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海龍馬望著激動的麻倉沙紀,恍然大悟。


    很難不懷疑


    麻倉沙紀一定是師傅安排的托吧?關鍵時刻吼一嗓子,接下來發生什麽事情,幾乎是喜聞樂見了。


    就連周圍好奇的觀眾也察覺,興奮地望向台上。


    大塚愛一愣,沒想到這個女生質疑的是這點,頓時狐疑地朝少年望去。


    柏原無奈攤手,又走上前說著什麽,輕輕點頭。


    “誒,假的嗎?”


    “不會吧。”


    “我看不像是作假呀。”


    “誰知道,作假可不是一件好事。”


    校領導們一愣,不曾想文化祭接近尾聲,還鬧出這麽個事。


    “莫非是你安排的?”埼玉縣的議員好奇地問。


    “我可沒有,可能是委員會那邊的吧。”校長估摸著說,總不能是自家的高中生公然唱反調搗亂吧?


    現在的年輕人花活可真多。


    此時已經沒人在意發聲的麻倉沙紀。


    舞台旁,淺羽千鶴望見這一幕饒有興趣地撐著下巴。


    所以,柴犬君,你會怎麽處理?


    台下吵鬧議論的人群,讓大塚愛輕輕把手指豎在嘴唇,漸漸地,周圍安靜下來。


    大塚愛輕笑一聲,此時,她並不介意當一回主持人,將光彩讓與他人:


    “呀,柏原弟弟,看來是我的歌聲蓋過了你,導致大家有些意猶未盡呢,現在該如何是好?”


    麵對近千人好奇的目光,少年一襲白襯衫,站在舞台的中央,露出無奈的微笑。


    “那麽,接下來,請欣賞鋼琴獨奏-李斯特《鍾》!”


    大塚愛說完,利落地將舞台讓給少年。


    嗒!嗒!


    聚光燈,盡數打在少年身上。


    偌大的舞台,隻有一處最為耀眼,其餘盡是黑夜。


    安靜的氛圍,令人忍不住屏氣凝神,鋼琴獨奏?


    他們不懂鋼琴,但不妨礙認為會鋼琴的人都很厲害。


    當大塚愛說出柏原清顯進行鋼琴獨奏-李斯特《鍾》時,風琴夏織似要站起身,又強忍心中的悸動。


    唯有她這般對鋼琴有深刻了解的人,才明白這首《鍾》有多難。


    練會這首曲子不難,難的是掌握這首鋼琴曲涉及的所有技巧。


    ‘這首曲子包含了非常多且重要難度不低的技巧,一般來說,鋼琴十級的水平距離完成這首曲子還有93%的路程,如果從0開始,想完整做到把音彈對的人,應當需要以傳統古典思路專業學習超過10年以上,這還是要有天賦且非常用心努力的人才能做到。’


    風琴默默地心想,已經無瑕顧及為何自己唯獨能聽見少年的琴聲,靜靜凝視舞台上少年的身影,他,真的能做到嗎?


    當風琴望見,柏原此刻坐在鋼琴前的身影時,忽然怔住。


    他身上的氣質,忽然變了。


    弗朗茨·李斯特是謙和大氣的,但在鋼琴的領域,也是極為驕傲的。


    李斯特一襲垂耳金發,神情高冷,麵容俊秀,是那個時期最為傑出的,也是無數貴婦們爭先簇擁狂熱的鋼琴家。他目光所及令無數貴婦們尖叫暈厥,當他穩步走上舞台,台下立即騷動爆發歡呼,他喜歡戴著手套,演奏前總會摘下手套扔下舞台,女士們一陣哄搶,似乎誰搶到了就得到帶有魔法的信物!是的,這就是追星,這就是李斯特在那時歐洲的地位。


    這就是李斯特,為了追求極致的音樂效果,卻被外界誤認為他是炫技界的鼻祖,首創背譜演奏法的鋼琴之王。


    而擁有他技藝的少年,優雅地坐在鋼琴前,淡然自若。


    他簡單地試音後,攤手微笑。


    觀眾們一愣,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顯然,這個少年在證明,接下來彈奏的真實性。


    即便是麻倉沙紀,也不得不懷揣著不甘,認真觀看。


    黯然失色的天空下,屏氣凝神,觀眾們隻見少年纖長的手指在黑白色的琴鍵奏響。


    繁星閃爍,《鍾》響起


    經過簡短輕快的前奏,很快在高音區出現了‘鍾’的主題,鋼琴高音區清脆悅耳的音色和頓音奏法形成的短促有力的音響,組成了一連串生動逼真的小鍾的鳴響。


    聽起來,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觀眾們如癡如醉,似乎沉浸在音符的海洋,跟隨唯美的旋律,夢回十九世紀的歐洲,一位偉大的鋼琴家,正在獨自演出。


