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搖晃的電車約莫行駛了三十分鍾。


    兔子人偶忐忑不安滿是煎熬的內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了半刻鍾。


    硬著頭皮,承受著年紀各異、身份各異的陌生人們好奇打量的目光,她纖細的小手握緊扶手,緊張得溢出一絲汗漬,期盼電車快快停下。


    每當電子女聲在頭頂響起,電車在站台停靠時,她便偷偷地瞄向身後的電車廂。


    深藍的座位上,柏原和風琴似乎並沒有注意著她。


    毛茸茸的皮套看上去非常可愛,那憨態可掬的滑稽模樣逗樂了多少人,然而皮套內悶熱沉重,穿戴皮套的人非常辛苦,隻有在收到薪資的那一刻才能開心。


    兔子曾經聽過一個非常歡樂的笑話。


    【一個男人去看醫生,說他很沮喪,人生看起來很無情、很殘酷,說他在這個充滿威脅的世界上覺得很孤獨。


    醫生說療法很簡單,向他建議:絕對能給人們帶來歡樂的小醜快要來到鎮上,去看他的表演吧。他能讓你振作起來的。


    那男人突然哭了出來,“但是醫生,我就是那個小醜”】


    四下張望的少女躲在兔子皮套內,終於,她發現電車停靠在某站下車,柏原和風琴終於順著人流出去。


    迎著人流,兔子遠遠的跟著倆人,見柏原和風琴前往商業街,它鬼鬼祟祟地躲在電線杆後,絲毫沒發現路人們紛紛皺眉,用‘變態跟蹤狂’的眼神盯著它。


    甚至有些路人們在考慮是不是目睹到一起即將施行的惡劣案件,準備報警。


    一隻憨厚的兔子緊緊跟著倆人。


    兔子發現倆人到一家它沒聽過的服裝店裏去。


    服裝店內,女店員微笑地迎了上來。


    “我們自己看看。”


    店員點了點頭,禮貌地退到一旁。


    接著,柏原和風琴在店裏逛了一圈,少女剛才聽到柏原忽然說中途下車,以為要做些什麽,原來是又來買衣服。


    卻沒料到柏原站在圍巾旁邊站了許久。


    也是,秋日來臨,蕭瑟的冬日不遠,買禦寒的手套和圍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柏原挑了一條銀色的圍巾,甚是喜歡,卻不是給自己,而是遞給風琴:


    “你覺得這個如何?”


    “?”


    下意識地,風琴便拒絕他的好意,“謝謝,但我不需要你……”


    “啊?你在誤會什麽……”


    柏原眼含笑意,緊緊地盯著風琴,故意說些挑釁的話語:“我隻是讓你試一下這條圍巾合不合適,幫忙參考一下,我準備送給可愛的女友小千鶴一個驚喜而已。”


    風琴:……


    “嘻嘻,難道誤以為我要送給你麽?”他得寸進尺的笑道。


    “……”


    忽然,風琴歎了歎氣,默不作聲地後退一步:“柏原。”


    “嗯?”


    “很無聊,也很差勁的把戲。”她對這次惡劣的捉弄感覺到不快,麵色都冷淡下來。


    “哈哈,抱歉抱歉,但我需要你幫我挑個滿意的圍巾給她,算是個小小驚喜吧。”柏原笑著道歉道。


    請另一個女人,幫忙參考送給女友的禮物。


    而且還和這個女人保持著曖昧的關係。


    這是風琴以為隻能在小說裏看到的事情。


    她摩挲著纖細的玉指,麵無表情地幫柏原開始挑選女士圍巾和手套:


    “不過那種大小姐什麽沒見過,送這個有用?”


    “你不懂啦,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什麽名貴的東西千鶴沒有見過,恰恰就需要這種普通但又飽含心意的物件。”


    風琴纖細的手指在圍巾間頓了頓,聽到柏原一口一個肉麻的‘小千鶴’,不知為何,覺得此刻的柏原格外的討厭,令她厭惡,冷著眉,淡淡地譏嘲:


    “讓前女友給現女友挑選禮物,嗬嗬,柏原同學可真是心意滿滿呢。”


    聽出含有嘲諷的口吻,柏原輕佻地挑眉,嘴角上揚:


    “所以你這是在吃醋?”


