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寒,院落淒,晨陽婉照。


    郭明軒的孤身斜影烙在遍地的海棠花瓣上,他已經在原地站了許久了,從冷溶月與楚姍姍進入‘海棠依舊閣’中,再到換上尊榮裝扮後的冷溶月再次走出來,去往故府的正廳議事的這段時間,郭明軒都這般站著。


    他的心仿佛被挖空了一般,他想到過無助的樣子,也嚐試過無奈的失落,可這次卻比之前更加無助、無奈。


    他的心頭占據著滿滿的情愫,可就算冷溶月是他的女兒,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思量,更有她自己的進退尺度與期待承擔。


    也許,她的確小了些,但是恰巧也是因為小了些,才能不懼怕失敗,也能有更多的奮力一擊的可能。


    她可以失敗上萬次,隻要最後能懂得如何贏就好,隻因她的確小了些,也的確將要擔下連郭明軒都沒把握能夠做好的事情。


    想到這裏,郭明軒臉上露出了微笑,這微笑是欣慰且真切的。


    不管如何,冷溶月都是他的女兒,哪怕冷溶月受盡了傷痛,哪怕是頭破血流、傷痕累累,還是成為了江湖公敵、邪派魔女,都是無所謂的,隻因他這個做父親的都有足夠的信心和能力為其收場、攬下。


    突然之間,郭明軒頓感心頭一觸,他居然忘掉了一早守護女兒冷溶月醒來後,要告訴她的事情。


    他微微皺了下眉,苦笑連連的喃喃道:“我這女兒著實迷人,連我這個做父親的見到她後,都能將一切忘得一幹二淨,嗬嗬,看來以後殤沫有得受了….”


    話落,郭明軒又連連搖著頭,逐漸露出了心悅的微笑。


    …………………….


    清晨的故府格外忙碌,侍女結隊穿行在走廊、石道之間,院內也擁滿了人,吵吵嚷嚷著。


    府內的侍衛雖在全力阻攔著欲衝進正廳的人群,但卻顯得有些有心無力,而這種無力,也完全映射在了正廳兩側還未熄滅的橢圓形木條燈籠上,懸空的燈籠裏,蠟燭已經快燃到了底座,但仍是無人為津,被所有人遺忘著。


    “夫人,如今門主不在,這偌大的‘滅影門’豈能終日無主啊?”說話的這人,雖言語沉穩,卻是一位極其年輕的男子,這男子不胖不瘦,身板筆直,一雙烏溜溜的眼珠甚是有神,眉宇間更是英氣逼人,透著十足的大丈夫的氣息。


    “顧微雲,你在滅影門‘四林將’中,雖然排行最末,但在門中的威望卻是極高的,你這言外之意,是想自己當了這‘滅影門’的門主不成?”念順夫人,不屑的看了顧微雲一眼,瞪視道。


    “微雲,不敢。隻是夫人,故門主這一離去,‘滅影門’豈不是要亂了套?門中的殺手各個冷傲,不服管教,故門主在的時候,還能震懾一二。如今,我怕是要出大簍子了。”故微雲,俯首道。


    “老身倒是奇怪了,故門主消失的消息是誰傳揚出去的?緊緊過了一夜,便能搞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恐怕想讓‘滅影門’亂了套的人,不止是那些將本門視做死敵的門外人吧?”念順夫人對著故微雲,冷笑道。


    “夫人,微雲絕無私心,一切都是為了‘滅影門’好啊,想我‘滅影門’樹敵無數,多年來招到不少人的忌恨。微雲料定,不出幾日,定有人尋上門來挑釁。”


    “不用別人挑釁,如今,你們已經在以下犯上了!”


    “夫人…..你….你如何就不能好好的聽微雲一言呢?哎….”


    念順夫人沒有再理會故微雲,而是將雙眸瞥向了‘十二地煞’中的鬼煞身上,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想來,門主失蹤的消息是你們‘十二地煞’所為吧?我說昨夜,為何進入‘問天賭坊’的內室中後,便不見了你們的蹤影。想必,那神秘黑影人出現之時,你們‘十二地煞’正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裏偷看著吧?”


    鬼煞聞言,驚慌站起,滿臉堆笑,道:“別誤會,夫人。昨夜,我們兄弟的確在一旁看著故門主被那神秘黑影人都帶走了,且故門主還被那郭明軒打成了重傷,但是我們‘十二地煞’也是忠心一片啊。夫人,紙是包不住火的,故門主的實情,早日讓門中的弟兄門知道,也是件好事啊,我們也能防範於未然,免得到了被人欺負上門的一刻,再突然宣布,那‘滅影門’豈不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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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順夫人聞言,又是一‘哼’,“鬼煞,你承認你們‘十二地煞’昨夜就在當場,你居然敢承認?既然你們在當場,為何不出手相助?不但不出手相助,你們還這般私下議論門主的事情,且散布消息,你們這等做派,‘滅影門’已經危矣了!”