    鬥轉星移的夜空,少年似在孤獨地彈奏,與一切相比,是那麽地格格不入。


    人群變得無比渺小,閃縮的星辰耀眼奪目。


    好似隻有那飄蕩於星空下撩撥心弦的音符,才是他的陪伴。


    快速的八度重複音,音色極為明亮,富有別樣的色彩。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幾名國中生站在人群,一時呆住了,她們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場優雅的音樂沙龍中。


    心想明年一定要報考月峰高中才行。


    更多人安靜地聆聽,半閉眼眸,沉浸在動人心弦的《鍾》所營造的世界裏。


    或是帶著複雜的多樣的情感,靜靜體會,也有人高舉手機,拍下這值得記錄的一刻。


    淺羽千鶴玫紅的眼眸打量著舞台上演奏的身影,紅潤的嘴角揚起笑意。


    在她眼中的柏原,即便衣著普通,也仿若在綻放耀眼的輝煌。


    就像一輪初升的紅日。


    “如果是隻鍾情於我的柴犬君……也不是不能考慮,當然,要聽話,專一才行……”


    而一旁的風琴,早已沉默下來,從一開始,聽見柏原彈奏的星象儀起。


    閉上眼睛。


    熟悉的鋼琴,熟悉的音色,讓她的眼眸升起薄霧。


    有多久沒有聽見鋼琴的聲音了……


    她的小手放在白皙的膝蓋,緊緊地,似要抓住什麽。


    自從她永遠地離開後,自己多久沒有聽見鋼琴的聲音了……


    風琴心中隱藏著一個無法與他人言說的秘密。


    她原以為這個秘密會伴隨自己一生,無法說與他人聽。


    不會有人理解的,根本不會有人相信。


    但現在愕然地發現,那值得傾訴的人,一直在身邊。


    此時的少女,做了一個決定。


    當舞台上,最後一個音符敲下,這片星空下,陷入久久的沉寂。


    那被深深吸引的視線開始晃動,恢複,這時,大家才明白。


    精彩的鋼琴獨奏,已經落下帷幕。


    可大家一聲不吭,似乎不願打擾這片刻的寧靜。


    不久,掌聲如雷鳴一般,不絕於耳。


    少年嘴角掛著優雅的微笑,悄然消失在舞台之上。


    -


    -


    -


    今天的文化祭演出,以鋼琴獨奏為點睛,完美落幕。


    但文化祭並未結束,路邊小攤的同學們又開始忙碌起來,這種情況估計要持續到晚上十點。


    久保愛理的粉絲們不再有意見,精彩的演出令她們心悅誠服,十個久保愛理可都比不上大塚愛。


    更何況最後,竟聆聽到如此優美的鋼琴獨奏。


    不少人在打探那個演奏鋼琴的少年是哪一個班級。


    也有一些年輕的女生翹首以望,覺得能和這樣優秀到令人心生好感的少年合照留影一番,做個紀念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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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無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大塚愛也已離去。


    “麻倉同學,請去社團樓文學部一趟,風琴同學有話與你說。”山崎正人出現在文化祭的一角,說道。


    麻倉沙紀愣住,一顆心被狠狠揪起,風琴找自己?她找自己……她為什麽會找自己?!


    “麻倉同學,一個人去便好,你明白的。”


    山崎正人笑嘻嘻地攔下想要一同跟過去的美惠。


    麻倉沙紀皺眉,心中一動,風琴夏織到底找自己做什麽?


    脫離人群,她朝社團樓走去,月朗星稀的夜幕下,此時心情稱不上多好。


    在喊完那一嗓子後,不少同學看她目光怪異。


    她也明白那樣不好,公然和學校唱反調,現在才後悔起來,早知道讓美惠的表姐五十嵐鈴去做喊著一嗓子。


    此時,社團樓的方向,人跡罕至,麻倉咬緊紅唇,莫非,風琴夏織全都知道,現在便要嘲笑自己不成?


    知道又如何?反正也沒有證據。


    隻是想到待會要看到風琴夏織得意洋洋地,那張討厭的臉蛋,她便覺得一陣不爽。


    唉聲歎氣後,她又一陣懊惱,中島以後怕是又要纏著風琴,無視自己……


    為什麽會有風琴這樣的人,不如死了算了……


    抱著種種雜念,她走到社團樓,朝三樓走去,陰沉的走廊讓她微微抱肩,略微忐忑,走廊盡頭的教室,散發著淡淡的燈光。


    她知道,風琴夏織就在裏麵等著自己。


    當她推開虛掩的大門時,訝然地發現,文化部內,並沒有風琴夏織的身影。


    唯有懶散的少年坐在沙發,掛著意味深長地笑容等待自己。


    柏原起身,自然而然的將文化部的門鎖上時,麻倉沙紀才發覺不對。


    “你怎麽在這裏?!風琴夏織呢!”


