的兩兄弟頓時就住了嘴,不敢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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