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曲港跳魚,圓荷瀉露,寂寞無人見。


    紞如三鼓,鏗然一葉,黯黯夢雲驚斷。


    夜茫茫、重尋無處,覺來小園行遍。


    .......................


    “匆匆相見,我本話意連連,寒暄不斷。你卻異常焦躁,不依不饒,與一個長輩爭論得失、意境,稍有不和,便招招致命。難道,素海棠在你心中已然超過了若錦的分量?”故遺名微歎連連,意味深長的道。


    郭明軒神情自若,緩步而行,拉起柳韻錦的手,道:“海棠行蹤未果,你又生出毀掉韻錦的心思,你自己是什麽人,難道你不清楚嗎?哈哈,寒暄?我想沒有必要,無論交情,還是若錦所做出的決定,都不必如此虛情假意。”


    故遺名手顫連連,麵色鐵青,氣不成聲道:“虛情假意?難道你我不是翁婿嗎?難道若錦不是我的女兒嗎?難道韻錦不是我的孫兒嗎?何來的虛情假意?”


    郭明軒冷然一笑,道:“我如今的年歲,已無需給任何人麵子。也許,你是真心關切,但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關係,都顯得生硬惡心。我隻是不想假情假意的對你寒暄罷了;我更不想隱瞞心中的感受,該是怎樣,就是怎樣。”


    郭明軒將手中的天嵐紫霄劍遞向柳韻錦,又對著故遺名道:“你既言不知素海棠的下落,那我就要在你的滅影門中搜上一搜,我不但要搜,還要光明正大的搜,且是帶著韻錦一起去搜。你若再阻礙,就算與你殺得雙雙斃命,我也絕不罷手!”


    故遺名聞言,已然氣得說不出話來,駐足原地,臉色暗沉。


    見狀,郭明軒拉著柳韻錦,欲直奔滅影門正堂。


    “慢。想我故遺名離開蒼瓊閣至今,所向披靡,說一不二。今日,你要搜滅影門隨你便是,在自己女婿麵前尊嚴掃地又算得了什麽呢?但是,韻錦,還請讓她留在滅影門。”故遺名突然輕喝道。


    郭明軒背對故遺名,低聲道:“這世間有千萬種方法,之所以有遺憾、分歧,均因堅守私心所致。你解散滅影門,到無極閣出家為僧,難道身為佛門寬宏之地,會不收留於你嗎?就算不收留你,你虔誠參拜,賴著不走,身為父親的你,若錦還能趕你離開不成?”


    “至於,韻錦。同樣身為父親的我,根本無權阻礙她的去留。我深愛我的女兒,但我更尊重她,她可以毫無畏懼地在我身邊體麵得活著。是去是留,全然在她。”


    柳韻錦急忙拽了一下郭明軒的手,將持著天嵐紫霄劍的右手也搭在了郭明軒的手腕處。


    這是下意識的寄托,生怕父親郭明軒留她而去。她又怎麽可能留在一個突如其來的外公身邊呢。“父親,韻錦隻願留在你身邊,盡心報答十六年來的養育之恩。”


    此情此景,故遺名忽然覺得自己很失敗,敗得一塌塗地。可眼下名震天下,讓人聞聲生怯的滅影門,他是決然不能撒手不管的。


    因為這就是江湖,名望和地位比生命還要重要,有了這些,無論在哪,任誰都是要敬畏的。


    不止敬畏,還會有人千方百計的討好你,為你殺人、為你獻上萬兩金銀、更有美女佳人主動投懷送抱。


    地位,有時就是這樣。頂端的人,往往被視為神佛,受人敬仰,享受著不費吹灰之力而來的一切。倘若地位沒了,什麽也就沒了,不但與常人無異,還會處處受欺,時時忍氣。


    故遺名當初毅然決定闖關氣父,離開蒼瓊閣,也正是為了如今眼前的一切。


    而當下,郭明軒卻要讓他放棄這一切,絕無可能。


    自古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既享受雲端之上的尊崇,也許就要失去常人所不能離棄的所有。


    “好,隨你們去吧。想如何便如何吧。”無力的聲音,微弱極了,故遺名的腦中一片轟鳴,在這無奈的言語中,這位天下間的王者,江湖中的神話倍感疲倦。滅影絕殺江湖戮,幹戈寥落泯悲愁的豪言壯語,早已蕩然無存…


    “門主,溶月如今已睡意全無,我陪他們二人在門中轉一轉吧。”冷溶月來到念順夫人身旁,望了一眼故遺名,她忍著心中的不悅,道。


    “遺名,你看我們的溶月,小小年齡就如此體貼,有她相隨郭明軒搜府,你也可放下心來。”念順夫人帶著微笑,柔聲道。


    “去吧。”故遺名,道。


    “是,門主。”盡管冷溶月認為自己在這滅影門中是多餘的,但念順夫人也的確對她甚是嬌寵,視她為生命。她意識到自己是否也要為滅影門做些什麽。


    當下,已成如此局麵。由她這個局外人出麵再合適不過了,且郭明軒也不會處處防備一個金釵之年的少女。


    郭明軒與柳韻錦前行,冷溶月隨後,逐漸離開了念順夫人與故遺名的視野。


    “遺名,今日你是怎麽了?豈能容得郭明軒如此胡鬧?”