    “你除了渣、差勁、不要臉,也很自戀。”


    “多謝誇獎。”


    風琴懶得管柏原今日發了什麽神經。特意約自己出來隻是為挑選禮物給他的現女友淺羽一個驚喜。


    或許是柏原特意要刺激自己?不管怎麽說,風琴麵色平淡地幫柏原挑選了一副圍巾、手套,還有一頂淺灰色毛茸茸的帽子和耳罩。


    柏原翻來覆去看了看,他審美依舊為零,看了半天,嗯,感覺挺暖和的。


    去櫃台結賬,一共花費8650円,不算便宜。


    當柏原提著禮品袋與風琴走出街道時,兔子早已躲在拐角暗中觀察起來。


    緊接著,看到倆人返回車站,它急急忙忙地邁著臃腫的步伐趕忙跟上。


    這裏離世田穀區很近,二十分鍾便到了。


    幾人下車。


    到了世田穀區人就少了許多,再不注意到便是笨蛋,柏原和風琴略顯驚奇地轉過頭去,望見默默在身後不遠處的兔子人偶。


    “……”


    這麽巧合?


    倆人對視一眼,當柏原目光落在兔子人偶時明顯察覺它抖了一下。


    “走吧。”


    沒說什麽,可能是同路,誰能規定在遊樂園打工的皮套人偶不能住在世田穀區。


    “之前覺得挺可愛來著。”風琴輕聲點評。


    步行到風琴的公寓不需要多久,當他們腳步放慢時,默默跟在身後的兔子呆了呆,硬著頭皮默不作聲的掠過倆人,提心吊膽地從他們身旁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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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也打消它的嫌疑,估計隻是路過吧?


    柏原正準備和風琴一同走進公寓時,被她不客氣地喊住:


    “男士止步。”


    “?”


    柏原笑了笑,“隻是和紅顏知己……”


    “隻是和紅顏知己一起回家也沒關係,和紅顏知己滾到一張床鋪也沒關係?柏原,你是不是對知己這個概念有什麽誤會。”


    風琴警惕心驟升,毫不猶豫地停下腳步緊緊盯著他。


    “有些累了,想上去做做。”柏原歎氣,老老實實地回答,表示自己毫無惡意,完全是風琴多想嘛!


    “不行,累了就趕緊回家去,我們說好今天隻是幫你挑選衣服來著,請不要得寸進尺。”


    “誒……好傷心……”


    “傷心就請去抱著你的淺羽千鶴吧!討厭的家夥。”


    想到柏原剛才故意惹她生氣,說什麽是為淺羽挑選一個驚喜,風琴的語氣便冷淡下來。


    “我保證不會做些奇怪的事情。”


    “那也不行!請不要再讓別人誤會我們的關係柏原清顯,我和你已經分手再無關係了!”


    “沒人看見的……”


    “果然你還是抱著一些奇怪的心思吧?不行,不允許你上去!”


    風琴警惕地後退一步,堅決反對柏原一起跟進她家。


    公寓內的大堂進進出出,他們奇怪地打量著門外這對古怪的年輕情侶。


    “真的執意如此?”


    “自然。”


    “不後悔?”柏原反問。


    “當然不後悔。”


    風琴蹙眉,不知道柏原在說些什麽古怪的話。


    執意堅持又支支吾吾不肯將目的說出的柏原清顯,自然遭到風琴夏織的強烈反對,她知道,如果這時心軟,很可能讓柏原得逞釀成禁果,這種時候必要的堅持絕不可少。


    極限拉扯間,風琴夏織平靜的打開撥號界麵,那是一個令柏原清顯心肺驟停的電話號碼:


    【淺羽千鶴】


    柏原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這是風琴會使出的‘告家長招數’:“不至於要給她打電話?”


    不至於吧!


    “誰讓柏原清顯如此不要臉地死纏爛打呢。”少女平靜的口吻透露出一絲嘲諷,“畢竟某人說好保持著知己的關係,卻又不甘心想要進一步發展。”


    從風琴夏織的角度來看,夜晚這位前男友執意要去她的家中,除了要接吻,做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吻肚臍,吻膝蓋……或者會做些更過分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柏原搖了搖頭,相當堅決:


    “就算這樣也好,如果你擔心我做奇怪的事情,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淺羽,或者報警。”


    “……”


    風琴蹙眉,搞不懂柏原究竟在做什麽,他今天到底在抱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目的。


    “我隻是想看下世田穀區的風景。”他誠懇地說,不過,這是個相當扯淡的理由,就連柏原自己也不信。


    然而


    風琴夏織默默的盯著柏原,那是能令人心慌意亂的眼神,不願與柏原繼續扯皮下去的風琴夏織,深深望了一眼,手機保持在撥號界麵,隨時能製裁這個hentai前男友。


    女孩默默走進金色的大堂,柏原隨即跟上。


    電梯抵達,倆人共同走了進去。


    一分二十秒後,電梯抵達風琴的樓層,她瞥了眼身後的少年,還未有離去的意思,於是風琴默默編輯著一段信息隨時準備發送。


    “什麽信息?”


