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是一種精神,亦是一種使命。


    若,一個人能延續另一個人活下去,則是一件幸事。


    初遇素婉嫻時,也許在冷溶月心中,那隻是素婉嫻。


    陌生且無感。


    不知過去,不知現下,不知所有的陌生。


    無感脾性,無感情緒,無感所有的冷淡。


    甚是,還會有一絲尷尬,就這般憑空多了一位姐姐來。


    然,此刻的冷溶月,眸子中涵蓋了太多的溫情,亦是無可取代的親情。


    傳承的力量,是那般的無法言喻,又是那般的無法抗拒。


    素婉嫻也已不隻是素婉嫻,而是‘阿姐’,亦是‘生母’。


    冷溶月心中的苦澀還在加劇,她不敢相信一個原本好好的,且能延續‘生母’生命之人,就這般不言不語,了無生息。


    她不會甘心,亦不會放棄,她停下了搖動的雙手,凝氣在手心,輕抵在了素婉嫻的小腹之上。


    早已站立不安的殤沫,瞥了暮雲煙一眼,見其也在皺眉關注著冷溶月的一舉一動後,他便大步朝冷溶月走去。


    “殤沫,你要作甚?”


    殤沫回望了一眼暮雲煙,淡然道:“沒事的雲煙叔叔,我隻是想靠近一些溶月。”


    暮雲煙沒有再言,反倒側手去攔下了柳韻錦。


    他已察覺到,殤沫此舉,柳韻錦必定也會跟隨殤沫而去。


    事實上,柳韻錦已邁開了步伐。


    “韻錦,你就別過去了。這種事,圍上的人多了,未必會是一件好事。”


    柳韻錦掙了掙擋在她麵前的手臂,急促道:“可,雲煙叔叔,溶月已在為素婉嫻灌輸真氣,多一人去幫溶月,難道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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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雲煙臉上無神,慢慢搖頭,道:“不用,有些事是必須需要特定的人去做的。”


    “可是,雲煙叔叔…”


    “韻錦少主不必多言,先不說那素婉嫻是否會突然發狂,單說灌輸真氣一事,我們當中除了溶月,都是不敢去嚐試的,萬一所灌輸的真氣與素婉嫻體內的真氣無法融合,反而會加劇她的心性變動。”


    柳韻錦怔了怔,她從未見過一向說話柔和的雲煙叔叔有過現下的神態,那神態嚴肅且堅毅,卻像極了父親郭明軒,其語氣更像是命令,無法抗拒的命令。


    但,她還是弱弱質問道:“為何溶月可以?我們誰都不行呢?”


    暮雲煙握住柳韻錦的手腕,側臉看向冷溶月,又深深皺起了眉頭,“素婉嫻所習的所有功法,溶月都會,就算溶月不會那‘海棠加持’的內功,也定能從所修得相同武學中找到能夠灌輸真氣的方法來。”


