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魚肚白,太陽將升未升之際,蒼涼號角聲將昨夜酒香餘韻一掃而空,鏗鏘鐵甲撞擊聲中,盧龍塞的戍卒們開始了新一日的晨練。


    很簡單的行刀路線,但卻讓李牧雲看得津津有味,與死鬼突特帥哥相比,戍卒們的刀沒有那麽快,也沒有那麽花哨。


    但當你麵對時,才會發現,一個戍卒用這樣的刀法不可怕,幾百個戍卒全用這刀法時,你會有一種無力感,你可以輕易躲避一個用這樣刀法的戍卒,但當同樣數量的突特人與之混戰時,這些戍卒在同樣時間內揮出的刀數,可以讓突特人望塵莫及。


    但突特的人弓箭也讓北周戍卒同樣望塵莫及,還好有弩,弩射程遠又可長時間瞄準,但李牧雲站在關城之上,看著弩上望山發愣,這樣的瞄準讓他非常不習慣,隻有老手才能射中直線移動的目標。


    這限製了弩的精確使用,在對抗空騎作戰中顯得很被動,李牧雲在思考如何改良,卻沒有鐵匠在要塞中,隻能按下心思,回頭再做打算。


    在晨霧漸漸消散之時,城關北周境內一側,近十名老卒擁著一個軍官逶迤而行,那是盧龍塞的軍司馬,負責計點軍功,實際是兵部負責監視兵營收集情報的。


    這個位置,一般都是各郡的中郎將們的心腹,盧龍塞的軍司馬葛榮就是右北平郡守空騎中郎將葛從周扈從騎士出身。


    在李敢的記憶中,空戰擊殺數達到一百三十五,並且有四十以上王牌空騎士擊殺記錄的葛從周一直是他偶像,連帶著對葛榮也親近起來,自然而然,在過去楊奇找李敢麻煩時,葛榮幫李敢出了不少次頭。


    不需要李牧雲自己講解,盧龍塞裏的戍卒們向著錯過昨日精彩空戰的同僚吹噓著,葛榮一行是向右北平郡去求空騎支援的,但看著他們那失落神情,自然是沒成。


    北周的空騎編製,一向缺人缺鴿,調人調鴿向來沒有大半年是不可能有動靜的,李牧雲心中是一種既渴望又懼怕上天作戰這種從未親身嚐試的事,但出於戰爭的考慮,他還是很希望能夠調撥一隻新的空騎給他,這樣他就可以在天空上去查探一下突特人的動向,解決掉自己心中疑惑。


    “小敢,一別之後讓我刮目相看啊。”葛榮樂嗬嗬地拍了下李牧雲的肩膀,以示鼓勵。已經不上戰場衝殺第一線葛榮,近兩年有些發福,一笑之後,眼睛眯得快沒縫了。


    李牧雲稍微看得有點不舒服,以他現代社會的閱曆,這樣的人的多是笑麵頭陀,當麵笑兩聲背後紮一刀之徒,但念及李敢多年的印象,


    李牧雲還是講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這葛榮畢竟是盧龍塞的軍司馬,能坐到這位置,親自割下的突特人頭皮不會少。


    李牧雲緩緩將昨日情況詳細說了一遍,最後加上自己的分析,道:“這個突特人一身行頭,馬、弓、刀、璧,無一不是草原上能見到最高檔次,很顯然不是尋常部落的小王,必是突特汗帳裏的高級貴族,但他身邊僅僅三十多名扈從,卻又和他身份不符。隻能說明一點,他還有大量的扈從,藏在未明之處,生怕驚動了我們。”


    “突特人必對盧龍塞有大的動作,我們還是乘早做防備的好!”李牧雲誠懇地看著葛榮,他很希望葛榮將這個情報上報北周兵部。突特人試圖擊殺所有盧龍塞空騎士,一是遮斷盧龍塞的偵查能力,二是切斷盧龍塞與北周腹地的情報聯係。


    葛榮卻是不以為意地大笑了兩聲,道:“這樣的襲擾,我在邊塞這麽多年,隔幾個月就要發生一次,不要疑神疑鬼的,在我們盧龍塞後,右北平郡鎮守的可是我們北周最強中郎將葛從周大人,你昨天的戰報我今日就會上報,葛大人身為北周名將,還需要你這個小毛孩提點?”