    “遺名?”


    念順夫人凝望著故遺名,出神得打量著他,對念順夫人一向恭敬的他,居然在連喚兩聲的情況下,沒有任何回應,隻是呆呆地站著。


    隨著“呃”的一聲,故遺名居然在念順夫人的麵前吐出了一口鮮血,他單膝跪地,緊緊捂住胸口,顫聲道:“你現在應該知道原因了吧?”


    念順夫人一臉詫異,道:“怎麽可能?你已身負重傷?”


    故遺名無力道:“是的。郭明軒的招式,我根本無法全部躲過。真的太快了,我根本沒有機會。”


    念順夫人上前扶起故遺名,道:“這絕不可能!五門絕世法門是你修習在先,又是你急於出閣要去挑戰生父,才把五門絕世法門留在蒼瓊閣峰頂的鐵房密室中的。如今,怎麽可能郭明軒能將你傷成這般?真讓人匪夷所思啊。”


    故遺名抹了下嘴角的鮮血,望著地麵上的海棠花瓣出了神。過了片刻,他緩緩道:“事實的確如此,我早已敗下陣來,若不是暗行禦火真經,恐怕我也堅持不到現在。”


    “若被江湖中人知曉,你敗了陣,還身負重傷,恐怕江湖之中上門挑釁的絕非一人。不行,絕不能讓人知道!”念順夫人,忙道。


    故遺名歎聲道:“這些年,我機關算盡,無所不用其極,還暗中輔佐朱棣登位,才換來如今的無限威嚴風光。無論在江湖之上,還是朝堂皇家均有我故某人的一席之地。可當下,居然要隱瞞實情,來換取滅影門的興衰榮辱,想想真是有些可笑。”


    念順夫人平撫著故遺名的胸口,微聲道:“你與郭明軒到底差了幾許?”


    故遺名道:“有時人不得不服老,功法上倒沒有差距,意境上卻截然不同。若沒看錯,郭明軒已然悟出道家的觀微境。而我,依舊停留在求狠求快上,就算悟出魔境,也實難收發自如。”


    “哎,萬事到頭一場空,果真沒錯。隻是可憐了我那執念甚重的女兒素海棠了…”念順夫人隻覺萬念俱灰,痛心不已,道。


    故遺名抬手輕搖,沉吟道:“往事莫提,往事莫念…哎,看來我要閉關一段時日了。”


    …………………


    “公子,滅影門故府不過一庭三院,您都搜了個遍,是否更加失落了呢?”冷溶月凝視著郭明軒,道。


    郭明軒望著庭中荷塘,紅鯉翻躍,震得水中月兒波波晃晃,倍感淒涼。還真如冷溶月所言,沒搜尋之前,尚有一絲念想,如今,連僅存的念想也沒了,他的心中也絕不是原本的失落,而是失落中的失落,這種失落是絕望的,是無果的。


    “你來故府多久了?”郭明軒突然道。


    冷溶月聞言,一時神情恍惚了起來,低聲道:“不久,不過兩年有餘。”


    郭明軒道:“十歲之前,你在何處?”


    冷溶月道:“在一個無比尊榮的地方。”


    郭明軒道:“皇宮大內嗎?”


    冷溶月搖了搖頭,道:“皇宮隻是威嚴罷了,而我所在的地方,是人人懼怕,談聲色變的地方。”


    郭明軒道:“噢?這還這種地方?”


    冷溶月道:“高高在上的真龍天子,也會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的,而這些事情,總是要有人去做的。”


    郭明軒道:“那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冷溶月道:“不然。我不但沒有吃過苦,還甚是尊榮,享受著如同皇室公主一般的待遇。”


    郭明軒道:“公主般的尊榮?”


    冷溶月點頭道:“是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幼時的一句童言,便能要了數十人的性命。”


    郭明軒聞言後,對眼前的這位少女越發感興趣了,“有趣,有趣。不過能得到念順夫人的嬌寵,視你如命,想必你的身世絕不簡單。畢竟,念順夫人已然不是普通人。”


    冷溶月道:“如今,我在滅影門中也不過是個如影子般的多餘之人罷了。至於長大之後,我想,更由不得我去選擇過怎樣的生活吧。”


    郭明軒道:“皇室公主長大後,也是無法決定自己的歸處的。”


    冷溶月笑靨道:“哈哈,皇室公主雖選擇不了嫁與何人,但她總有機會得到幸福,一旦得到幸福,也是尊榮無比的。而我,以後...可能一言一行,做何事情,皆由不得自己。”


    郭明軒微微一笑,道:“可如今,你已然學會了‘五絕神針’、‘雪舞扇落’和‘漫天花雨’,試問若你想離去,誰能阻攔?當年‘玉麵公子’素海棠是何等的隨性自如,逍遙自在啊。”


    冷溶月苦笑道:“公子,不止這些。”


    郭明軒驚道:“什麽?”