    柳韻錦垂目,沉默了起來。


    但,她還是在片刻後,也將眸子移向了冷溶月的身上…


    此刻,沒有人能夠注意到殤沫的神情,他不但背對著眾人,且也駐足在了冷溶月的背後。


    沒有人知道他當下在想著什麽,他隻是穩穩地站起。


    然,他的眸光卻掩蓋不住他的內心情感。


    他的眸光不僅隻有深情,還有柔情,這柔情中亦充滿著擔憂與嗬護。


    這是獨屬於男人的眸光,亦隻屬於在看向心上人時才會發出的眸光…


    碩大的汗珠已從冷溶月的臉頰上不止滴落下一次了,早已將巾帕附在手中的殤沫也不止一次想要抬起手臂,去其抹去。


    然,他卻不能,就算這樣做不會影響到冷溶月凝氣灌輸真氣,但他也不能,隻因他在怕。


    這種怕,是他從未感受過的,就算在麵對神秘黑影人時,他都未曾怕過分毫,但如今他卻真的在怕。


    眉宇間已顯猙獰之態的冷溶月,脖頸與頭部連連顫抖著,或許她的內功很深,可一旦在灌輸給他人真氣的狀態下,內功就算再深,也是容易氣結損傷的。


    她太想救下素婉嫻了,在事發突然下,她亦會全力凝氣,奮力挽救。


    武學講究循序漸進的過程,殤沫是深知的,他所修得‘天傲劍法’更是在他身上驗證著這個過程。


    但,他卻不敢再等,提氣禦火的雙手,正緩緩伸向冷溶月的腰間,這是他唯能做的,就算就不回素婉嫻,他也不允許冷溶月出現絲毫披露。


    他的心中不停盤算著傳授給冷溶月‘禦火真經’的時間,隻因他無法確定冷溶月是否已經‘禦火真經’融會貫通。


    ——從之前,武林各門派在雪地中圍堵‘滅影門’的車隊運送海棠姑姑的屍身時的情況來看,溶月已能將‘禦火真經’的功法融合到自身的真氣中了,不然,她有怎能將‘冰魄寒光’與‘禦火真經’結合起來,以冰火之勢去擊敗初涵影呢?


    ——現在,我若運行‘禦火真經’的真氣,灌輸給溶月,她的身體應該不會有所排斥吧…


    三尺,二尺,一尺…就當殤沫的雙手即將觸碰到冷溶月的腰間時,猛然間傳來一聲柔弱的話語…


    “溶月妹妹…”


    睜圓了雙眼的殤沫,望向冷溶月那刹那間喜出望外的臉頰,竟完全呆愣住了,隻是那一聲柔弱的“溶月妹妹”的喚語,在他腦中不停回蕩著…


    麵對著緩緩睜開雙眼的素婉嫻,冷溶月動容涕零,她沒有回應,臉部一緊一鬆,笑著,又皺眉苦澀著,她已說不出任何話來…


    “溶月妹妹,你沒事吧?阿姐方才拚了全力尋找你,可無奈大殿突然倒塌,我就失去了知覺…”


    沒等素婉嫻說完,冷溶月已完全撲向素婉嫻,緊緊地抱住她,“我沒事,溶月沒事…溶月怎麽可能有事呢?”


    聽到冷溶月的回應,殤沫緊繃的身子鬆弛了下來,雙臂漸漸垂下,露出了微笑。


    遠處的暮雲煙,也已鬆開了柳韻錦的手腕,眾人大步而來。


    笑得合不攏嘴的初涵影,盈聲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沒事便好,都沒事便好。”


    柳韻錦,道:“是啊,是啊,都沒事就好了。”


    冷溶月攙扶著素婉嫻走出了大殿廢墟,帶著笑意的素婉嫻側臂拍去了冷溶月頭上的煙灰,道:“溶月妹妹,我現在是不是很醜啊?至少我的衣服都已是黑的了,哈哈。”


    冷溶月,笑道:“阿姐不醜,隻是臉上沾染上了些許火炭,有幾處擦傷罷了。”


    素婉嫻,莞爾一笑,“看來我的運氣不做,回去換件衣服,洗把臉,還是能夠出門的,哈哈哈。”


    “阿姐,你說笑了,過不了幾日,你臉上的擦傷便會痊愈的。”


    “嗯,溶月,其實阿姐在乎的是你,你沒事,大家都沒事便好。”


    就在這時,一深沉的聲音突道:“真的沒事了嗎?”


    秦樓客的眸子瞬間冷峻地望向了慧海,“大師,你何出此言?”


    慧海‘哼’了一聲,連常說的佛語都省了去,道:“我少林受慧寂方丈所托與冷門主前往這武當之巔,本意在調查我那慧戒師弟的死因,可如今不但沒有絲毫眉目,還使得我少林十八銅人全部陣亡,這難道不能討要一個說法嗎?”