    “是我讓你來的。”


    柏原說完,笑嗬嗬地坐下,“要喝茶麽?”


    “神經病!”麻倉沙紀狠狠瞪了他一眼,黑燈瞎火來到這,就是陪你喝茶麽?


    感覺不妙的麻倉沙紀,白皙的小手抓緊門把,正欲擰開,被柏原一句輕描淡寫的話阻止:


    “呀咧呀咧,麻倉,如果現在走出去,那件事情,可要暴露了。”


    麻倉沙紀一僵,遲疑地側頭。


    柏原給自己倒一杯茶後,自顧自地點開一段錄音,是兩個女聲對話:


    【風琴那邊?】


    【沒事我已經解決了】


    第一個是美惠的聲音,第二個高傲的是麻倉沙紀的聲音,不知道究竟是如何錄下,音質十分清晰,聽得一清二楚。


    【怎麽解決的】


    【嗬,風琴不是請了久保愛理麽?我便求我爸給找到久保愛理的事務所,讓她去京都那邊做宣傳……】


    【真有你的,對付風琴,你可真是大手筆】


    【畢竟那種賤人……嗬嗬,反正久保愛理來不了,文化祭壓軸節目搞砸了,看她怎麽弄】


    【會牽連到我身上嗎?】美惠擔心問。


    【放心,肯定不會】


    【……】


    【我看見風琴吃癟我便很開心……】


    第一段錄音播完時,麻倉沙紀體背生寒,可更讓她恐懼的,是第二段錄音,聽到開頭,光滑的額頭已冒出冷汗。


    【美惠,我後悔了】


    【怎麽了?】


    【好像沒用】


    【那……等等,我有個好主意】


    【什麽主意?】麻倉沙紀說出這句話。


    【風琴不是讓你去撤下久保愛理要來的信息麽?】


    【你是說……】


    【對!我們就是不撤下,也不通知,反正這種事情,有沒有施行都不知道,對了,我表姐就在久保愛理的粉絲團,到時候也可以讓她鼓動……】


    【你的意思,文化祭那天?】


    【對,文化祭那天,故意讓久保愛理的粉絲來鬧事,到時風琴一定下不來台,文化祭搞砸了,她首當其衝……】


    【好……】


    【誒,這裏怎麽有隻白貓?】


    【跑了……沒事,這件事情……】


    莫非的恐懼縈繞,麻倉沙紀第一時間便想搶奪柏原的手機。


    “你不會天真地以為,這種錄音沒有備份吧?”


    咕嚕


    麻倉沙紀臉色煞白,手臂僵直,像是失了魂一般。


    “別這麽驚訝,坐下來。”柏原笑嗬嗬地說。


    她呆呆地坐在柏原的對麵,半響,才回過神來,咬緊銀牙,“你到底想怎麽樣……”


    這個時候,已經無心再追究這份錄音是怎麽來的。


    她隻知道,一個天大的把柄,被柏原抓到。


    “麻倉沙紀,月峰高中的副委員長,出於一己私利,故意破壞文化祭演出,還教唆他人搗亂……”柏原饒有興趣地望著她:


    “如果曝光出去,想必麻倉同學隻有轉校了吧?不,你的評價可能會伴隨你一生,即便你轉到別的高中,考進新的大學也是一樣,沒人會和這樣的你做朋友,不是麽。”


    “你到底想怎樣,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麻倉沙紀顫抖地嘴唇說,心中卻暗自發狠,若是柏原收下,轉眼她便狀告柏原敲詐勒索,將其送進監獄。


    “錢?我可不要。”


    “那、那你要做什麽……”


    柏原輕浮地眼神,令麻倉沙紀警惕的扯緊衣領,便聽見他以隨意的口吻:


    “其實仔細一看,麻倉同學不愧是月峰高中的校花嘛,雖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也可原諒,不如,做我的女友如何?”


    麻倉沙紀一僵,愣在原地。


    她是聽錯了麽?他怎麽敢說出這樣的話?!


    “怎麽,不願意麽?如果這樣,想必明天開始,你一定會很苦惱吧?”


    柏原此刻的活脫脫地惡魔一般,笑眯眯地說,讓麻倉沙紀咬緊牙關。


    不可能,就算這種事情泄露出去,也不可能做這個家夥的女友,這種行徑,太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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