    念順夫人接連的言語,鬼煞已感眼前的念順夫人是真的有些生氣了,心中瞬間升起了恐懼之意。


    雖然,故遺名失蹤,下落不明,但這念順夫人乃是‘滅影門’聯通朝廷大內的重要一人,且權力甚高,就連錦衣衛指揮使紀綱都要對她忌憚上三分,不止如此,這念順夫人還私養了眾多死侍,各個對她忠心不二,視死如歸。


    鬼煞隻得呆呆苦笑,搖頭擺手向念順夫人賠著不是,默默得又坐了下來,小聲喃喃著:“故門主出手與郭明軒打鬥,我等出手,豈不是會讓故門主認為,我們一定是覺得他會輸給那郭明軒,我們才出手相助的…..再者,我等也不敢打斷故門主與郭明軒的比鬥啊….”


    念順夫人聞言,狠狠的瞪了鬼煞一眼,而鬼煞對她連連帶著笑意示弱,她也便不想與那鬼煞言些什麽了,她的目光又瞅向了端坐,細品茶茗的天煞,道:“天煞,你是‘十二地煞’中的老大,你可有什麽話說?”


    “夫人高看我們‘十二地煞’了,我等兄弟多年來,均靠著‘滅影門’收留,才有得一棲息之地,留命至今的。‘滅影門’對我等而言,恩同再造,如家一般,不管‘滅影門’到了哪種地步,或是夫人有任何指令,我等兄弟絕無二話。”天煞緩緩站起,對著念順夫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後,又道:“夫人若不相信我等兄弟,大可現在就要了我們‘十二地煞’的性命去,以夫人的武功,我等兄弟也絕不是您的對手。”


    念順夫人淡淡一笑,道:“天煞,你言重了。我隻是想聽一下你的想法,我們始終都是一家人,不會到兵戎相見的那一刻的。”


    念順夫人言後,環視了一圈,見大廳之中,再無人開口,便婉轉一笑,柔聲道:“溶月乃是我‘滅影門’的大小姐,又是‘秋思閣’的宮主,雖她不是我與故遺名親生,但我與故遺名都將她視為親生女兒一般對待,這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有個想法….”


    “且慢,夫人的想法,莫不是讓溶月小姐接管‘滅影門’吧?”念順夫人話未說完,便被那顧長綸給硬生生的打斷了。


    顧長綸做為‘滅影門’‘四林將’之首,其地位僅次於故遺名與冷溶月,且此人工於心計,算無遺策,還相貌俊朗,風姿卓越。


    他的麵如銀盤,眉清目秀,身材高挑,是那種讓任何女子一見,都會生出好感的男子,且在他淺笑之時,臉上展露出的酒窩,更是任何女子都無法抗拒的。


    他一語言出,不僅不慌不忙,且不畏不亢,穩穩地坐在偏側第一把靠椅上,手中不斷的摩擦著杯盞,甚是冷峻。


    這時,大廳之外,也引起了騷亂,吵雜聲不斷,眾人好似與那顧長綸,早就串通好了一般,你一語我一言了起來。


    “溶….溶月小姐,要做我們‘滅影門’的門主….”


    “這….這怎麽可能,雖然溶月小姐是最佳人選,門中的弟兄也皆得到過她的恩威,可是…可是,溶月小姐,畢竟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娃啊….”


    “這根本不可能,‘滅影門’乃是江湖第一大門派,威懾江湖這麽多年,誰人不敬,誰人不懼呢?若讓個女子做了門主,且是個女娃,那我等門人,以後還有何顏麵立足於江湖啊?”


    “噢?看來,你對溶月小姐的意見很大啊?怎麽,瞧不上她嗎?”


    “不敢,不敢。我也隻是就事論事,根本沒有對溶月小姐有什麽不敬之處。眾位可以試想一下,盡管我們知道溶月小姐有千好萬好,可外人卻不知啊,那外人隻能知道我們‘滅影門’的門主之位,由一個女娃給做去了呀!”


    “哎,這….這該如何是好啊!”