    冷溶月聞言,放下了攙扶著素婉嫻的手臂,拍了拍一旁葉離顏的手背,事實上,慧海一語既出後,那葉離顏已緊握起腰間的劍柄,露出了殺意。


    冷溶月自然知曉,葉離顏此舉是不想讓她有任何危險,暫不論是否是相交一場的朋友,單說隻要葉離顏還想找到心儀已久的楚姍姍,就必定會護她無憂,畢竟隻有她知道楚姍姍的下落。


    “沒事,你不必緊張。”她小聲知會葉離顏後,向慧海湊上了幾步,又道:“那大師想如何討要說法?”


    慧海赫然伸出戟指,指向遠處的方展,道:“我也看出來了,冷門主與這位錦衣衛統領有些淵源,但是今日老衲必須殺了他。”


    他頓了頓,又環視了一下眾錦衣衛,接著道:“還有他們,都要死。”


    冷溶月望著方展與其身後的眾錦衣衛,沉默了片刻,道:“大師要殺了他們全部嗎?”


    慧海,沉聲道:“對!全部!一個也別想逃。”


    冷溶月聞言,沒有些許緊張的神情,反倒自若道:“他們的確是行凶者,但卻不是罪魁禍首,或說罪魁禍首,溶月也絲毫不偏袒,大師若想為少林十八銅人報仇,該去找那神秘黑影人和我義父錦衣衛指揮使紀綱。”


    慧海,大笑道:“冷門主終於承認了,怪不得那位錦衣衛統領大人喚冷門主為‘小姐’,原來你們都是一家人。”


    冷溶月,道:“確切的說,這些錦衣衛也是我的手下,但卻不受我所控。”


    慧海,怒道:“莫非冷門主想撇清關係不成?”


    冷溶月側臉指了指大殿廢墟的方向,堅毅道:“大師難道沒有看到嗎?我身為‘滅影門’門主,我‘滅影門’門下‘秋思閣’之人全部死在其中,連我阿姐素婉嫻也險些喪命!難道,大師真的以為溶月事先知道這一切嗎?大師別忘了,溶月方才也在那大殿之內,大師亦是隨著溶月一起逃離出大殿的!”


    慧海盡力甩動胳膊,歎道:“哎,老衲自然知道,方才若不是跟隨在冷門主身後,老衲就算不喪命在那大殿之內,也會被殿外的錦衣衛給射死,可是現在這般結果,你讓老衲如何去做呢?”


    冷溶月,道:“你什麽都不用做。”


    慧海,驚道:“我少林因此事死了那麽多位高僧,我什麽都不做?莫不是老衲聽錯了冷門主的話了吧?”


    冷溶月,反問道:“那還請大師告知溶月,你能做什麽?你揚言要殺了這些錦衣衛,你真殺得了嗎?你一人,麵對整裝待發,訓練有序的幾百錦衣衛,你真的有勝算?就連你口中的這位錦衣衛統領大人方展,你在百招之內也是無法打敗的。”


    慧海聞言,不禁拍著後腦,焦躁不安了起來。


    冷溶月見狀,緩緩走向方展,隨後猛然轉身,大聲道:“各位,你們當中有我的叔叔,有我的阿姐,亦有我的朋友,還有隨溶月一同上山的少林慧海大師,今日之事,不光少林需要討說法,我‘滅影門’也需要討個說法,各位更需要一個說法。”


    她的眸光不禁落在殤沫身上,四目相對下,她中斷了話語,但沒一會兒,她緊繃著雙唇,忍住了心中所有的苦澀與委屈,側臉而揚,重新將眸子環視著眾人,接著道:“是的,我們都需要說法,但罪魁禍首那神秘黑影人已無了蹤跡,而另一個罪魁禍首我的義父,溶月現下就隨方展回應天府與他對質,若見到了義父,此事也定然會成為溶月的家事,溶月不可能違背義父,但溶月也定會給各位一個說法的。”


    慧海,怔道:“家事?死了這麽多人,難道最終隻是冷門主的家事嗎?”