    冷溶月道:“不止素海棠的絕技,我還學了故門主的‘冰魄寒光’。”


    郭明軒遲疑道:“冰魄寒光?應該是禦水成冰的法門吧?”


    冷溶月道:“不,沒有水,隻有冰。”


    郭明軒詫異道:“沒有水?隻有冰?莫非,要練就極寒體質,瞬間凝冰呢?”


    冷溶月靜靜地倚在石欄之上,道:“與公子所言,有些相似。”


    郭明軒急忙上前,握住冷溶月的脈搏。片刻之後,他眉鎖緊皺,緩言道:“如此陰寒體質,你是受不得半點內傷的。一旦受了內傷,陰寒之氣不能如常的與體內血液循環更替,你的身體會逐漸變得僵硬,最後結冰而死的。”


    冷溶月微微一笑,淡然道:“那又如何?世人隻會羨慕我冷溶月得到了故門主的真傳,誰會去在意這些隱患呢?正如你,明知無果,為何還要去尋找素海棠呢?”


    郭明軒凝望池水,若有所思道:“無果又如何?隻要心未死,找尋便不斷。”


    冷溶月微歎道:“有些人活在心中,反而是最好不過的。”


    郭明軒斜視著冷溶月,突然嚴肅道:“這裏沒有別人,可否告知我,素海棠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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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溶月神情凝重道:“活在心中之人,隻能在心中尋找。”


    郭明軒舉頭望月,輕拂了一下冷溶月的肩頭,道:“隻聞言語,任誰都不會猜到你隻有十一、二歲。”


    冷溶月莞爾而笑,道:“公子這是要離去了?”


    郭明軒聞言,大笑連連,之所以發笑是因為冷溶月已然看穿了他的心思;也因郭明軒知道,用不了十年,冷溶月將會成為江湖中的第一人。


    冷溶月的第一,絕不是武功上的,而是本就驚世絕俗的容顏下,還有一顆洞察先機、聰慧過人的七竅玲瓏心。


    不止如此,她以素海棠留下的銀針,以死相逼郭明軒停止向她詢問素海棠的下落。如此簡單的舉動,卻包含著深思熟慮:一則郭明軒見到素海棠的銀針必然慌神;二則郭明軒也絕不會去為難一個少女。綜合種種,足以展現了她的手段,而把這些都運用自如的卻是一位未到豆蔻年華的少女,單單這一點就足以讓人懼怕。


    “難道,你舍不得我離開嗎?”郭明軒笑道。


    冷溶月煙視媚行,言不出話來。


    郭明軒又道:“我的確要走了,希望日後江湖再見。”


    “慢著!”站在一旁聽了良久二人對話的柳韻錦,忽然輕喝道。


    見郭明軒與冷溶月均詫異地望著她,柳韻錦接連道:“冷溶月,我很喜歡你,你已經是我柳韻錦的朋友了。不過,日後請不要喚我父親為公子,喚作:門主、前輩、大叔都行;還有,不許與我們為敵,否則你會死得很慘,要知道,女人與女人之間,是不會聽你說那麽多廢話的,通常都會直接動手的。”


    冷溶月雙腿微屈,微俯首,兩手互握在腰側,道:“溶月銘記,此生絕不與你們為敵。”


    …………………..


    郭明軒攜柳韻錦走出了故府,漫步在應天府的街道上。雖已寂靜如野,但大小門店前懸掛的燈籠大多是徹夜不熄的,再加上空中的星盤冷月,一時之間,本是漆黑一片的寬敞道路,也是異常的明亮的。


    郭明軒瞅了一眼柳韻錦,微微一笑,道:“韻錦,為何突然出現在故府的牆院之上?又出現的如此恰當呢?”


    柳韻錦哈哈一笑,道:“父親與外公故遺名打鬥,大老遠就能看到半空中的異象來。時而烏雲密布,時而電閃雷鳴的,韻錦想不出現都難呢。不過父親,你是不是也該感謝一下女兒,及時為你送去天嵐紫霄劍呢?不然麵對滅影刀,你可要慘嘍。”


    郭明軒大笑道:“要感謝你的是你那外公故遺名,若不是你出現,恐怕他會有性命之危。”


    柳韻錦側腳踩了一下郭明軒的靴子,沒好氣的道:“如今都從故府出來了,父親你怎麽說都行嘍!”


    郭明軒用手指點了一下柳韻錦的額頭,朗笑道:“哈哈,你啊!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改日啊,為親再行感謝,哈哈哈。”


    柳韻錦又道:“父親,今夜到滅影門故府一無所獲,是否有些大失所望呢?”


    郭明軒微笑著望了一眼柳韻錦,淡然道:“無果又如何?無果反而意味著安然。你這‘玉麵公子’海棠姑姑啊,看來很會捉迷藏哦。”


    “哈哈….”


    “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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