    柏原好奇地探頭。


    “群發給你的女性朋友。”


    “?”


    “還沒有,不過如果你執意要那樣的話。”風琴麵無表情地說道。


    “……”


    柏原摸了摸鼻子,心裏嘖嘖稱奇,原來自己在這位前女友心中的形象是如此地糟糕麽。


    和女孩回家一定要做些什麽奇怪的事情?


    用鑰匙打開門,公寓內一片黯淡,風琴默默地走了進去。


    微微彎腰,露出大腿的風琴摁著小腳,脫掉白鞋,踩著腳在拖鞋裏,回首,在朦朧的夜色下,走廊充斥著亮眼的燈光,少年默默地站在門口,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風琴警惕心大作,捏緊手機,覺得他果然心存歹意,放他進來實在不妥,於是蹙著細眉準備趕人。


    ‘啪~’


    ‘啪~’


    公寓內,燈光猛地亮起,伴隨幾聲歡快的禮炮聲響。


    背對著客廳,正欲趕人的少女一愣,詫異地轉過身去。


    本該回到老家的鈴姨手持著禮炮站在客廳,笑吟吟的望著呆滯的少女:


    “夏織,生日快樂!”


    當即,風琴緩緩地轉頭。


    柏原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默默地望著他:“生日快樂。”


    -


    -


    -


    站在玄關的少女清澈的眼神變得恍惚,久久地沉默。


    自從記事起,媽媽總會在她生日那天給風琴驚喜,也是她枯燥童年中為數不多的樂趣和欣喜。


    可是,媽媽病逝後,爸爸將她接到身邊,嘴上不說,實際上心有怨言的風琴疏遠著他,導致父女關係十分僵硬,當風琴的爸爸重組家庭後,更是感覺到微妙的尷尬,仿佛她是多餘的人,一個累贅。


    自小遭遇挫折和早熟的少女,鮮少有知心好友,往往都是獨自沉浸在書本的世界。


    她已經快不記得日語中有‘生日’這個詞匯。


    從恍惚不定的微妙世界回過神,風琴默默地將手機的撥號界麵關閉,一言不發地將柏原迎了進來。


    “生日快樂~”


    三十來歲的鈴姨笑嗬嗬地將風琴帶到餐桌,豪華的五層蛋糕豎立,點綴著各式鮮豔的水果和奶油甜點,蛋糕上呈現一行字:


    ‘祝風琴夏織十七歲生日快樂’


    餐桌的四周,掛著彩色的祝福語的橫幅。


    “如果不是柏原聯係我,說今天是你生日,阿姨都差點忘記……”


    鈴姨有些慚愧地說,示意少女可以擺上蠟燭了。


    默默盯著華麗的蛋糕和熱烈的現場,風琴又望向一旁的男孩。


    麵色溫柔的少年嘴角掛著平和的笑容。


    風琴沒說什麽,靜靜的在蛋糕上插好蠟燭。


    柏原趕忙關掉客廳的燈光,一片幽暗中,燃起一根根明滅不定的拉住。


    在這片和諧又期待的氣氛中,響起柏原和鈴姨略顯混亂的生日合奏,還有歡快鼓掌的聲響: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ohhh~”


    歡呼聲中,少女並攏著合手,許下不知名的心願,伏下身子,吹滅蠟燭。


    客廳的燈光亮起。


    柏原笑嗬嗬地將精致的禮品袋遞了過去。


    那是原先他惹風琴生氣的禮物。


    【圍巾】【手套】【針織帽】【耳罩】


    “送給你的。”


    柏原見風琴愣了一下以為她不收,摸了摸鼻子,有些懊惱:


    “你不會真信了這是送給別人的?”


    【拜托,既然喊我渣男,情商也不可能低到讓前女友幫忙挑選現女友的禮物吧】他心裏吐槽道,這本來就是給風琴的禮物,準備來個驚喜的,但貌似用力過猛了不討喜?


    “……”


    抿著唇,風琴默默的收下禮品袋,低聲說了句謝謝。


    頓時,在她清澈如水的眼眸裏,懊惱的男孩綻放笑容。


    精心策劃的生日驚喜,盡管隻有三人,氣氛也不算熱烈,卻仍舊令風琴鼻子微微一抽。


    持續了一個小時的慶祝會,蛋糕被解決了七分之二,實在吃不下的三人有些發撐。


    過了一會,柏原笑著說要告辭。


    鈴姨眼神轉到女孩的肩頭,笑著讓風琴去送下柏原。


    “嗯……”


    少女微不可聞的點點頭,望向漆黑如墨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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