    暮雲煙,道:“大師,溶月此言並無不妥,溶月回到應天府見到了錦衣衛指揮使紀綱,那自然就成了他們父女兩的家事了…”


    慧海,道:“暮門主,你‘江月門’也是這江湖中響當當的門派,難道真的如冷門主所言,就這般成為了冷門主的家事了?”


    暮雲煙,道:“敢問慧海大師,你當下是能尋得到那神秘黑影人,還是能帶著少林的門人殺進應天府錦衣衛指揮使的府中呢?恐怕,這兩樣你都做不到吧?”


    慧海,麵紅耳赤,道:“暮雲煙!你別忘了,你們‘江月門’可是以‘天翱門’馬首是瞻,今日遇險,這‘天翱門’的少門主與郭明軒門主的愛女柳韻錦可也在其中呢!”


    暮雲煙不禁看向殤沫,殤沫卻抬手示意不讓他再與慧海爭論下去了。


    隨後,殤沫向冷溶月走近了幾步,臉上顯盡難舍難離之容,“冰弦,你真的要走嗎?獨自一個人走嗎?”


    冷溶月含淚仰天,片刻平移眸子,即使已咬緊了牙關,但也止不住牙齒的顫抖,“殤沫,發生這種事情,溶月不得不去,義父做任何事都不必與天下人交代,但溶月是義父的義女,亦是這江湖中‘滅影門’的門主,溶月…溶月卻需要給天下人個交代…”


    殤沫,哽咽道:“冰弦,你何錯之有?為什麽你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呢?我們都知道,你什麽都沒做,你也險些喪命啊…”


    冷溶月,低聲沉吟道:“是啊,殤沫,溶月什麽都沒做,但現下溶月卻已深陷其中,做不做已經不重要了。也許,這便是江湖。”


    “冰弦….”


    冷溶月抬手打斷了殤沫的話,她已無法再麵對殤沫了,更不能再與他說一句話了,江湖中兒女情長,多半就是這般無奈又渴望。


    如今,她怪不得任何人,她的生母素海棠,她的父親郭明軒,她無從怪起;她的師父故遺名,她的義父紀綱,更是無從怪起…


    ——江湖中,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事情要去做,要怪也隻能怪眾人做著不同的事情,要怪亦隻能怪命運就是這般讓人受盡折磨…


    想到這裏,滿肚子委屈的她,飛奔到初涵影的懷中,哭得像個孩子一般,她本就不大,卻要麵對這般苦痛,她除了尋找點安慰與懷中的暖意,她還能做什麽呢?


    “溶月,我與你秦大哥都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此次遇險,就當時我們之間的一次共患難,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的。”


    初涵影話落,柳韻錦與素婉嫻也走了過來,四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溶月,韻錦姐姐也沒事,我們的父親也會替你做主的,你不必一個人將全部扛在肩上的。”


    素婉嫻,哭啼道:“溶月,阿姐才找到你,你真的要走嗎?”


    冷溶月立起身子,抹去了淚水,勉強一笑,“溶月沒事,我隨方展走後,還煩請秦大哥與涵影姐姐將阿姐素婉嫻與葉離顏帶到應天府中的‘秀芙蓉’酒樓中,也不知姍姍是否將那裏建好,但那裏很安全,無論是‘滅影門’,還是錦衣衛,都會保護那裏的。”


    葉離顏緩緩走了過來,“那你呢?你不是也要到應天府嗎?我們不能同行嗎?”


    冷溶月又是微微一笑,“不了,我怕我們一同到了應天府中,更做不了任何決定了…”


    秦樓客,道:“好,溶月妹妹放心,我與涵影定會將素婉嫻與葉離顏安全帶到應天府的。”


    冷溶月對著秦樓客點了點頭,又貼向柳韻錦的耳朵,微聲道:“照顧好殤沫…”


    隨後,她大步後移,向暮雲煙揮了揮手,“再見了,雲煙叔叔。”


    話落,她毅然轉身,隨方展與眾錦衣衛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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