    “想我‘滅影門’縱橫天下,見神殺神,見佛殺佛,逍遙暢快,怎就…怎就到了如此的地步啊。”


    “我看,不如讓‘四林將’之首的‘顧長綸’做門主,那‘顧長綸’絕對可以支撐起‘滅影門’的。”


    “對!‘顧長綸’~”


    “嗯!‘顧長綸’可以。”


    “我複議。”


    “我也同意。”


    “哎,想來,也隻能先如此了~”


    一時,大廳之外,眾人也逐漸喃喃著‘顧長綸’的名字,隨後,也便形成了一片統一的喝聲:“‘顧長綸’~‘顧長綸’~‘顧長綸’~”


    端坐在正廳正中央的冷溶月,已經半晌沒有說話了,她並不是不知該如何去開口,而是她在等,在等一個結果。


    隻因,她來到這正廳的那一刻,念順夫人就已經與正廳兩側的眾位‘滅影門’頭目,爭論到了耳紅麵赤的地步了。


    有念順夫人在,自然是可以獨擋一麵的,雖然是一個婦人舌鬥眾多七尺男兒,但也是足夠的了。


    如今,正廳地位僅次於冷溶月的顧長綸,不但一言否定了念順夫人的決定,且還被廳外的門人一陣叫好,這局勢顯然是有些不利的。


    冷溶月望了望念順夫人,心頭突然一酸,感觸著從小將自己養大,且視為其性命的母親,如此堅決的擁護她,反倒受著眾人的反對,這根本不是念順夫人該承受的,她也沒理由去承受。


    念順夫人不可能做‘滅影門’的門主,這是門中上上下下不言的秘密了,朝廷有朝廷的規矩,江湖也有江湖的規矩,與朝廷有沾惹的人,是絕不可能插手到江湖中事裏麵的。


    即使,朝廷要插手,也隻能扶持一個可以控製的傀儡罷了,絕不會直接參與其中的。


    冷溶月心裏明白,做為母親的念順夫人,此時此刻已經竭盡全力了,她能做得也隻是這麽多了,而她又圖些什麽呢?


    郭明軒昨夜已經明確的告之冷溶月,她是郭明軒親生女兒的身份,是念順夫人與故遺名親口言出的。如今,念順夫人不但沒有心結,沒有一絲懼怕冷溶月會離開她,跟著郭明軒遠走高飛,還依舊如此的力挺著一個外人…對,外人,她冷溶月確切的來說,的確是個外人….


    若,冷溶月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份也就罷了,可如今她知道了,再看看念順夫人仍在不死不休的怒瞪著眾人的神情,冷溶月再也忍受不住了,她終於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顧長綸,你雖是門中的‘四林將’之首,但是你與念順夫人說話之前,也是要先行禮的,不是嗎?”


    顧長綸吃驚得望向冷溶月,平日舌如巧簧的他,居然在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而正廳外的眾人,隨著冷溶月的站起,竟然也變得一片安靜,或者可以說是沉靜,不但沉靜,且都將雙眸落在了冷溶月的身上,生怕錯過了些什麽。


    “怎麽?不敢說話了?我現在就可以用蔑視門主夫人的罪名來處死你,你信嗎?”冷溶月見顧長綸不言,又森然道。


    顧長綸聞言,緩緩的站起,對著念順夫人躬身一禮,“長綸,方才有些無禮,還請夫人恕罪。另外,長綸隻是一個將才,絕不是一個帥才,長綸也絕無想要爭做‘滅影門’門主之意。”


    顧長綸之所以有此一舉,是因為他深知冷溶月的手段與聰明。


    他又怎麽可能不知呢?想那冷溶月回到‘滅影門’也有幾年了,故遺名召集百家之長,輪番教授於冷溶月,就算是他顧長綸也曾教過冷溶月兵法、謀略。


    起初,的確是教,但最後冷溶月也便不再找他了,因為他這個‘師傅’,實在有些不稱職,短短數月之間,便在冷溶月麵前敗得一塌塗地,再如顏麵與冷溶月談論什麽兵法、謀略了。


    除此之外,冷溶月的功法,更是可以與故遺名一較高下的,又怎能是他一個‘四林將’之首,可以比擬的呢?


    “長綸,無需這般,我雖是一個婦道人家,但也是懂得大體的,但我始終覺得,由溶月接管‘滅影門’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念順夫人帶著笑意,扶起了顧長綸,目光又掃落在眾人身上,高聲道。


    冷溶月在正廳中甚是端莊得走了幾步,見眾人沉默一片,鴉雀無聲,便又道:“溶月的確小了些,但溶月是否能接下這門主的位子,想必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秋思閣’我接得,這‘滅影門’我也必能接得!至於,‘滅影門’之外的人如何評論我,如何評價‘滅影門’,這根本不重要。他們想取笑就讓他們去盡情的取笑,但是無論是誰,都要為他曾經的取笑,付出代價,這代價就是死!你們尊稱我大小姐多年,且都是我冷溶月的手下,你們應該知道,‘滅影門’的穩定才是當務之急,而不是爭論女子不女子的事情,也不是爭論誰來做這個門主的時候。想那顧長綸若做了門主,我‘秋思閣’的門閣中人,定在第一時間站出來了結了他!試問,你們誰有能力與我的‘秋思閣’對抗?所以,並不是我冷溶月非要做‘滅影門’的門主,我隻是為了報答故門主與念順夫人的養育之恩,再造之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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