    李牧雲隻能心中祈禱,葛從周能夠重視這個突特貴族的疑點,“早知道抓一個活口了!”李牧雲心中頗為後悔。


    卻沒注意到,在他轉身之後,葛榮卻一洗剛才那副憨態,眼中閃過一道精芒。


    李牧雲怏怏不快地走回營房,昨天的覺並沒睡好,似乎需要補足一點,好在空騎士不需要和普通戍卒一樣朝練晚訓,每日伺弄好自己的坐騎便可,可估計七八個月之內,李牧雲鴿毛都將見不到一根。


    “小敢,來吃早飯,你們現在和我們並夥了。”楊奇那粗陋嗓子吼著,顯得親熱無比,讓李牧雲略感不適應,李敢的記憶裏可從來沒見過楊奇這幅臉色。


    趙大同與孫不二很淡然坐在楊奇一夥人中間,桌上是些薄粥與饢餅,楊奇正摟著李牧雲贈送的寶弓,擦拭著。


    他身邊是軍醫猴子,與兩個隊率:張石頭,車軲轤。昨日兩個隊率是留守關防的,並未參戰,但因為楊奇的緣故,兩幫人融洽許多。


    “這真是一把寶弓啊,我楊奇從軍大半輩子,見過的寶弓少說也有百十把,皇帝身邊的禦前侍衛用的咱老楊也使過。嘖,和這弓一比沒地站了。小敢,你真送給我?”楊奇緊摟著弓,卻用可憐兮兮期盼地眼神看著李牧雲。


    李牧雲被他看得後背發毛,心中暗道:“這楊奇啥人啊,如此市儈。”卻爽朗道:“男人說話,有不


    算數的嗎?”


    楊奇卻如孩童一般,蹦起多高,直接跳到木桌上了,激起浮灰直接飄各人粥碗裏,一行人都是眉頭大皺,卻也無奈。


    隻聽得楊奇吼道:“我老楊家也有傳家之寶了!”晨練結束的戍卒們,看著他們的屯長發瘋卻是哄笑一片。


    中有一大膽老卒接過話茬仿著楊奇語氣道:“何寡婦的貼身褻衣,咱要一代代傳下去。”


    這一下所有人都笑了起來,何寡婦是盧龍塞附近幾個村子的第一美人,與楊奇相好過,前年改嫁的時候,贈了一件貼身褻衣給楊奇留戀。


    楊奇一時臉漲紅了,何寡婦是他一生之中的痛,朝著老卒喝道:“去,去,去,食你的饢吧,倪趕牛你個老不死小心崩壞自己的牙。”


    老卒咧開自己臭嘴,露出自己焦黃殘缺的牙,道:“這牙口,突特崽子們的骨頭也咬得碎,這饢?”


    說罷,便是狠狠咬了一口,以作示範。看著老卒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飄散,李牧雲心中有些發酸,邊卒之苦幾人知幾人了。


    楊奇此刻已恢複正常,重新擺出盧龍塞最高軍事長官的模樣,對著李牧雲道:“盧龍塞,還空著兩個材官隊率的位置,我準備讓趙兄弟與孫兄弟頂上,雖然沒滿編,但一個隊也有著七八十人,萬一有啥戰事,軍功跑不了。


    趙大同與孫不二有些喜出望外,北周的軍功計算,軍官的人頭數,可是按手下士卒人頭總計的三成算。


    並且他們可以選擇十人做為自己的親兵,雖然沒楊奇五十人編製的親兵那麽誇張,但總比沒有強上太多,李牧雲的扈從力量立刻不同而語。


    李牧雲立刻重新審視楊奇這個人,雖然楊奇這人毛病很多,但做到五百人的材官屯長,戍守這盧龍塞,的確是有強能力,市儈但卻知道還人情,卻是值得相交之人。


    李牧雲便把剛才與葛榮說的一番話,再次講了遍,這四五個人合計開了,與葛榮那裏撞牆相比,楊奇眾人顯然都很重視,畢竟他們都是需要直接麵對戰鬥的人。一時恍惚,可能就是一命嗚呼的下場。


    一拍桌子,楊奇下了最後結論道:“管他有沒有大軍,一人雙馬,我們出去逛一圈再說,沒兵,咱就行個獵,打點野物回來,給兄弟們中午添個菜。”


    車軲轤與孫不二留守,與葛榮打了個招呼,楊奇與李牧雲、趙大同便帶著十數個善使弓弩的好手出了塞,打馬卻是朝著草原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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